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我说了只是怀疑.”
见两人起了争执,张义抬手打断两人对话,说道:
“好了,虽然茶楼柜台的电话被炸毁,但那个时间段有没有打进来电话,还可以找电话局查询我们现在需要讨论凶手炸死王小二和茶楼爆炸案的动机。”
动机才是他们制造爆炸的根源。
张义唤来一名便衣去电话局核实,讨论继续。
猴子想了想,说道:“从两处爆炸的时间和动机判断,接头人显然知道王小二已经暴露,之所以灭口无外乎彻底切断他和特工组织之间的联系。
而茶楼爆炸案,最严重的地方是一楼柜台和二楼春夏两个包间,这说明凶手在有意消灭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一个客人从外面进入茶楼,跑堂的小厮、引导客人的小厮、柜台的掌柜会计以及柜台附近的客人都有可能是目击者,所以他们才要杀人灭口。”
“这说明接头人的身份很重要.”
“或许我们跟着王小二进入茶楼的便衣曾经看到过他们.”
但这两人当时坐的位置都在门口,因此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短时间根本不能开口,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但张义没有泄气,他拿起一份份问询记录,在画出的茶楼平面图上标注出客人当时所在的位置,又拿出伤亡名单对比起来。
这时,钱小三突然指着伤亡名单,说道:
“这个叫王发刚的小厮倒是运气好,掌柜的跑趟的小厮一共11人都死了,就他只受了轻伤”
“你们看问询记录,据他所说,他今天一直在一楼跑趟,根本没有上过二楼
爆炸发生时他刚好躲在了一个客人身后才侥幸逃过一劫,但被爆炸的冲击波冲晕了过去.”
“也就是说他是唯一活着的茶楼小厮?”张义拿过此人的审讯记录仔细查看起来。
“科长,您说这家伙的身份会不会有问题?茶楼跑趟的小厮都是统一着装,头戴瓜皮帽,身着长衫,肩膀或者胳膊上挽着白毛巾,和客人的装束泾渭分明,日本间谍为了掩饰接头人的身份,那么多人都杀了,唯独他苟活了下来?”
“会不会是时间仓促,日本间谍没时间核实他的死活?”
“不是我阴暗啊,我只是觉得反常就是妖。”钱小三撇撇嘴,一脸的怀疑。
张义思忖着,看了一眼问询记录上的签名是刘魁,立刻拿起电话将他叫了过来,问:
“这个王发刚是怎么回事?”
“你说他啊”,刘魁嘲讽笑道:
“软蛋一个,这小子进了问讯室,一听我们是特务处的,直接吓尿了,一把鼻屎一把泪,战战兢兢说的颠三倒四,他的话根本没有价值。”
“这么怂?”张义疑惑起来,即便是特务处的问询也没有爆炸恐惧可怕吧?那么多人都死了,唯有他苟活了下来,现在不应该庆幸,不应该高兴吗?
这只是问询室,要是被带入满是刑具的审讯室,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呢。
“还有其他人被吓尿吗?”
“没有。”刘魁肆笑一声,“即便那伙戏团的女戏子虽然浑身发抖、战战兢兢,也没有被吓尿的,他们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爆炸的劫后余生中呢.所以我才说他是个软蛋,他没有胆子参与今天的爆炸。”
张义摇了摇头,“我们干的工作就是怀疑一切,将他带到一号审讯室,另外派一组人去他家里搜查,我倒要看看他是真的生理反应,还是演戏呢。”
几分钟后张义在审讯室见到了王发刚。
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脸庞略显圆融,五官平庸,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此刻满是恐惧。
他还穿着那件跑趟的灰色长衫,腿上穿着被尿液浸湿的裤子,尿骚味在潮湿闷热的审讯室中更加难闻。
被固定在审讯椅上,王发刚瞪大了恐惧的双眼,身体开始僵硬,原本灰头土脸的脸蛋变得毫无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滑落。
张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翻开警局提供的户籍资料念道:
“王发刚,三十一岁,6年前从上海逃难到了武汉,一直在这间茶楼工作,四年前和后厨老王的女儿恋爱,然后结婚,现在有个四岁的女儿,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长官,刚才那位官爷都问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真的我今天一直在一楼跑趟,根本没有上过二楼。”王发刚瞪大双眼,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是在一楼活动,这个有人证明,但这不能证明你没上过二楼?”
“这我今天一直在戏楼前排招待,那里都是熟客,老板特意交代”
“你的老板死了,他同样不能为伱证明。”张义打断他的话,拿出一张王小二的画像,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王发刚眯眼看了看,思索着说道:
“好像有点印象.但肯定不是茶楼的熟客。”
“这就不对了,有目击者说,你曾给他添过茶,还和他说过话。”
“不可能!”王发刚坚决否定,“我一直待在前面的”
“是吗?”张义本想诈他,但见此人不上当,于是起身拿过旁边烧的通红的烙铁,说道:
“你可想清楚了?”
迎着烙铁炙热的温度,王发刚浑身颤抖地更厉害了,他焦急说道:
“真的,真的,长官,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见得吧?”张义冷笑一声,直接将烙铁贴在他的肚子上。
“嗤”一声,烙铁洞穿衣服印在他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王发刚撕心裂肺的惨叫着,身体瞬间紧绷,脸上露出痛苦绝望的神情。
“刚才只是问询,你就被吓尿了,是恐惧的生理反应还是在演戏?你现在怎么不尿?要不要先喝点水?演戏过头就显得太假了。”
张义移动烙铁,王发刚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烙印,烙铁所到之处,皮肤立刻变得红肿,随后出现水泡,接着水泡皲裂,流出黄色的液体。
王发刚惨叫着挣扎着,呼吸变得急促,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的眼睛圆睁,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此刻他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演戏演过才露出了马脚,他正思忖着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审讯,就听审讯室桌上的电话响了。
张义拿起电话,听了几句,再次看向王发刚:
“今天的行动应该是突然萌生的,所以你没有时间通知家里
呵呵,你说你一个茶楼跑堂的能挣几个钱?可你家里不仅装了电话,老婆还有皮革大衣,家里吃的也是精米白面,看来你们日本间谍经费很充足啊!”
“钱是我岳父赞助的.”
“别狡辩了,实话告诉你,王小二没有死,奉命去清除他的便衣也被我们抓铺了,他们开口只是时间问题.现在你老婆和孩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你要是不说,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
“做梦,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事到如今,王发刚也不再伪装,他阴冷一笑,眼中闪烁着阴鸷和疯狂,咆哮道:
“她们不过是支那人,想用他们威胁我背叛大日本帝国,痴心妄想。”
“是吗?”张义摇了摇头,“你可以不在乎她们的生命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不过”
“不过什么?”
“你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将王小二灭口,就因为他暴露了。”
张义嘲讽一笑,“你什么都不用说,但我们可以关你几天,每天好酒好菜,将你养的白白胖胖,保证你满面红光的出去…
到时候我们的人会隔三差五提着礼物去看望你,你说你的组织会怎么看你?他们会不会用对付王小二的手段来对付你?”
王发刚原本狰狞的脸瞬间一呆,眼皮止不住地颤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第229章 排查
戴春风面色冷峻地合上王发刚的审讯记录,问道:“这么说当时松机关的首脑冈村芳正就在现场?”
张义点了点头,汇报道:“王发刚伪装的小厮曾进入包厢添茶,他亲眼看到冈村芳正在包厢就坐。当然,这都是他自己说的,您觉得呢?”
“从他交待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暂时可以相信,至于以后”戴老板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冈村芳正胆敢潜入武汉,想必已经做好了和我们特务处斗智斗勇的准备,希望他不是叭拉狗蹲墙头(硬装坐地虎)不堪一击。”
“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更别说他这只折翼的没牙老虎,遇到老板您这条真龙,他也得老实趴着。”一旁的毛齐五笑眯眯恭维道。
戴老板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继续道:“我想抓他,但我更想知道王发刚所说的特高课打通的最高情报渠道,希望他能唱好这出戏,将松机关的人调出来。”
张义请示道:“处座,那我就放人了?”
“只要你能确保他被抓的消息没有泄露,现在就可以放人。”
“这个不会,茶楼的人全部被我们带了回来,都是分开审讯王发刚除了烙铁印记,并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让他混在第二批释放者中间离开,不会引人注目的。”
是的,王发刚(茂川秀和)选择了合作。
不说有王小二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前面,他本人也不愿意死。
抛开他在武汉的老婆孩子,他还有在日本国内殷切盼望他回去的父母、妻儿,他舍不得他们。
但作为军人,尤其是被灌输军、国思想、武士道精神洗脑过的日本间谍,自然不能不顾面子直接屈服,即便面对张义的威逼利诱和烙铁钻心的疼痛,他怎么也要再抵抗一下的。
于是,再次遭了一通水刑之后,王发刚认命般地屈服了。
此刻张义看着面前萎靡不振的王发刚,一脸诚恳:“茂川君,你可以回去了,不过在这之前有些程序还需要履行一下。”
“什么?”王发刚一脸不解。
张义笑盈盈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猴子和钱小三随即上来,不容拒绝地将他带到了二楼一间特意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但墙上却挂着常某人的大幅画像和青天白日旗。
王发刚按照猴子和钱小三的要求,坐在画像前的椅子上开始拍照。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他不老实配合,这些照片马上就会刊登在报纸上,他茂川秀和就算再能狡辩,那也是叛徒,叛国者。
“你们这是彻底将我绑上你们的贼船。”王发刚用嘲弄的语气低吼道。
“放心,只要你及时提供情报,老实和我们合作,我们不会去打扰你,这些照片也永远不会曝光。”张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不用我送你回去了吧?”
“不必了。”王发刚气呼呼地摇了摇头,一脸阴郁地汇入第二批释放的人群中,或许组织的人此刻就在暗中监视观察他,他才不敢让张义陪他回去。
看着王发刚落寞离开的背影,张义冷笑一声,即便他是合作者,也不值得丝毫的同情,盖因为他是日本人,仅这一条就决定了他以后的解决,当然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榨干他的价值。
“安排好了吗?”
猴子点头道:“一明两暗,共三个监视小组,24小时对他不间断监视。”
张义点头认可,每一个释放的嫌疑人都会采取监视,最少一周时间。
王发刚的情况和这些人都不同,明着监视的人是给日特组织看的,即便是演戏也要演的真切点,而暗中监视的,不仅是观察王发刚的一举一动,更要暗中发掘和追踪和王发刚联系的日特人员。
夜幕渐渐笼罩武汉,可许多人还没有停止忙碌。
王发刚一路忐忑地回到了家里,发现妻女都在家中,而家中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丝毫看不出之前被特务处的便衣搜查过。
“当家的你没事吧?之前有几个警察说伱受伤了,要带我们去医院,后来又说搞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见面,妻子就焦急迎上来抓着他的肩膀关切查看。
“没事,应该是搞错了我这不好好的吗?”胳膊被抓的生疼,王发刚却只能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叹气道:“也不知道哪個丧心病狂的在茶楼里面扔了炸弹,现在掌柜的死了,薪水拿不到不说,工作也没了。”
“工作没了就算了,人没事就好,你要是出点啥事,我们娘两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见妻子没有怀疑,王发刚这才松了口气,问:“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要不出去吃点?”
“出去吃多贵啊,现在没有工作,能省点就省点,你看会孩子,我去做饭。”妻子说着,已经钻进了厨房。
被特务处折磨了半天,王发刚确实饿了,但此刻却没有心思吃饭,今天是心惊肉跳的一天,连番的折腾让他心力交瘁,而这一切却无法向妻女述说。
他心不在焉地哄了女儿几句,就转身来到了窗前。
透过窗户缝隙向外望去,只见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卖红薯的和糖葫芦的。
不用想,肯定是特务处派来监视自己的。
王发刚懊恼地叹了口气,他设想过暴露的种种方式,只是没想过会以这样的一种窝囊方式落网,现在还可耻的成为了叛徒,特务处那边倒不用担心,但松机关呢?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叛变了,他们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
就在王发刚观察窗外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家旅社中,再次改头换面的高山修一站在窗帘后面,举着望远镜,目光一直跟着他移动,此刻他也在监视王发刚。
等到王发刚一家三口坐在了餐桌上,高山修一手中望远镜的视线落在了卖红薯和糖葫芦小贩的身上,观察片刻后,他冷笑一声,拨出一个电话。
“对,他刚刚回家,正处于监视中,目前一切正常.明白。”
“科长,一切正常。”
办公室中,张义放下手中的电话,思忖起来。
监视王发刚的便衣汇报一切正常,这在张义的意料之中,即便日本间谍也在暗中监视对方,这个时候绝不会贸然联系的,而监视的便衣又不是个个火眼金睛,想要找到暗中的观察者何其艰难。
但办法也不是没有。
想了想,他叫来猴子和钱小三分析道:“既然松机关是从特高课那里得到的情报,传送情报用的估计是电台,立刻找电讯科问下看看在爆炸案前有没有监测到不明电台的信号,尽量确定电台的位置。”
“然后开始逆查,看看王发刚家附近有没有往这个区域打过电话,不管是公用电话、旅社的、家庭的,都要拿到数据。”
这是一项繁杂而枯燥的工作,但破案的关键就是从纷乱复杂的信息里面,找出真正和案情有关的线索,对所有信息做到准确区分。
当然这里面还需要一点运气,要是敌人不通过电话联系,那一切都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