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樂事薯片黃瓜味
“如此。”
李淼沉吟片刻,繼續說道。
“第二個問題,你說的我都聽懂了,但你還是沒有回答我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你,到底想要什麼?”
“李大人是想問我的本心,還是想問我這一路的盤算,到底想求個什麼結果?”
籍天蕊嫣然一笑。
“都有。”
“那便要再從‘天人’說起了。”
“李大人,你覺得,除了你我,此時江湖上還有其他天人嗎?”
李淼毫不猶豫地說道:“有。”
“最起碼,少林和武當一定有。”
與籍天蕊的一番對話之後,李淼已經明白了江湖上沒有天人的原因。
天人傳承,被太祖收走了。
不是每個天才都是能自開道路的豪傑,在沒有傳承、甚至不知道天人這個概念的前提下,許多原本能夠修至天人的高手,只能無奈的在絕頂停下了步伐。
但少林和武當,一定還存有天人傳承。
“不止,李大人,不止少林和武當。”
籍天蕊笑道。
“許多在大朔開國之前就存在的大派,都是經過數個朝代打壓而存活下來的,他們都有各自避禍的手段。”
“有的門派隱藏在山野之中,根本不行走江湖;有的將有望修成天人的苗子藏在山門之內,從一開始杜絕其出現在朝廷眼中的可能;更有些直接離開了大朔疆土,翹首盼望著大朔轟然倒塌,他們能得以返回故土。”
“當日我帶人打上少林,根本沒有敢朝著藏經閣方向靠近,那裡藏著的,是不遜色於你我的高手。”
“他們或為門派計,或為自身安危計,都不敢出現在江湖之上。”
“這一切,都是因為大朔。”
籍天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緩緩說道。
“你說,他們怨嗎?”
當然會怨。
習武是件苦差事,絕大多數人根本不能從習武本身得到樂趣,而只能將其當成是他們求取名利的手段。
想一想,如果你是個有資格修成天人的天才,又恰好有天人傳承。你日夜苦修,終於將自己的武功修到了凌駕於江湖上所有高手的地步。
卻發現,你反而得不到任何東西。
你只能藏身於山野之中,一邊躲避著朝廷的追殺,一邊看著江湖上那些遠遜於你的庸才,享用著本該屬於你的名利,咬牙切齒。
這怨恨,足以將心肺燒乾。
“我從前朝的傳承推算,現今的江湖上,至少還有五到十個天人。而暗中藏有天人傳承卻不敢拿出來修的門派,也至少不下五個。”
籍天蕊從瓜果中抓起一把瓜子,在桌子上一一放下。
“至於藏身山野或海外的門派,則根本無從查起。或許已經斷了傳承,或許遠比在中原發展的紅火。”
“這些人,全都在等一個機會。”
籍天蕊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一個重出江湖的機會。”
“一個,大朔露出疲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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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厲章掀開了遮蓋住面部的披風,直起了腰。
陽家人遠超常人的身形,讓其立刻便在人群中顯露出來。
正在觀察四周的朱載立刻便注意到了他,上下打量一番,眉頭緊鎖。
“陽家人!”
他立刻轉頭。
“朱大人!來了!”
朱守靜本就在乘輿之內全神戒備,聽到朱載招呼,一個閃身就到了乘輿外,一眼就鎖定了陽厲章。
“還真敢來,不怕死嗎?”
他伸手拔出雙刀。
陽厲章緩緩向前,周身真氣湧動。
周邊的江湖人齊齊色變,被這兩人超出認知的雄渾真氣駭得面無人色,瞬間便將此處讓開,生怕被捲了進去。
但,江湖人愛看熱鬧的天性,卻是讓他們沒有離去,都是站在遠處、伸長了脖子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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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問我想要什麼。”
籍天蕊放下茶杯,站起身,望向天空。
“我從記事開始,便被我那母親用無數巫蠱之術折磨,待到她做完之後,就將我鎖在一個極為狹小陰暗的箱子裡。”
“那個箱子上方有一個裂縫。每到卯時,太陽昇起,就會有一束光從這裂縫之中照射進來。”
籍天蕊伸出一隻手,放在面前。
“我把這束光捧在手裡,晃動手掌,在箱子裡面弄出各種影子來玩。”
“如果我那母親折磨得我太狠,我動不了,就會縮在蛔右唤牵搓柟庋e面飛舞的灰塵,好像雪花一樣。”
“雖然那時的我,根本沒有見過真正的雪花。”
李淼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但有一天,我母親把箱子挪了個地方。從那天起,我便再也見不到那束光了。”
“那一天,我心裡忽然間好像升起了一團火,烤的我不能說話、不能動彈。我伸手去砸那箱子,砸到手骨斷裂都沒有停下。”
“那火,叫憤怒。”
“我絕不會再被任何東西困住。”
籍天蕊忽然轉身看向李淼,嫣然笑道。
“苗王不行,明教不行,大朔不行。”
“那個將功法交給建文帝的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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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鏗鏗鏗!!——
一連串金鐵交擊之聲爆發,將周圍江湖人的耳膜震得幾乎要流出血來。
這是一場遠超江湖人認知的爭鬥。
朱守靜雙刀齊出,瞬間在陽厲章手臂之上砍出數十刀、爆發出無數火花。
逡滦l和孝陵衛的高手們也在一旁尋找著陽厲章的破綻,用弓弩朝著他身上每一個要害射去。
橫練功法練得再精深,下陰、耳朵、眼睛這些地方都是無法練到的。
陽厲章根本不顧朱守靜幾乎將他手臂砍斷的攻勢,也根本不去防備逡滦l和孝陵衛高手的牽制。
噗嗤。
血花四濺,一支箭鑽入空隙,直接射瞎了他的一隻眼睛。
“擋住他!”
朱載厲喝道。
但陽厲章卻還是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乘輿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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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麼?”
李淼站起身,周身真氣湧動,緩緩朝著籍天蕊逼近。
籍天蕊抽出腰間軟劍,輕笑著說道。
“放心,李大人。你所在意的人,今天一個都不會死。皇帝也同樣不會出事。”
“要死的,只有最後一個陽家人。”
她緩緩朝後退去。
“李大人,你在泰山派上與我那右使爭鬥的時候,我其實就在附近看著你。”
“四時千戶,你這規避天人五衰的手段,一天只能用四個時辰,對嗎?現在只有半個時辰了。”
“我一心想走的話,你留不下我的。”
“你留下是為了看住我,但我留下,同樣也是為了看住你。”
李淼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到底在盤算什麼?”
籍天蕊笑道。
“歷朝歷代,每逢亂世,朝廷對江湖的掌控減弱,便是天人齊出之時。而原本卡在絕頂的高手,只要得了天人傳承,也有進階天人的機會。”
“我要將這天下所有天人心中的火都燒起來。叫他們敢於走入江湖,叫他們爭鬥,叫他們將整個江湖都煮的沸騰起來。”
“那個將功法交給建文帝的人不希望天人現世,只有這樣才能將他逼出來。”
“看不見的鎖鏈,是沒法斬斷的。”
“只有斬斷這最後一條鎖鏈,我才能真正走出牢弧!�
籍天蕊臉上那耐人尋味的笑忽然斂去,而後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
李淼停下了腳步。
在見到籍天蕊之後,她一直在笑,或玩味或促狹或明媚,都是極為明豔,但李淼就是從中感受不到一絲人味兒。
偏偏她現在這個幾乎看不出弧度的笑,卻讓李淼覺得,這是她唯一真心的笑。
“李大人,你我都是被鎖住的人。我被鎖了十五年,而你被鎖了二十七年。”
“今日你我聯手斬斷了一根鎖鏈,但還有一根鎖鏈尚未浮出水面。你我說不得日後還有聯手對敵的機會。”
“你我,其實是同道之人。”
籍天蕊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我還有一個小禮物要送給你。”
“你的養女,並不是被大巫蒐集而來的孩童,而是苗王在製作我的時候的失敗品,被賞賜給那個大巫作為研究蠱術的素材。”
“真要論起來,她可以說是我的姐姐。”
“雖然她是殘次品、不能修習武功,但論巫蠱之術的天賦,她或許不遜色於苗王。”
“我送你的苗王手記,你可以交給她。日後,或許對你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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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載抽身退開。
轟!!!
在他面前,乘輿轟然炸開,露出了裡面昏迷不醒的皇帝。
朱載看了一眼皇帝,確認其沒有受傷之後,抬頭死死地盯住了不遠處那高大的身影。
到此為止了。
陽厲章的血幾乎流盡,他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看了一眼皇帝,又將目光移向了不遠處的江湖人。
他陡然間猖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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