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然后他问:“我听说最近物价有波动,是这样吗?”
张义有些讶然,不知道常某人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不说果党有自己的经济研究部门,党务调查科和特务处都有经济研究室,金陵的经济情况和物价波动的情形,都是逐日向常汇报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过他想起前段时间关于委座了解物价的传说,也就释然了。
据说委座有天心血来潮,想要视察民声,去路口的一家帽店买了一顶帽子,店老板为了讨他欢心,故意将价格报成开战之前的价格,常开开心心地买走了帽子。
然后市政府立刻对这个会来事懂人情世故的店老板给与奖励,并补齐了差价。
另外就是常某人一次去外面吃饭,饭店同样将价格牌写的和战前差不多,常连连感慨:大家都说物价飞涨,其实涨的很有限嘛。
如此种种,无非是替常某人做宣传,想说明不是他不关心民生,而是被部下糊弄人。
其实大家都在装傻充楞罢了。
你可以说这些人坏,却绝对不能说他们傻或者蠢。
“物价虽有上涨,不过还在接受范围之内。”张义顺着他的心思违心了说了一句。
常某人再次鼻孔里恩了一声,然后转身回了书房,估计是写日记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戴春风就带着副官来了。
他先是向常某人汇报了工作,再出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穿着“五星上将”军服,胸口佩戴青天白日勋章的消瘦男人。
他脸色微黑,神情阴郁,从远处看颇有几分常某人的气势。
侍从室侍卫长递给他一件长得像乌龟壳一样,铁皮上缝着猪皮的“防弹衣”让他穿上…又拿来一件将官披风给他披上,如此一个有几分神似的“常某人”就出现了。
这人张义见过,是常某人贴身警卫中的一员。
具体名字不知,但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在卫兵的搀扶下才上了车。
两辆卫士乘坐的汽车打头,“常某人”在第三辆车上,后边还有两辆护卫车,然后才是张义等外围保卫人员。
车队从黄埔路出来上了大路,道路两侧都是伪装成巡警、环卫工人、黄包车夫、勤杂工打扮的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左手或者左边衣兜有一份《中央日报》,不用说都是特别警卫组的人伪装的。
汽车晃悠悠上了路,张义坐在窗边,在人群中搜寻朱立思的身影,但找了半天,没有看见这厮的踪影,不由得担忧起来。
刘魁在一边说道:
“科长,这么多的人护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能出什么问题?昨晚熬了一夜,还是想想接下来吃什么补补吧。”
杨文轩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我们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委座的安全,一会真有事,一定要冲上去,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你就不热心?”
刘魁摇了摇头,小声道:“卖力可以,卖命不行,警卫组那么多人,那能轮到我们啊。”
“行了,少乌鸦嘴。”张义斥了一句,继续望向车窗外。
很快汽车很快到了一个三叉路口,打头的警卫车辆驶向中间那条路,按计划负责外围警卫的车则分别去左右两边。
然而就在这时,张义突然从马路两边的人群中发现了郑呼和、猴子和钱小三。
他神情一凛,连忙在人群中寻找董广友、王化泉的身影。
还不待他找见这二人,就见一颗大树后边出现了推着小车的商贩,虽然此人做了乔装打扮,但张义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朱立思。
他蹲在推车边,左右看了看,慢慢将手伸进了推车下挡灰尘的布帘,随后对着一个方向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起身离开了。
张义明白,炸弹已经开启了,他连忙看向朱立思点头的方向,果然发现了董广友、王化泉的身影。
他们从着手和路边看热闹的人挤在一起,看不出丝毫异常。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爆炸,推车四分五裂,黑烟滚滚。
“有炸弹,有炸弹。”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一瞬间整个马路陷入了一片混乱。
四处奔跑的人群直接让车队停滞了。
一片狼藉中,却见董广友、王化泉逆着人流冲了出来,从衣襟下拔出手枪对着车队就打。
于此同时,两辆汽车风驰电掣从一旁街上冲了过来,直接拦住了车队的去路,七八个同样是“勤杂工”打扮的壮汉从车上下来,直奔车队中间常某人的座驾而去。
枪一响,战斗一触而发。
子弹不断从各处射向车队,火花四溅。
然而从朱立思反水开始,这已经不是一场刺杀,而是一出钓鱼大戏。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随着车队停下,车门依次打开,他们没有看见常某人的身影,迎接他们的是一溜的荷枪实弹的德系冲锋枪。
“砰砰砰”
“哒哒哒”
仅仅是一个冲锋,冲上来的日谍就被打成了筛子,鲜血喷涌,狼狈地倒了下去。
董广友、王化泉眼见中了埋伏,刚想后退,跟踪监视他的郑呼和、猴子、钱小三等人已经持枪冲了过来,扣下扳机。
“砰砰砰。”
王化泉连中几枪首先倒地而亡…
董广友胳膊和腿上各中了一枪,却是踉跄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把扯开衣服,露出胸前捆绑的炸药包,一脸果决地冲着车队冲了上去。
保卫人员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不敢开枪,只能迂回着后退。
就在这时只见杨文轩驾驶着一辆轿车突然冲了上来,将董广友撞了出去。
而刘魁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直接将董广友扑倒在地上,疯了一样拳头一通输出,直接将对方砸晕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的张义,无语地笑了。
这两人刚才还说着“目光短浅”的话,想不到这么快就“如梦初醒”,不但卖力,还卖命
一场战斗转瞬结束,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只剩下耳鸣的声音和地上十几具狼狈的尸体。
……
(没有割,拔了个牙差点疼死,一夜没睡着,然后睡过头了,欠的一更肯定补上)
第208章 大撤退
行动结束,将受伤的董广友带回去审讯,张义便不再关心后续的工作,转而回到了办公室。
忙碌了一夜,又开展了行动,张义也是累的够呛,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便让人将今天的“功臣”朱立思带了上来。
其他人并不知道朱立思早就“反正”,在行动现场被抓捕后,直接送进了审讯室,要不是碍于他父亲的身份,早就严加审讯了。
此刻被套着头套带到了写着“副科长”牌子的办公室。
头套摘下的那刻,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过了几秒,见办公室中不见动静,才挪开手悄然张望。
只见张义高居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用审视的眼睛看着他。
直到看得对方心惊胆战、局促不安,张义才冷声说道:
“朱立思,你今天干的不错,成功让日谍尽入彀中.功过相抵,你以前干的那些事特务处可以既往不咎,你现在自由了。”
朱立思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长气,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活着了。
既不用受日本间谍的威胁胁迫,也不用怕特务处再找他的麻烦。
“多谢张科长,立思感激不尽。”朱立思真心实意地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道:
“立思年轻,不慎误入歧途,差点成为国家的罪人,给父辈蒙羞,多谢张科长愿意给我一次改正立新的机会,我保证以后绝不重蹈覆辙
我求张科长一件事,能不能不将我的事告诉我的父亲。”
张义心底暗笑,不咸不淡道:“此事容易,对外我们会说伱是配合我们特务处行动,其他人也会下封口令,没有人会议论不过”
“不过什么?”朱立思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件事情了结,你在特别警卫组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对你的未来戴处长另有安排之前你答应做我的线人,今天也该落实一下了。”
朱立思不明所以,只见张义给侍立在一旁的猴子和钱小三使个眼色。
猴子立刻拿来一张履历表不容分说让他填好,然后带他出了办公室进入一间密封式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很特别,房顶很高,只在高处开了一扇小小的透气孔,折射进来一丝惨淡的光线。
光线照在房间一侧的桌子上,上面点着两根红烛,映照着墙上挂着的常某人的巨幅画像。
朱立思是远远见过常某人的,看到画像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在如此神秘阴森的环境中,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画像上的眼睛总是在盯着你看,威严、诡异,甚至是凶狠,让人不寒而栗。
而画像下的桌子上摆着一本“三民主义”的小册子和一把左轮手枪,朱立思战战兢兢在这里完成了宣誓加入特务处的誓言。
然后浑浑噩噩被再次带到了张义的办公室,他想不到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被彻底绑上了特务处的战车。
“朱立思同志,祝贺你正式成为特务处的成员,希望你从此以后恪守誓言,以国家利益为重,以团体利益为重,忠心报国。”
朱立思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不过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打起精神,行了个军礼,道:
“是,我一定按照张科长的指示办事.”
“不,是按照戴处长戴老板的指示办事。”张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从此以后我们不仅是同僚,更是兄弟,希望你安心为我们特务处办事.
对了,如果有日本间谍再次试图联系你,你需要第一时间禀告,知道嘛?”
“是卑职明白。”朱立思苦涩一笑。
看着他垂头丧气离开的模样,张义淡淡一笑,唤来钱小三说道:
“将他的事情记住,不用刻意宣扬。”
钱小三心领神会,点头走了。
富贵不归家,如锦衣夜行,同样的,要是做了好事,不说出去,别人如何知道。
夜晚的金陵,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战事的硝烟早就弥漫到了这里,街头上除了达官贵人,更多的是一群群扶老携幼、背包挑担从上海逃过来的难民。
一批一批,蜂拥而至。
一时间,码头上,城墙下,难民坐到坐,躺的躺,蓬头垢面,疲惫不堪。
孩子哭,女人叫,景象凄惨,让人惨不忍睹。
到了这里,他们来不及喘息,还要面对从前线溃败逃来的乱兵和地皮流氓的抢劫和讹诈。
有句话说,打胜仗并不能完全显示一支军队的素质,军队在战场失利,被击溃打散后有序撤离,重新组织、再次投入战斗的能力,才能彰显一支军队的素质。
然而,国军是万万做不到的,随着日军在上海进一步增兵,国军腹背受敌,阵脚已经大乱,越来越多的溃军潜逃到了金陵,治安进一步恶化。
王乃器沉默着步履蹒跚地挤过人群,来到一家即将打烊的书店。
这家店并不大,几个学生模样的客人正在书架上翻书,柜台上的老板是个文雅的中年人,手上拿着一本《史记》。
看到客人到来,他放下书本,笑道:
“先生是租书还是买书,马上要关门了,您可要抓紧时间。”
王乃器扫了书店内一眼,笑道:
“不买也不租我想和老板谈笔生意。”
“哦,生意?”老板一脸意外。
王乃器小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开书店的,这兵荒马乱的,生意实在不好做,就想着低价将书转让了,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老板淡淡一笑道:“现在谁的生意好做?我这里的书都卖不出呢。”
王乃器继续道:“一折,全部转给你,有些还是珍贵版.”
听到这里,老板有些心动,道:“既然这样,我们进屋详谈。”
说着他招呼一名伙计出来看店,邀请王乃器进了后屋。
后屋,关上门后,两人激动地握住了手。
“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