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李士君此刻确实看起来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见杨荣如此轻视,张义心说或许用不了多久军统就会认识到此人的狡猾、警惕和狠毒,他接口说道:
“我们不能小瞧了七十六号,尤其是李士君这个人,他能在红党和中统中间左右逢源,心机手腕不可小视.”
沉默半响的何商友打断张义的话,嗤笑说:
“什么不可小视,难道他还能比王填海更难对付?等着看吧,一会恭树老弟的捷报就到了。”
张义心底嗤笑,还捷报呢,怕是噩耗吧!
今天一早河内站站长方炳西发来电报,说陈恭树原本计划三天后采取行动,但因今日突发状况,遂采取跟踪追击,伺机实施制裁。
午后再次传来铩羽而归并决定当晚提前动手的消息。
局本部的人都不在河内,无法判断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只能静等消息。
墙上的挂钟一分分过去,直到拂晓时分,代理副主任秘书毛齐五才一脸沉重地拿着电报走了进来。
“如何?”
戴春风看见他的表情,心里已有了不好预感,但还是一脸期待地问出了声。
毛齐五苦涩一笑,将电报递了过去。
“到底出什么.”
戴春风一把扯过电报,只是扫了一眼,就怒目圆睁,暴跳如雷。
他一把将电文撕得粉碎,犹自不解气,一脚将椅子踹翻在地,叉着腰咆哮:
“废物,一圈饭桶,我算是看透了,这个陈恭树就是个草包,带领一班人马侦查了两个月,竟然不知道汪逆住在那个房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在戴春风看来,此事前后筹备了两个月,他亲自赴河内几次,联络各方面关系建立情报网络,调集各路专业人才,费劲周折运送武器,为陈恭树创造一切条件,结果这厮送来这么一个结果。
简直是奇耻大辱!
除张义之外的其他几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目瞪口呆,都杀进汪逆家里去了,竟然能杀错人?
张义心下冷笑,“卒懦者一人,将懦则一军皆绥”,陈恭树这厮在他看来,除了吃喝嫖赌胆大包天外,一无是处。
他看着戴春风,沉吟道:
“局座,狙击失败,汪逆必然加快和日寇媾和之计划。
为今之计,不如趁他胆战心惊之际,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发动袭击属下愿意带人去一趟河内。”
戴春风看着他微微点头,他是相信张义的勇气和忠心的。
但行动已经失败不说,政治上的后患更加难以预料。
而且汪填海此人本就是杀手刺客出身,经历这场刺杀,必然加强防范,本地当局和法国人也不会袖手旁观,大势已去,再想行动难之又难。
他沉默了一会,看向毛齐五,道:
“立刻给河内行动组发回电,启动备用方案,让谭天堑、曹师昂采取行动。”
这二人的女朋友都是法国人,而且曹师昂女朋友是记者身份,可以通过法国当局打通关系借着采访汪填海的机会,再行侦查。
“马上安排飞机,我去一趟香江,让王鲁翘到香江向我汇报详情。”
“是。”
毛齐五躬身领命,却没有立刻离开,戴春风不耐烦地问道:
“还有什么事?”
毛齐五张口结舌,吞吞吐吐说:
“.上海区区长赵理彪发来电报说,有消息说李士君的76号秘密逮捕了王天林,随后又将他释放。
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他怀疑王天林已投靠了日伪,不然如何能完好无损的从敌人那里出来当然这也可能是李士君的挑拨离间之计.”
“你说什么?”
戴春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段时间军统的头等大事便是制裁汪填海,他根本没时间关心王天林的事。
这厮公然挑战自己的威信,违法家法,当时在气头上将他一撸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冷他一段时间,让他好好反思,待有合适的位置再启用而已,却想不到王天林这么没有耐心。
“我不是让他回天津吗?他为何还逗留在上海?”
“局座,我已经向天津站发去电报核实,王天林一直没有到岗.所以赵区长所说或是事实。”
“什么事实?
赵理彪和天林兄因为区长的位置已生间隙,他的话不能全信
再说了,即便他对我心有怨言,但旧情尚在,不至于脱离军统去投靠日伪,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戴春风又怒又悔,这个王天林都奔六的年纪了,怎么就没有一点耐心呢?
当年他因为“尸箱案”都下狱了,出狱后还不是照样东山再起、走马上任了。
屋漏偏逢下连雨夜,戴春风神色更加阴沉,他叉着手不停地在地上踱着步子。
时间过了很久,他才倏地停下来。
阴鸷的目光从张义等几人面面相觑的脸上划过,最后定格在张义脸上,叹气说:
“消息千头万绪,谁也说不清楚但我相信天林兄即便心有怨言,也不会投靠日伪去做汉奸,这样.”
“赵理彪和他有间隙,我不是很放心你和王天林见过,马上携我的亲笔书信去上海见一趟他,劝说他回归军统。”
顿了顿,戴春风重重叹息,沉默了一会,又说道:
“如果传言属实,他确实出入76号,又不愿意回归,我希望他即便加入日伪,也能为军统效力。”
这是想要让王天林明面上加入76号,去做双面间谍,继续为军统服务。
“是,局座。”张义领命,又犹豫着问:
“如果他”
戴春风沉默了,继续在办公室来回兜圈子,久久地不发一句话。
王天林被一撸到底后,并没有返回天津,而是继续逗留在上海。
这一切上海区的赵理彪等人一无所知,他的行踪唯有一人掌握,这个人便是陈明楚。
赵理彪当上上海区区长后,立刻将被王天林贬到外勤的区书记郑修元迎了回去,恢复了他的职务。
这样一来,被王天林提拔起来的陈明楚只好憋屈的重新回去当他的助理书记。
恼羞成怒之下,陈明楚已然决定投靠刚刚挂牌成立的李士君的特工总部。
想要入伙,自然要奉上投名状,李士君和丁默村这两个中统叛徒,最先拉拢的几乎是清一色的中统分子,所以他们最想要打击的就是军统上海区。
而发生了陈箓被刺之事,日本人恼怒异常,李士君为表忠心,正千方百计地搜寻军统特工。
这个时候给76号送礼,莫过于拉拢一位军统“高官”下水来得畅快。
陈明楚立刻将王天林的行踪向李士群和盘托出。
李士君大喜,立刻派出76号的特务跟踪。
经过几天的跟踪,他们发现王天林每隔三天都要去金陵路的一家茶楼喝茶,每次都坐在窗口的位置,似乎在等着和什么人接头。
习惯即是规律。
掌握了规律,李士群立刻在茶楼附近布下天罗地网。
所以当一袭西装佩戴大红领带的王天林毫不设防、大摇大摆地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几个身材魁梧的便衣立刻将他围了起来。
王天林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辆黑色轿车倏地停在他的面前。
便衣枪口抵住他的后背,他只好老老实实配合上车。
汽车一路疾驰,最终进入了沪西极司菲尔路76号,迎接他的是李士君和丁默村。
李士君西装革履,一张圆脸,看上去儒雅潇洒。
丁默村身材短小,骨瘦如柴,就像大烟鬼一样,一张三角眼,双眼阴沉,给人一种阴险冷酷之感。
“天林兄,久仰了。”
……
第300章 劝说
沪西极司菲尔路北76号,与东临的74号、马路对面的75号都是当年外国人向满清的上海道台衙门购买土地修建的花园洋房,门牌为公共租界的蓝底白字门牌。
上海沦陷前,这里是安徽省主席陈某元的私人住宅,有一座洋楼、一座新式洋房和一座很大的花园。
此刻这里已经改造成了特工总部的办公场所。
二楼的招待室里,丁默村笑着说:
“天林兄,好久不见啊!”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特务处时期,丁默村便兼任军统三处的处长,王天林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王天林淡淡笑道:
“丁处长不是在昆明避难吗?怎么也到上海来了。”
丁默村心说还不是你的好兄弟戴春风这个小瘪三搞鬼,才让他沦落到了如今地步。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遭常某人遗弃的丧家之犬,他装模作样的说道:
“我这次来上海是奉立夫大哥之命而来的。
老兄你一直在前线,可能不知道,抗战到了如今局面,大片国土沦陷,有智之士无不忧心忡忡,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红党要坚持抗战到底,明摆着是要搞垮党国,唯恐天下不乱。
为了民族和国家的未来,立夫让我来上海探探路,等时机成熟,他也要过来的,也就是我拿天林兄当自己人,才坦言相告。”
丁默村这套鬼话还是初来上海时忽悠cc系汪漫云和李士君的话,汪漫云又不好去山城找陈某人核实,也只能半信半疑。
但李士君压根不信,他对自己这位上司的心理研究的明明白白,知道他想做汉奸,又拉不下面子,故意藏头露尾,虚虚实实。
他干净利落地掏出一叠钞票和一把手枪,直接说道:
“不就是果党不要你了吗?
这种乱世,我们自己能不能打天下?
再说了,吃饭要紧,沽名钓誉的有什么用?我反正已经和日本人挂钩,决定当汉奸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他一指桌上的钞票和手枪:
“怎么样?你要是干,就收下钞票,还是我的上级,我一切听你的。
要是不干,你拿起枪打死我,免得我这个汉奸丢了你的面子。”
丁默村被李士君这套直接无耻的话说得愣住了,他云遮雾罩的不就是想把“汉奸”这两个狗屎烂臭的字眼遮掩过去,再羞羞答答借坡下驴,不想李士君这厮一上来就直接扒了他的底裤。
丁默村恼羞异常。
但转念一想,当初二人一起办《社会新闻》(造谣公司),不就是“志同道合”嘛。
大家知根知底,既然有心落水,再扭捏作态不免有些掩耳盗铃,于是会心一笑答应下来。
两人合计一番,又找到了当初一伙合伙办杂志的唐慧民。
如此,丁任特工总部主任,李和唐任副主任,实际大权却掌握在李士君手中。
正所谓“薰莸不共器,枭鸾不比翼”,这三个臭味相投的祸害再次走到了一起。
先是李士君和丁默村出面,从上海特别市党部吸收了一批无耻恶棍。
然后李士群找到早几年拜师的青帮老头子季某清,从他那里接收了一批帮会流氓。
接着又从社会上网罗了一批恶霸、地皮流氓、失意政客、军人、三教九流加盟。
但这些人都是小喽啰,乌合之众。
丁是中学校长出身,唐是记者编辑出身,李士君却是苏联特工学校毕业的,他认为想要创出局面,靠这些乌合之众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一批中统军统的行动高手入伙,才能提高特工质量,在以后和果党的对抗中才不落于下风。
于是李士君首先盯上了自己的老上级徐增恩在上海布置的潜伏特工。
他找来丁默村一番合计,将目光锁定在中统上海区副区长苏成德身上。
此人以前做过金陵总部行动股股长,和李士君、丁默村是老熟人,相互知根知底。
果然,有唐慧民这个还在中统上海区做情报员的内应协助,李士君、丁默村很快就找到了苏成德。
一通威逼利诱,苏成德很快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