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夜深人静。
菲林书店的后院内,燃起一盏油灯。
程友嘉和一个四十岁商人打扮的男人坐在一起。
“这么晚了,你出来合适吗?”
“放心,今天我做新人考核,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特别留意我。”
“不单单是考核吧?你身上带着香水味,今天肯定去了烟花场所,虽然生活在魔窟中,伱要比敌人更像敌人,但出淤泥而不染,组织的纪律你应该清楚。”
商人说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程友嘉。
“老吴,你误会了。”
本来脸色冷峻的程友嘉此刻竟然有些羞涩,难得老脸一红,轻嗅了嗅衣服,随即严肃道:“我找到雅琴了。”
“雅琴?在哪里?”老吴听了这话突然神色激动的站了起来。
雅琴,林雅琴是他们战友的女儿,十年前因为战乱走失,那个时候她只有7岁。
战友牺牲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女儿,可组织上想尽了办法,一直没有林雅琴的消息,不想这个时候竟然又有消息了。
“书寓。”
程友嘉恨声道,随即安抚老友:“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营救,我毕竟在特务处,披着这层皮,多少方便点。”
“那就好,那就好,组织上虽然经费有限,不能给你提供帮助,但人手还是有的。”
程友嘉似乎不愿多谈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
“你要的磺胺我打听到了,最近黑市上有人传出消息,到时候我会想办法。“
虽然知道程友嘉行事不易,但磺胺毕竟是救命的东西,老吴还是咬牙道:“要快。”
“知道了。”程友嘉冷峻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虽然休假,但张义还是早早起来,在屋内活动了下身体,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掐着点走了出去。
“林先生,这么早?”
张义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
林有才一身长衫,提着一个公文包,扶了扶眼镜,略显诧异道:
“是张先生吧,早就听邻居说隔壁新来一个青年才俊,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都是邻居,以后可要多来往才行。”
“哈哈,小弟初到金陵,囊中羞涩,这几天都在忙着找工作,等我找到工作,下了薪水,一定请林先生好好喝上一杯。”
“好说好说,工作要看缘分,不过张先生一表人才,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
“借你吉言。林先生这么早就去学校?”
“今天我值班,要去早一点,我先走了,再聚。”
说着林有才快步走出巷子,拦下一辆人力车远去。
张义眯了眯眼睛,重新返回房间,布置一番,再次离去。
他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暗中调查王德发,秘密将其除去。
坐上人力车绕到商业街,买了衣服等物什,又找了一家旅馆,乔装打扮后,张义出现在王德发经常活动的太原路附近。
简单搜寻后,果然发现了王德发,此刻正坐在车辕上吃着包子。
和执行任务时不同,这个时候张义才才有时间细细打量王德发。
三十多看上去有四十岁,头戴一顶小毡帽,满脸皱纹。
但身体格外壮实,两只抓着车把的手像鹰爪一样,干枯而粗糙。
他的衣服很简朴,白色的汗巾罢了,灰色的裤子上还有一块补丁,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布鞋。
看到生意上门,王德发囫囵吞枣地将包子塞入嘴中,麻利地上前道:“先生去哪里?”
张义今天一身合体的西服,戴着墨镜,手提公文包,王德发显然认不出此人就是昨天和自己抢生意的小瘪三。
“新光纸厂”
张义报出一个城郊的地名,看见王德发微微迟疑,甩出一张五元的钞票,冷哼一声,“少不了你的钱,快点,我赶着签合同呢。”
“好的,先生,您坐好。”
知道遇到狗大户了,他拉一回车不过一角两角钱,一块钱都可以买10多斤大米了,5斤猪肉了,五块钱可谓“巨款”了。
王德发爽快的答应,新光纸厂虽远,但是跑上一回,等于他几天的收入了。
“尽量快点。”张义假装焦急催促。
“放心吧,咱老王的车又快又稳,在这一块可是出名的。”
“你的演技更出名!”
张义冷笑一声,这厮也不知道本来就是做这行的还是投靠特高课后才半路出家,但人家确实将黄包车夫演的惟妙惟肖。
一路无话,看着车出城后,人烟稀少,路过一处小河,张义让车停了下来。
“先生,你.?“
“撒泡尿。”
张义随口应付,假装着急,在王德发离开车辕的瞬间从公文包中拔出手枪。
因为身着单衣,以防露出破绽,张义将上膛的枪支放在了公文包中。
“先生.不.大爷,小的只是.”
“扑通”一声,王德发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但张义冷笑一声,这厮看似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但鹰爪一样的大手却做出随时反扑的动作,因此他毫不留情,开枪的瞬间道:“乌鸦,你暴露了。”
“砰”一枪,直接击中王德发头颅,对方眼中透出凶狠和浓浓的不可置信。
“砰”
张义又对着其胸口开了一枪,直到王德发一动不动,才上前摸了摸对方脖颈,带上手套搜身,最后一脚将其踹到河沟里。
看着远处惊飞的野鸟和模糊望过来的人群,张义扯下一把蒿草,倒退着将软土上的脚印清除,才不慌不忙地离去。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林有才,当然前提是向那位已经暴露身份的王乃器校长示警。
……
第3章 行动
回到城里,张义进了旅馆,卸掉伪装后,绕道去了趟菜市场,买菜后再次回到了家里。
中途退房,肯定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还是留着明天再说。
角色扮演中,最重要的是符合人设,越是普通,才越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不过刚回到家,还来不及做饭,家门就被拍响。
“谁呀?”
“张义,是我。”
门外是同事刘魁。
张义微微诧异,还是将门打开。
刘魁鼻青眼肿地站在门外,一脸的不耐烦。
“老刘,你的脸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行了,哪来的那么多问题,组长告诉我的,处里有急事,组长让所有人马上集合。”
“声音小点.什么事?”
“哼,怎么?还怕邻居知道你是干特务的?这里又不是敌后,怕什么,日本间谍红党知道伱的身份,巴不得跑得远远的,难道他们还敢上门不成?”
张义心说怕就怕把我的邻居吓跑了。
可这话他不能对刘魁说。
刘魁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委屈,一肚子的火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和警察起了冲突。
“老刘,我不是你,我还想安安静静生活呢。
对了,你脸怎么了?我们虽然才入特务处,但真有人欺负了你,兄弟我就算舍掉这身皮不穿,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张义一脸的大义凛然。
这么一说,刘魁颇为受用地拍了拍张义肩膀,感激地说了声谢谢,随即冷笑道:
“兄弟我从前线下来的,谁敢欺负我?哼,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白狗子罢了,已经磕头求饶,还赔了大爷我100块钱。”
刘魁得意洋洋地卖弄了几句,然后道:
“行了,快走吧,等事情结束了,哥哥请你吃饭,嗯,把我们组长也喊上。”
到了鸡鹅巷53号,和张义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里不挂任何牌子,也不设任何岗哨,行人亦可以从门前经过,但进了门有带枪的便衣把守,所有人出入都需要严格检查证件。
程友嘉站在门口将二人领了进去,边走边说道:
“这里就是特务处本部,所有特务处外勤人员非有特殊情况不得去老板所在的洪公祠1号,只能在这里接洽,再由那边派人来谈,1号对外严格保密,你们学习过规矩和家法,应该知道泄密的后果。”
“我不管你们是警校的,还是黄埔的,有什么背景或者关系,但在这里都比不上复兴社的,特务处只有一个处长,一个老板,那就是戴老板。
处长说,脚踏实地,身体力行,则他日社会之改良,民族之复兴,我同学乃有绝大之贡献者,方不负领袖之期望,而无愧本身之职责也。到了这里你们要多看少说,安分守己。
另外处长说做特务搞情报归根到底是搞人际关系,原话怎么说的我忘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看两人疑惑,程友嘉解释道:
“比如两个人同时去敌后卧底,一个人脾气臭,格格不入,别人不提防他就不错了,如何搞到情报?
另外一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和敌人打成一片,或许都不用他出马,拉拉家常喝喝酒情报就到手了,这就是为人处世和人际关系的重要。
当然了,在处里工作也不用谨小慎微,毕竟那些大人物我们一般见不到,你们只知道我们属于行动科,科长是何志远科长,副科长是王新亨科长就够了。”
“我们行动科除了直属的行动队,一共有四个行动组,鄙人是四组的组长,不设副组长。
下设两个行动队,每队20人,设一个队长,两个副队长,你们两个去1队任职副队长,至于下面的人.”
说到这里程友嘉微微停顿,又道:
“有从军队来的,也有帮派、警察出身的,不过他们军衔低,不用特别在意,特务处一律职务服从,不讲年资功绩,只要听话就好。”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们先去总务领取证件和衣服装备,一会在我办公室集合。”
“是。”
程友嘉虽然说的和气,但张义和刘魁不敢丝毫大意,立刻立正敬礼领命而去。
刘魁转过身后面露不屑,低声说道:
“老弟,看到了吧,我们这个组长开口处长,闭口处长,不是处座的心腹,就是个马屁精,偏偏还在我们面前摆个臭脸,看来以后组里的日子不好过了。”
看张义疑惑不解,刘魁鄙视道:“你怎么这么笨呢,怪不得进的是乙班,你那些甲班出来的同学早就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算了,看你是个老实人,哥哥提点你几句.你记住了,这特务处的水深着呢,知道复兴社之前叫什么吗?十人团。
戴老板虽然后来居上,但这些元老各有各的势力.黄埔的和非黄埔毕业的分一层,泾渭分明又各有交错,要是按地域分,那就是江浙帮、湖南帮、广东帮三大势力哥哥我就是湖南人,我可是行了,这事以后再说.”
张义正听的起劲呢,却不想刘魁戛然而止,只好装作领会的样子点了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刘魁身后。
看着刘魁的背影,张义心想刘魁表现出来的“鲁莽”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在总务处领了两件崭新的少尉军装,一套灰色的中山装,和一张黑色的出入证件。
证件封面只有“出入证”三个字,打开里面有照片、姓名、工作科室、职级等,但没有任何机关名称。
所谓的装备自然是一把勃朗宁手枪,配两个弹匣20发子弹。
领取完证件装备后,刘魁直接在走廊角落换上新衣服,笑道:“看看,怎么样?虽然是最低级的军官服,但也是老子用命换来的。”
“不是说不能在公开场合穿制服吗?”张义小声道。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