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遊兄,你可知賞月宴後,我和王、李兩位千戶在忙些什麼?”
“不知。”
“皇陵之事後,指揮使接管了皇城的守備,清點一番之後發現,在他從皇陵趕回京城的這段時間裡,宮內少了百餘個太監、十幾萬兩的財物,連存放天人傳承的密庫都被搬走了一部分。”
“還有就是,你可還記得賞月宴上,鎮撫使從山下提回來的那個人?他就是個太監,而且事後查證,那個被鎮撫使捏斷了脖子的周紫荊,就是他攛掇來的。”
“不止是他,賞月宴上足有十幾個邪道高手提前與他們勾連了起來。若非是鎮撫使大發神威,直接連帶著大半個正道一起打了個服氣,說不準還得鬧出什麼亂子來。”
遊子昂腳下一頓。
“太監……莫非是——”此時畢竟是在街上,不好明說,他抬手朝天上指了指。
“那個人的後手?”
安梓揚笑著點了點頭。
“坐了二十幾年那個位置,總有幾個忠心的臣子。就連朝堂上,也不是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前去試探的大臣,只是都被指揮使‘處理’了而已。”
遊子昂聽到此處,一伸手扯住安梓揚袖口,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壓低了嗓門說道。
“所以……今晚這隻信鴿,是那些人的手筆?”
“是。”
安梓揚點點頭。
“連遊兄都險些抓不住,要用暴雨梨花才能射下來的信鴿,天下間也就只有宮內能馴養出來了。”
“那怎麼能就這麼草率的抓了?”
遊子昂眉頭一皺。
“既然安插在京城之內,一定是有所圖郑f不得就是要對指揮使下手。咱們抓個鴿子作甚?豈不是打草驚蛇?”
“就是要打草驚蛇!”
安梓揚一揮手,斬釘截鐵說道,卻是將遊子昂弄得一愣。
術業有專攻,遊子昂是個偷兒出身,自身資質也就輕功拔尖兒,其他門類的武功悟性都是極差,平日裡除了暗訪就是送信,可說是李淼屬下里邊除了梅青禾腦子最木的一個。
安梓揚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
“信鴿家家都在用,若是那麼好順藤摸瓜,早就沒人用了。尤其是這宮內法子馴養出來的,等閒絕頂都不好抓,咱們哪裡有恁多絕頂到處去蹲鴿子去?”
“能蹲到這一隻,已經是邭夂昧恕!�
“且說回方才那個話題,賞月宴時,我、王千戶、李千戶都在現場,那個小太監是我們三人一塊兒審的,算是把他肚子裡的東西全都擠出來了。”
“這批太監,是之前那個人預備來取代逡滦l的人手,優中選優,又有宮內萬般武學秘籍隨意取用,可以說比鎮撫使親自帶出來的那個千戶所都要精銳。”
“易容、下毒、刺殺,明察暗訪、正面交鋒,都有對應的手段,又知道皇陵之事的真相。這麼一批人留在大朔,威脅不比瀛洲小。”
“所以我與王李兩位千戶,分了分差事。”
說話間,兩人便走到了逡滦l衙門口。
安梓揚帶著遊子昂走到李淼的班房,對著抱劍倚靠在牆角的梅青禾點點頭,從桌上拿了一疊紙,挑了幾張遞給遊子昂。
遊子昂接過後掃了一眼,眼睛瞪得溜圓。
“這是!”
“王李二位千戶傳回來的訊息。”
安梓揚負手笑道。
“這批人再如何難纏,終究還是有兩個弱點。一是人少,二是高手不足,頂多只有一兩個天人坐鎮,還只是一路的那種。”
“他們要是想破局,就只能在這順天府想辦法,但實力又不夠,就肯定要與人聯合。”
“要麼是邪道,要麼是官員,要麼是瀛洲。”
“瀛洲由鎮撫使親自追查,王李二位千戶則是在追查邪道和官員——最近剛好有了些成果,既然遊兄回來傳信,剛好再把這些訊息帶回給鎮撫使。”
“對付這幫人,不能急。”
安梓揚隨後從桌上又拿起一疊紙,遞給遊子昂。
遊子昂只是看了一眼,面色就凝重了起來。
“安兄,這些人是?”
“皇陵之事後,出現在指揮使、各個千戶、朝廷大員及其家屬附近的生面孔。”
安梓揚伸手點了點那疊紙。
“皇陵之事後,朝堂動盪,連帶著京城的人也換了一批,我這邊核查的也有些費勁兒。”
“但我可以確信,這幫太監有易容功法,一定會潛伏在某個重要人物身邊。說不得就在這逡滦l衙門之內……甚至,已經距離指揮使不遠。”
“若不管就是失職,但若下手太重,也得小心他們狗急跳牆。若是傷了指揮使,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鎮撫使?”
“所以,截個信鴿,驚一驚這些死太監,讓他們放緩一些手腳,尺度剛剛好。”
安梓揚倚靠在桌前,看向遊子昂。
“遊兄,替我向鎮撫使稟告一聲。”
“王李兩位千戶已經追查到了一絲線索,正指向順天府,一兩月間就能順藤摸瓜找到正主。我這邊再有一兩月,也能將人排查完。”
“到時我們在順天府合流,正好一網打盡!”
“讓鎮撫使放心,有我安梓揚在,就是這順天府的人都死絕了——指揮使也絕不會出現半點意外!”
遊子昂肅容點頭,一拱手。
“安兄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
說罷,將手中紙張交還給安梓揚,閃身出了門,化作一團黑影,風馳電掣般掠過屋頂,轉眼便消失不見。
安梓揚看著手中那厚厚一疊寫滿了名字的紙張,隨手放到桌上,轉身對著梅青禾笑道。
“梅千戶,守了一晚,辛苦。”
“走走走,我近幾日尋到了一處茶攤,他家的早點,嘖嘖嘖,好吃的很~”
“您賞臉,我領您去嚐嚐啊?”
梅青禾睜開眼。
“不去,練劍。”
“得,您忙,不耽擱您嘞。”
安梓揚邁步走出房門,伸了個懶腰,朝衙門外走去。
晨風順著敞開的大門吹入,翻開桌上堆疊的紙張。梅青禾走過來,伸手拿過鎮紙壓住,目光不自覺掃過,卻是頓了頓。
她拿開鎮紙,從裡面取出一張,細細觀瞧。
紙上用工筆勾勒出了一張清秀的臉,正拘謹的笑著看向梅青禾。她眉頭一皺,只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只是印象不深,一時難以想起。
於是她又看了看,在紙張下方找到了這張臉的名字,輕聲唸了出來。
“逡隆!�
“劉,逡隆!�
第339章 水匪
“鎮撫使,便是如此了。”
遊子昂感覺腳下有些異動,身體側傾加了些力道,腳下的人體擠出一絲哀鳴,而後便沒了動靜。
燈火葳蕤,映照滿地血跡。
樓船壓在水面上緩緩前行,龍骨不時發出沉悶而細微的嗡鳴聲,震動傳導至二樓的地板,在桌上的酒杯中震盪出絲絲漣漪。
曹含雁盤膝坐在左側地上,鄭怡用劍鞘點指他的幾處大穴,隨口指點著他真氣執行的關隘,眼角餘光卻是一直朝著遊子昂這邊瞟。
李淼坐於上首主座,看著遊子昂帶來的書信,伸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今日是嘉竟二十四年,十月初八,立冬。
距離空明派之事了結已經有一月光景。離遊子昂帶著訊息從京城出發,也已經有近半月時間。
離了廣信府,李淼一行人轉行水路,由信江入鄱陽湖,又橫跨鄱陽湖到了湖口縣。找了艘大船沿著長江一路向東,現在剛好是在南京太平府轄區。
遊子昂便是在此處追上了李淼,卻是正好遇見了一夥水匪企圖上船劫財。
他腳下踩的就是其中之一。
至於其他的,郜暗羽正在外面料理。
或許會有人覺得奇怪,南京乃是陪都,太平府又是長江下游的漕摺Ⅺ}吖濣c,怎麼會有水匪呢?
有道是“我來問道無餘說,朕的兒子也通倭。”
當日朱載與李淼坐而論道的時候就說過,大朔此時內憂外患。這“外患”,一是北邊的韃靼,二就是東南沿海的倭寇。
太平府段長江的江面本就寬闊,沙洲、支流眾多,有不少隱蔽的港灣和蘆葦蕩。有部分倭寇沿著長江滲入內地,便在此處紮了根。
恰好大朔衛所制度廢弛,水師更是廢拉不堪,給了這些水匪良好的創業環境。到了如今,已經在長江以南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獨立於正道武林的生態。
鄭怡母親在大朔的明面身份,就是這江南水道二十八路瓢把子之一,說白了,就是水匪頭子。
李淼坐的這艘船一看就是有錢人的手筆,他們又無需帶護衛,船上除了船伕就是侍女,被水匪盯上也就不稀奇了。
且說回眼下。
李淼拿著那疊書信看了一會兒,隨口對著遊子昂說道。
“小安子辦事,我還是放心的。順天府那邊的事情交給他,再加上小梅和阮梅,還有孝陵衛的人,應當不會出什麼問題。”
“但小四和王海那邊,我有點不大放心。”
遊子昂聞言奇怪道。
“鎮撫使,王千戶是您從十幾年前一路培養起來的,李千戶更是您的乾女兒。他們——”
李淼擺了擺手。
“不是說他們做事不穩當,也不是說他倆缺少手段。只是比起在順天府的小安子,他倆手裡的牌太少了。”
“終究還是武功不夠硬。”
“我這邊也得了一些訊息,卻是跟他倆查的事情正好聚到了一起,說不得就要勾連起來……我怕他倆處理不了。”
話到此處,李淼抽出了一張紙,朝著鄭怡甩了甩。
“小怡子。”
鄭怡本就裝作無意地在窺探他這邊的情況,見他招呼,立即快步走了過來,把那張紙接下一看,眉頭就是一皺。
這紙上,大致記錄了一件事。
說是王海和小四兩人沿著賞月宴那小太監的口供一路追查,終於在月餘之前得到了一條確切的線索。
支撐這夥太監活動的財物,除去當時從宮內帶出的那些之外,還有一部分是來源於南京。
兩人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四位“南京守備太監”。
劉春,守夏,尚秋,寸冬。
這四位太監,就是皇帝本人委派,位在南京最高軍事長官南京守備之上,用以監察、遙控南京軍事的四位大太監。
位高權重,深得皇帝信任,又是太監。與劉瑾那夥人勾結起來的可能性自然很大。
王海和小四試圖從四人的家產入手,看看有沒有來路和去向不明的鉅額財物,可能就是送給劉瑾活動的資金。但查著查著,兩人都是一時無語。
這四位大太監的家裡,就沒有一筆來源和去向清楚的銀子。
四個人全都不清白,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給劉瑾提供財物的同夥。
無奈之下,兩人只得從大筆的贓銀查起,看看是否能旁敲側擊地查出些線索來。
紙上寫的事情到此結束,在下方羅列了一些可能比較重要的線索,供李淼檢視。
而引得鄭怡面色變化的,就是其中一條線索——四位守備太監,似乎都與江南綠林道勾結,為其在長江水道上劫掠提供保護,收取錢財。
江南二十八路瓢把子,四位守備太監各自收了七人——其中有一個名字,吸引住了鄭怡的目光。
施無雙。
已故的江南二十八路瓢把子之一,綠林道赫赫有名的女大王,與守備太監勾結的水匪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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