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我家鎮撫使的意思是,在開宴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讓諸位自行解決一下,省的日後再鬧出麻煩來,倒成了朝廷的不是。”
他抬手,引著眾人看向中央的擂臺。
“諸位上來的時候,應當都看見了這擂臺。”
所有江湖人都坐直了身子。
安梓揚朗聲說道。
“此次盛會,我家鎮撫使邀遍天下群雄,但說實話,有件事情卻是讓我家鎮撫使困擾了良久。那就是——座位。”
“果然!”
臺下的江湖人們,尤其是坐在後方的,登時便眼前一亮。
安梓揚繼續說道。
“說實話,近半年以來,江湖上出了不少事情,各家都是動盪不安。有人借之起勢,有人漸漸沉淪,現今的諸位,已經與半年前的諸位大不相同,但名聲和座次,卻還是要按照半年前的江湖公論來排。”
“我家鎮撫使覺得,這樣不好。”
“但朝廷若是親自下場為大家排一個座次出來,諸位又難心服口服。”
“所以——不如讓諸位自己來排!”
喀啦啦啦啦——
數個逡滦l推著一面碩大的、以紅布蒙著的東西,緩緩到了安梓揚身後。
安梓揚退後了一步,舉起手、拉住了紅布。
“我家鎮撫使平生不好鬥,唯好解鬥。”
他笑著說道。
“諸位在江湖上明爭暗鬥,難免會死傷過多,江湖上還未必會認。我家鎮撫使的意思是,不如就趁今日大家都在,直接定下一個次第來!”
嘩啦——
說話間,安梓揚用力一扯!
丈寬的紅布陡然飛揚,嫁衣神功的真氣鼓動著它飄飛而起,在地面上投下碩大的影子。
眾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那紅布之下的東西上面。
“嘶——這是!”
那紅布之下的物什,赫然是一面足有丈寬的木板,以紅漆為底,上方懸掛著百餘塊牌子,六塊牌子高懸於上方,上書“少林”、“武當”、“丐幫”、“漕幫”、“劍王閣”、“浣花劍派”字樣。
而在這六塊牌子旁邊,以金漆龍飛鳳舞地書寫著兩個大字——“絕巔”!
所有江湖人心中都湧上了一個猜測,忙不迭在百餘塊木牌中尋找,果然找到了自己門派的名字。他們再次朝著自己木牌的一側看去,果然再次看到了兩個大字。
“絕巔”之下,是“登峰”!
“登峰”之下,則是“望月”!
百餘塊木牌林立,一層壓著一層,在木板之上排列著,為江湖人們的心中添了一把火。
“今日賞月宴,並非是讓大家來喝喝酒這般簡單。”
安梓揚朗聲說道。
“我與諸位說清,待到正式開宴之時,諸位的座位便不會再改——與我家鎮撫使的距離,與朝廷的距離,也不會再改。”
“若諸位想要在這板子上,前行一步,便可以看看自己的前方坐的是誰,他的位置,是否能讓你信服。”
“若是不服——”
安梓揚伸手指向擂臺。
“便在天下英雄的見證下,讓他下來!”
“今日之事,全憑諸位自身!”
“江湖事,還是要用刀劍來說話,才最公道!”
“諸位,自便!”
說罷,安梓揚轉過身,似乎要就此離去。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陡然轉身,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對了,還有一件事忘記說了。”
“此次盛會,我家鎮撫使只邀請了門派,卻一時沒來的及邀請獨行的高手,好在大體上也都到了此處,只是現在都還沒有座位。”
他看向座位周圍站著的人群。
“諸位無門無派的高手、前輩,我這裡還有些空白的木牌……”
安梓揚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揚了揚。
“諸位若是想要坐下,也可以試著將其他人的木牌摘下來,然後將自己的名字,寫上去。”
“無需四處挑戰、無需在意壞了規矩。今日我逡滦l為諸位作保,所有人都有一次上臺的機會——這機會,我家鎮撫使贈予諸位了。”
最後,安梓揚張開了雙臂,看向那些獨行高手。
“還有最後一件事。”
“上了這塊板子之後,獨行的高手。”
“可以來逡滦l,端上一碗皇糧。”
哄!!——
人聲,轟然炸開。
與此同時,臺下有人面色難看,看向臺上那道掩藏在輕紗之後的模糊人影。
他心中暗道。
“釜底抽薪,改天換地。”
“還有——收為己用!”
“今日之後,所有靠著這賞月宴前行一步的門派和高手,都不再會有半分質疑這位逡滦l鎮撫使,甚至還會主動維護他。”
“這半年來,藉著逡滦l殺人好不容易挑動起來的人心,一下就要被拆散了!這計謥K不高明,但藉著大勢使來,卻是無可抵擋……嘖!”
他看向那塊木板,忽然冷笑。
“但,若有人想去挑戰浣花劍派呢?你又如何去守?又如何讓所有人心服?”
他緩緩摩挲著兵器。
“你太狂了。”
“這便是你,最大的破綻。”
第283章 公平
何謂“江湖”?
江湖,是刀劍挖出來的深坑,裡面盈滿了血水。
有人的地方就是名利場,而江湖人本質上就是靠武功和暴力攫取名利的群體。只是人心思定,在千年的演化中,江湖上逐漸多了不少規矩,要在遵守這些規矩的同時適當的使用暴力,才能“合理合法”的換取利益。
從這個角度出發,“邪道”其實才更貼近於江湖人的本質。江湖人們一方面在被江湖規矩保護的同時,也無時無刻地不在幻想著,若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可以無視這些規矩,該有多好。
想要讓這些人為己所用,只需要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個,切實可以用刀劍來換取名利、事後會被所有人承認、也不會“破壞江湖規矩”的機會。
現在這機會就在眼前。
在安梓揚轉過身、露出陰險的笑容的同時,下方騰地站起數道人影。
“我來!”
“我先來!”
“滾開!”
刷刷刷!
四五道人影同時衝上了擂臺,還未說出自己要挑戰的是誰,這些人就已經開始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向對方,腳步微動,兵器朝著對方的要害架了起來。
而後是——血光乍起!
隨著第一聲慘叫響徹四周。
賞月宴,正式開幕。
————————
嵩山之下。
一道人影,以極其迅捷的速度朝著嵩山不斷靠近。
此人面相看著四十多歲,衣衫襤褸,卻不像是尋常落魄之人沾滿穢物,反而隱隱散發出草木和泥土的味道。從掛在身上的殘存衣物,隱隱能看出這原本是一件做工極好、價值不菲的長衫。
鬚髮蓬亂、相互糾纏,好像有十幾二十年沒有打理過一樣。但隱隱能看出他的相貌極其出眾,劍眉星目、容貌英武,一雙眸子炯炯有神。
若是有逡滦l見到他,恐怕會覺得驚疑不定。
因為此人的相貌,如果剃去鬍鬚——與李淼足有五六分相像!
片刻後,此人已經遙遙望見了嵩山峻極峰。
“到了,到了。”
“他就在這,他就在峰頂……”
此人面上露出喜色。
“他還沒死,他還修成了!”
“只要見到他,只要與他說明一切,帶他回瀛洲……那些人命,便沒有白費!”
“只要——”
嗤啦——
血花飛濺!
“唔!”
他的右臂輕飄飄落在地上,正在高速前進的身形陡然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朝前倒去。
噌!
一道劍光從地面之下陡然升起,朝著他的面門刺來!
電光火石之間,他陡然伸手抓住了刺來的短劍,而後身形轉動、整個人在半空中陡然翻轉!便從地下扯出了一個矮小的人影,朝著一側甩了出去!
而他自身也藉此機會重整了架勢,整個人竄出數丈距離站定,左手在斷臂上連點數下、止住了血。而後他朝著對面看去。
從密林之中,走出了一個人。
啪、啪、啪。
“厲害,厲害。”
“你在地下沉眠了將近三十年,又是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竟然只能斬去你一支手臂。當年你能活到最後、逃到中原,果然是有些本事。”
那人鼓著掌,笑著說道。
“若是你就此銷聲匿跡,我們還真不一定能逮住你。”
“可惜,自從這嵩山賞月宴的訊息傳遍江湖,我們便知道你一定會來見他。從半月之前我便在此等你了。方才我還覺得已經八月十五了你還不來,是不是已經死了。”
“幸虧我多等了你一會兒。”
“鄭凌川。”
鄭凌川眉頭緊鎖,看向對面。
敵人,至少有三個。
一個是忽然出手斬去他手臂的高手,從密林之中走出,長刀上的血緩緩滴落在地上。刀身修長狹窄、略帶弧度,不似中原的形制。
一個是藏身地面之下暗算他的矮小身影,已經不知道藏在了何處,想來正在用陰冷的目光在他的要害之上逡巡,隨時準備取走他的性命。
而最後一個,也是最危險的一個,便是對他說話這人。
身穿華美長衫,腰間插著一支長簫。年齡看著三十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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