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月十九
此刻又被截脉擒龙这般高深武学封住了浑身大脉。
终于,连那漫天雨箭也无力维持,悄然于空中溃散。
沈仪狠厉一脚踹出,将其硕大的身躯径直蹬飞,仿佛破沙袋似的撞断了鎏金雕像,神庙巨震,房梁轰然倾塌,浓郁灰尘弥漫。
他略微侧身,伸手接住了空中跌落的乌刃。
随即踏步走入河神庙,伸手攥住河妖的后脖颈,将其狠狠掼在了供台之上。
河妖浑身颤抖,双掌紧紧攥住倒塌的供台边缘,想用失去大半知觉的胳膊努力想把身子撑起来。
沈仪一脚踩住对方的肩膀,将其重新压回了桌上。
感受着背后森寒的气息,河妖近乎肝胆欲裂:
“你不能杀我!我腹里蕴着龙胎!”
“我将是阳春江龙妃!”
“我是水云乡河神!!!救我!!”
听着凄厉的嘶嚎,本就恍惚的李慕瑾差点被震晕厥过去。
无数渔民围在河神庙外,手持火把,难以置信的看着供台上肥大身形。
那是他们祖辈供奉了几百年的神祇。
曾送三百儿女入江服侍的主人。
此刻,她无助的被踩在供台上,发出惊惧的声音,她说……救我。
“救河神,杀鹰犬!”
村长抱着儿子的尸体,老泪纵横,满眼仇怨。
他就这一个儿子!
老头扯着沙哑的嗓子:“杀!!”
怨愤的话音撕裂深夜的寂静。
当下便有十余个青壮扔掉火把,攥紧鱼叉,癫狂的冲了上去。
在从前,他们便是以这样的姿态,一次又一次的赶走了这群镇魔司的差人。
这是整个水云乡七万百姓的愤怒。
在其面前,即便是玉液境偏将也要止步。
“……”
沈仪仿若未闻,捡起一截尖锐木桩,毫不犹豫的贯穿河妖背部,将其钉死在供台上。
伴随着河妖惨叫。
他略微回眸,伸出了左手,五指缓缓张开,一枚漆黑腰牌在掌间摇曳,银钩铁画的“镇魔”二字甚是冰冷。
嗓音淡漠:“镇魔司奉令诛妖,闲杂人等尽数退去。”
年轻的渔民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哪里会在乎这些,只要自己等人冲进去,对方便只能无奈退走。
念及此处,他们握住鱼叉的粗糙双掌又紧了几分:“杀鹰犬!救河神!”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借着暗淡的火光,他们怎么也无法在那墨衫青年的脸上找到……曾经那些校尉眼中的犹豫。
看见众人继续冲来。
沈仪没有言语,只是将五指重新握紧。
一道红芒悄然浮现,毫无声息的掠过半空,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洞穿了第一枚头颅,紧接着是第二枚……
村长愕然看着十余人接连倒下,心底莫名生出惶恐。
这次的校尉,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还未等他想完,额头上滚烫的猩红已然是将视线污秽,身子也莫名飘忽起来。
“……”
看着村长暴毙的身影,剩余没有动手的渔民脸皮发麻,皆是不自觉朝后方退了半步。
控制住几個镇魔校尉的渔民也是瑟瑟发抖的丢掉了手中的鱼叉。
扑通扑通——
庙外逐渐跪满了身影,众人以头抢地,磕到头破血流,哭嚎连绵不绝:“求大人饶了河神娘娘!”
沈仪重新转身,盯着脚下的河妖。
乌黑刀刃瞬间劈下。
伴随沉闷声响,头颅轱辘落地,化作了丈宽的无须鲇鱼模样。
青衫破裂,滑腻肥硕的青色鱼身占满半个河神庙,尾巴细微的抽搐着。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
浑身浴血的青年脚踩供台,神情谈不上凶狠,却让人不敢直视。
甚至比之前的雕像更让人心底生畏。
他一刀刺入鱼腹,专心致志的将其刨开,白嫩肥美的鱼肉像是书页般徐徐展开。
随手拿走兽元。
沈仪以刀刃取下一片鱼肉,垂眸而立,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
渔民百姓们不再磕头,眼光晦暗,神情逐渐变得麻木,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应对眼前的场景。
这尊高高在上的凶煞的身影,宛如混世邪魔一般,正在品尝他们的河神。
片刻后,沈仪随手扯下一大块鱼肉,迈步走出神庙。
他攥住一个呆滞的男人。
在其震撼的注视下,将鱼肉随意塞进了对方的口中。
“呕!”
男人本能的呕吐,却被沈仪修长五指死死捂住嘴巴。
“给我嚼碎了咽下去。”漠然的嗓音让众人心底发凉。
“然后回答我。”
沈仪一把将其从地上扯起来,表情平静:“你的河神,味道如何?”
男人眼眶中渗出浑浊的泪,浑身颤抖。
但口中在唇齿间迸发的鲜嫩,却是在江边活了三十多年都未曾品尝过的美味。
他下意识将其吞咽,接着立马生出愧疚。
随即又忍不住再咽下一口。
“养的很好,下次别养了。”
沈仪拍了拍对方的脸,收起乌刀朝不远处的几人走去。
从昏迷中醒来的疯子,此刻满身泥泞,连滚带爬的朝此地赶来。
他看见了遍地惊悚的同乡,看见了倒塌的神庙,目光扫过那道唯一笔挺站立的身影。
随后又落在了神庙内那条被破肚开膛的肥鱼。
紧跟着,疯子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猛地冲过人群,扑到那鱼肚里,大口大口的撕咬起来。
混着鼻涕与眼泪的鱼肉疯狂被其吞进胃里,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怨恨尽数倾泻干净。
见状,其余跪在地上的人皆是呆滞的盯着他。
原先被逼着吃下鱼肉的男人,此刻捶胸顿足,却又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唾液。
在火光的映照下,碎裂的雕像金皮剥落,露出原本泥塑的身躯。
第62章 短尺丈量
金辉铺洒,波光粼粼的阳春江面停着三两支乌梢。
竹篾小院内。
沈仪坐在凳子上,手握抹布,仔细的擦拭着刀鞘。
自己并不擅长照顾伤员,所幸疯子经常受伤,小寡妇在他身上也练出些经验。
至少先替马涛和李新翰止住血,重新包扎成了“人样”。
待李慕瑾清醒过来后,赶忙取出几枚丹药喂下,暂时稳住了他俩的生机。
她缓缓走出屋门。
松掉了马尾,发丝略显凌乱的遮住苍白脸颊,气息虚浮,显然是昨夜争斗时不计后果,受了极大亏空。
李慕瑾神情间少了几分妩媚,原本水润的红唇此刻也是有些开裂。
注视着沈仪的背影,渐渐与脑海中昨夜那道身形吻合起来。
她扯扯唇角,嗓音沙哑:“其他人呢?”
“他们只是力竭,没有受什么伤,醒的早些,去衙门牵马了。”
沈仪放下抹布,将佩刀重新挂回腰间。
李慕瑾拖着凳子,到他旁边坐下,用掌心撑着下颌,原本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于是就这么呆呆的盯着他的侧脸。
在沈仪终于忍不了这凝视,皱眉赏了她一记白眼后。
李慕瑾噗嗤笑了,眸中涌现感慨:“原来你是真的很擅长杀妖。”
擅长到了让她这个从小在青州长大的姑娘,都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步。
虽被跪在地上的村民们遮挡住视线,但河神那道凄厉的惨叫,至今仍在耳畔回荡,若非遭遇生死恐惧,哪能让自持身份的河神的如此失态。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对方追着黑风钻入山林,不知是什么妖物,但河神满脸的期待却被李慕瑾尽数收入眼底。
那是完全的信任中,又充斥着憧憬的神情,底气十足。
没想到最后回来的却是沈仪。
“幸好你没这样想。”
李慕瑾站起身子,收敛笑意,毫不拘束的朝青年鞠了一躬。
若是对方抱有同样的想法,那脱身之后最稳妥的方式,应该是赶回镇魔司报信。
面对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妖魔,无论任何人看了都觉得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以送回消息的名义离去,即便是镇魔司也不会太过苛责。
“……”
沈仪略感诧异,压根没料到对方会忽然正经起来。
他摆摆手,还未开口,胳膊便被紧紧拥入一片浩瀚的温软中。
“哈哈。”
李慕瑾又变回先前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抱住他的臂膀,吐槽道:“快给我吓懵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还得挤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就这演技都没能吓住那河神,气死我了。”
说罢,她捻着指尖,可怜兮兮的认真道:“你走过来的时候,我眼泪只差一丁点就掉出来了,还好你长得俊俏,我琢磨着要保持下形象,这才忍住的。”
熟悉的触感,竟是比宋家嫂嫂还惊人几分。
沈仪无语,将手臂抽了回来:“差不多得了。”
鱼叉刺下去的时候,对方神情间连恐惧都没有,仅仅噙着些许叹意,还掉眼泪,唬鬼呢。
李慕瑾单手叉腰,大大咧咧的拍着心口:“还好还好,活着就行,命真大。”
镇魔司的人,仿佛都挺看得开的。
被她笑容所感染,沈仪侧首,眸子里微不可察的戾气略微淡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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