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本能对权威的恐惧,而养成的习惯性服从?”
陈开颜没想到张义会这么说,直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
张义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充满了悲凉。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总务处。
这年头虽然也有民政部,但却不主管婚姻,也没有专门统一的机构颁发结婚证。
部分官方机构倒是参与管理婚姻登记事务,如市、县政府等,但大部分都是施行《集团结婚办法》,对,集团,不是集体。
即由其所在机关单位主办,在乡村则由乡镇公所主办。
另外就是教堂婚礼,信仰基督教的人群,由牧师主持见证婚姻,在教堂内登记。
而传统的民间婚礼,是没有结婚证的,在家中或祠堂,在长辈和亲友的见证下,民间婚书或者家族祠堂记录便是婚姻的证明。
“沈处长呢?”
“在办公室。”
接待张义的女文员好奇地打量着张义身后的陈开颜,“张副处长,这位是?”
张义还未来得及开口,陈开颜已大大方方地上前说:“我是张太太。”
女文员一脸吃惊,狐疑地盯了她几眼,又偷瞥了一眼张义,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很快,沈西山便出现了,他笑眯眯地说:“老弟,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
张义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才说:
“来办理结婚。”
沈西山嗡的一下,愣住了,偷瞄了一眼陈开颜,连忙将张义拉到办公室。
“老弟,你怎么想的?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女的,没听说啊,整这么神秘!快说说,哪家的名门闺秀?”
半响,张义才说:“别人介绍的,办手续吧。”
沈西山诧异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一头雾水:“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随即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凑近了小声说:
“金屋藏娇啊,老弟,你不会是把别人肚子搞大了吧?”
张义都无语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将自己女学生的肚子搞大?他耸耸肩,说:“办手续吧。”
“行,你不说我也懒得问,到时候吃喜糖可别忘了我啊。”
他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又站住,慎重问:“她是做什么的?我这边可要调查背景履历的。哎,对了,这事局座知道吗?他不批准,你这可算违法家法。”
“正好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听你这口气,老板已经同意了?”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戴先生,张副处长在我这里,您知道?是,明白。”
挂断电话,沈西山神色复杂地看着张义,默然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办手续吧。”
“嘭——”一颗红艳艳的军统总务处的印章干净利落地盖在了结婚证明上,有些刺眼。
“谢了。”
“谢谢沈处长。”
沈西山尴尬地笑了笑,又在下面签上名字,然后从抽屉里面摸出一张房契和一串钥匙,递给张义:
“这是局座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张义还未说话,陈开颜已开心地接了过去。
“沈处长,替我谢谢戴主任。”
“好,一定帮你带到。”
办好了结婚证明书,陈开颜上前亲昵地挽上张义的胳膊。
从总务处走出来后,张义却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中张义的汽车前,此刻张义需要去见一见郑呼和,“我回家收拾东西。”
陈开颜的手已按在了副驾驶门把手上,看着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
“那好吧,我收拾好,提前过去,今天我们结婚,又是乔迁之喜,我多买点菜,晚上陪你喝一杯。”
张义都无语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道:“这也是命令的一部分吗?”
陈开颜愣住了,没说话。
张义拉开车门,启动汽车,横冲直撞地开走了。
陈开颜孤零零地站在大院里,呆呆地目送轿车远去。
汽车驶出罗家湾十九号,张义把车开得一会快一会慢,连拐过几个街角,确定后面没有跟踪后,心里才稍稍安定。
以后要和一女间谍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他的处境将更加危险和艰难,和郑呼和的联系、情报的传递必然困难重重,必须在今天的会面中制定好以后工作的细节。
嘉来书店,郑呼和的掩护身份是这家店的老板。
几平米的逼仄小店,生意冷清,也没个伙计。
张义远远将车停下,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观察着书店周围的情形。
书店门口挂着“新书到货”的牌子,意味着书店一切正常,允许接头。
书店周围也一切正常,没有眼线,没有探子,没有形迹可疑的人,除了寥寥几个行人,一切正常,这很好。
张义立刻从驾驶座下摸出一个带挂钩的假车牌,下车后随手套在车牌上,才不紧不慢地向书店走去。
一进去,两人直接去了书店后面的密室。
“两件事。第一,五十二位民主进步人士已经全部安全转移到了苏区,他们将通过秘密路线去宝塔山。上级让叶主任对我们提出口头嘉奖,咱们的努力非常值得!”
张义很高兴:“谢谢。”
“第二件事,还是策划营救我们关押在看守所的同志。
山城地下组织这边已安排一名同志打入了望龙门看守所,到时候会策应我们的行动。”
“好,我想办法搞清楚具体名单,到时候再想具体计划。”
“该你了。你这边有什么嘱咐的?”
张义苦笑一声:“我结婚了。”
“好事啊,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
说完这话,他见张义忧心忡忡,猛地回过神来问,“新娘是什么人?”
“戴春风安排的人,军统特务。”
郑呼和沉默了一会,问:“他开始怀疑你了?”
“对,他对谁都怀疑,但我并没有暴露,有时候我连自己都怀疑,更不用说他了。”
“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有个训练有素的人时刻盯着你,暴露只是时间问题。要不,营救的事组织上再想其他办法。”
“咱们这行本来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义思忖着说,“他虽然怀疑我,派这么个人来监视我,但也势必认为我最近不敢有所动作,反其道而行之,最危险的人反而是最安全的人,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完成工作,不也是一种挑战吗?”
“还是不能大意。”
郑呼和眉头紧锁,“这件事我会马上向上级汇报,评估风险。
031,记住了,你现在不是单枪匹马,你背后有我,有组织。”
“谢谢。”张义很是感动,想了想说,“目前我还能应对。对了,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陈开颜的母亲,资料越详细越好,还有他的父亲,据说是失踪,但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好,还有吗?”
张义想了想,摇头说:“我该走了。”
说着他报出一个新的地址:“这是我的新家,你先侦查侦查,再确定以后的联络办法。”
“好,保证。”
“放心吧。”
张义离开书店后,更换车牌,直接驱车赶往以前的家里。
收拾后衣物,他在沙发上静默了片刻,拎起已经整理好的两个皮箱,然后站在门口,最后望了一眼这个温暖的家,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接下来,他注定要踏上一条更加凶险的路,如履薄冰,走得更孤单,但是也更远。
……
(年底了,每天大会小会不断,忙得焦头烂额,导致更新也不及时.我的错,抱歉,给各位书友大佬鞠一躬!最后弱弱地问一句,你们回家了吗?最后一句,有对象吗?家里催吗?)
第430章 情报
花灯初上,正是家家户户最温馨的晚饭时光。
张义的新家挨着上清寺,是一幢高档公寓,屋内打扫得一尘不染。该有的家具都有,并且都质地上乘。
厨房的门开着,女主人正在里面忙活着,饭香飘散着。
很快,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锅巴肉片(轰炸东京)、葱烧鲫鱼、红烧肉、毛血旺,还有一小锅鸡炖汤面,酒是江津老白干,看上去很丰盛。
只是,张义脸上并没有笑容,他安静地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
陈开颜取下围裙端着最后一道四喜汤圆笑盈盈地走过来:“菜齐了,吃饭吧。”
但张义仍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见他不动,陈开颜在一旁坐下,给两个酒盅里满上酒,把一盅放在张义面前,说:“来,喝一杯吧。”
说完,她碰了碰张义面前的杯子,自顾自喝了一杯。
张义仍然沉默着。
见此,陈开颜有些不乐意了,她“啪”一声重重将酒盅搁在桌上,看着他:“嫌弃我做的菜不好吃?还是后悔和我结婚了?”
“唯命是从,奉命行事而已,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是命令,但你要是对我实在不满意,我主动去找戴主任说,换个模样好的,你喜欢的。”
张义看了她一眼,自嘲地笑笑,然后慢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顿饭在沉默的气氛中草草吃完了。
洗漱完碗筷,陈开颜又忙着收拾起卧室的双人床,张义则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张恨水的《金粉世家》。
这本书从27年情人节开始在《世界日报》副刊“明珠”上连载,历时五年才完结,主要讲述的是北洋军阀内阁总理金家七少爷追求恋爱和婚姻自由的故事,出版后风靡一时。
陈开颜收拾好卧室,穿着一件大红的睡衣走了出来,瞟了一眼张义和他手上的书。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你先睡吧,我睡沙发。”张义看着书,头也不抬,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
霎时间,陈开颜的身体一僵。
沉默了很久,她转身回了卧室,大门砰一声关上。
张义放下书,看了一眼大门,长长出了口气,起身将客厅的灯关上,和衣躺下。
黑暗里,张义睁着双眼。
卧室里,陈开颜同样睁着双眼。
一个特别的洞房花烛夜,两个人各怀心事,一夜无眠。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毛齐五,获得相关情报——毛齐五老婆向心影今晚在山城酒店和林世良幽会】
看着这条情报,张义微愣,心说,果然,出轨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不分男女。
从心理和行为惯性的角度分析,不管第一次出轨的原因是什么,一旦打破禁忌,内心的道德约束就会减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