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空下
肩膀?傷口?
難道……蘇沐苒吞嚥口水,視線左移,定格在自己的左肩上。
她輕輕地拆開一些染血繃帶,立馬頭皮發麻……傷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塊扁平的肉,裡面孕育著一個生命,正在吸食血液。
蘇沐苒大口深呼吸,強忍恐懼冷靜下來,“我之前就覺得奇怪,鬼嬰數量無窮無盡,真要殺死我們,分散開來堵住所有地鐵站路口,我們就逃無可逃,但……”
“它們沒有那樣做,反而在戲耍我們,消耗我們的體力。”
“攻擊也不致命,往往咬一口就停止攻擊,換作正常厲鬼,逮到機會絕對一擊致命。”
內心的恐懼漸漸放大。
蘇沐苒一語道破,“我們被當成了活體‘土壤’,二娃打算用我們的身體孕育出新的鬼嬰。”
此話一出,女孩那叫一個頭皮發麻,那叫一個嚇得瑟瑟發抖。
如果是一瞬間的死亡,其實並不可怕,因為沒有痛苦,但這種方式死亡……難以言喻!
陶寶脫掉上衣,扯開傷口處的繃帶,定睛一看,臉色發白。
她傷口處的肉塊更大,呈現半透明狀,在手機電筒照射下,清晰看見拇指大小的鬼嬰在吸取血液。
鬼嬰吸取血液的速度很慢,每分鐘也就一滴。
秦瑞雪驚恐,“自然界中,有些昆蟲會把卵產在其它昆蟲體內,然後吸收營養、孵化、吞噬……”
“別說了……好惡心。”陶寶一邊掉眼淚,一邊伸手去抓。
“啊!”她慘叫道,“在咬我!”
拇指大小的鬼嬰察覺危險,開始啃咬傷口的肉,往裡面鑽。
“用鬼氣!”蘇沐苒嗓音嘶啞,焦急萬分。
聞言,陶寶右手湧動著鬼氣,形成一枚倒鉤,一擊貫穿鬼嬰。
死亡大於恐懼,陶寶咬緊牙關,心一橫,忍著疼痛把鬼嬰剝離。
拇指大小的鬼嬰掉落在鐵軌上,發出一聲嬰兒啼哭,然後死去。
眾女一刻不停做出反應,利用鬼氣,活生生撕下一塊肉。
蘇沐苒最慘,檢查一遍後被“寄生”了三隻鬼嬰。
每撕下一隻,她都悶哼一聲,額頭佈滿汗水,咬緊後槽牙。
處理掉這些鬼嬰,蘇沐苒神清氣爽,思緒一點點清晰起來。
她扭頭看向眾人,“感覺如何?”
“嗯。”簡雨晴左思右想,“有種麻醉過後恢復了意識的感覺。”
楊藝穿上外衣,“沒猜錯的話,這些拇指大小的鬼嬰,在‘寄生’期間會釋放一種麻醉,讓我們即便被吸取血液,也感覺不到疼痛。”
白毛齊劉海的秦瑞雪拍手,“我就說嘛,到站後腦袋昏昏沉沉,思維不活躍,原來中招了!”
徹底冷靜下來後,蘇沐苒拿起手機,第七次翻看任務,一個字一個字讀,細細琢磨。
晚上九點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屬於安全期。
二娃故意告訴我們“山海公園”站存在一千隻鬼嬰。
實則……安全期間,厲鬼不能襲擊“演員”。
念頭貫通,蘇沐苒呢喃:
“任務是絕對的……晚上九點之後,地鐵停撸绻高^鐵軌走路去下一站,那‘演員就觸犯了規則,所謂的‘安全期’也將不安全。”
“若乘坐‘地鐵’前往下一站,既沒有觸犯規則,又在安全期內。”
“而最後一道危險,就是寄生在傷口處的鬼嬰,如今危險解除。”
“哈哈。”蘇蘇扶額大笑,笑的興奮,“我們已經贏了!”
為了驗證想法,她扭動把手,乘坐“地鐵”靠近那隻招手鬼。
電動車停下,蘇沐苒與招手鬼的距離僅一米。
後者如設定好的“提線木偶”,重複招手動作,沒有攻擊。
“靠北,真的不攻擊?”簡雨晴朝著招手鬼揮手,“你好。”
蘇沐苒把手機遞給暮暮,眼神堅毅,“老林,等我!”
十五分鐘後,她們抵達第三個站點——西風站。
站臺內,那是一個個手提公文包的上班鬼,怨氣肉眼可見的大。
又過去十五分鐘,她們抵達第四個站點——北風站。
站臺內,厚厚一層冰雪覆蓋,一隻頭髮和眉毛雪白的鬼呆愣著。
楊藝與雪鬼對視一眼,趕忙收回視線,極小聲吐槽:
“每一站的環境都不一樣,我們也算是卡了bug,如果正常進行這次任務,不知要遭遇多少恐怖。”
這好比通關遊戲,你在第一關發現一個隱藏入口,進入裡面,一秒抵達最後一關……或許設計者本人都不知道的bug。
而bug一旦被設計者發現,下次就會修復,往後的“演員”鑽不了這個空子。
二十分鐘後,她們抵達最後一個站點——山海公園。
“太誇張了吧!”楊藝張大嘴巴。
這哪是一個站點,分明是一處童話般的森林。
月光下,前方一個巨大湖泊,湖面波光粼粼,閃耀星辰。
湖畔周圍,千奇百怪的花散發芳香,一頭頭麋鹿在湖邊喝水。
一切美的空靈虛幻。
湖泊中間有一座島嶼,上面有一扇綠色的門,正太臉,穿著一條溕妊潱攀幉涣b愛自由的二娃,姿態愜意地坐在門前。
蘇沐苒扔下電動車,牽著女兒的手,一步步走向湖畔。
“你的一千隻鬼嬰呢?”她略帶諷刺道。
二娃雙手枕在後腦勺上,打了一個哈欠,“人家找你們。”
湖面探出一顆顆人頭,有“密集恐懼症”的人肯定受不了。
楊藝手腳冰涼,說道,“不會要讓我們游過去吧?”
二娃往後一躺,倒在草坪上,仰望虛假的月亮,眼底泛起漣漪。
“有時候,我很想問一問‘神’,問問‘世界’,針對我一個人,有勁嗎?”
“為什麼?”
“為什麼人生對我如此不公平?”
第482章 追求完美
二娃一隻手捂住眼睛,他在哭。
“我不想出生在這個厲鬼橫行的世界……”
“那隻繡花鞋女鬼,不但殺死我的爸爸,還讓她的孩子與我搶奪身體……我贏了,但在鬼氣日復一日的侵蝕下,成為一個畸形兒。”
“媽媽很愛我……可故事開頭往往溫暖,結局往往淒涼。”
“聽著那些議論聲,面對一雙雙目光,媽媽精神崩潰,收回了對我的愛,整天罵我,說我是一個怪物。”
“可我想當一個怪物嗎?”
“終於,媽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那晚一直下雨,媽媽戴上帽子和口罩,把我裝在一個手提包內,來到山海公園。”
“她算準時間,將我藏在衛生間死角,乘坐最後一班車離開。”
“沒有誰發現我……求生的本能讓我大聲哭泣,直到嗓子哭啞了,直到發不出一絲聲音,直到死在衛生間裡……”
“我不恨她,真的沒有恨過,只是……為什麼一開始要溫柔對我?為什麼要一遍遍耐心教我喊媽媽,為什麼……?”
二娃攥緊拳頭,緩了一口氣,顫聲道:
“為什麼死後我不是去天堂,而是留在地獄?成為一隻厲鬼!”
“它們欺負我……”
“把我當皮球踢來踢去……把我扔進馬桶裡沖水……把我身體肢解後疊積木……把我媽媽殺了……逼我吞下一塊塊肉……”
“七年,整整七年!我活的像一條狗,卑微到塵埃裡!”
“直到某天,我看見一束光,一束紫色的光……祂有一頭迷人的紫發,紫色戰甲,手持一柄神劍,一劍開天闢地,斬斷歷史與未來,把一塊黑布打到染血。”
“祂一定是神……我第一次跪下祈求,祈求祂看我一眼。”
“我的虔崭袆恿松瘢k立於天上,俯瞰著我……”
“從那以後,我開掛一樣,邭夂玫奖鲆娨浑b只受傷的鬼。”
“我吞噬它們,成長為詭異。”
二娃一咬牙,繼續講,“我從來不是一個大度不計較的人,那些欺負過我傢伙,我全抓了起來,一遍遍折磨。”
“後來……累了,也乏味了。”
“我站在一面鏡子前,看著醜陋的自己,一拳砸碎鏡子。”
“我的奇蹟叫‘種子’,理論上萬物皆可種植,我種下了我自己。”
“泥土不成功,我換成金屬,金屬不成功,我換成人體,我一定要種出一個完美的自己!”
“經歷了一千七百三十次的失敗後,誕生了一個還算完美的我。”
傷勢嚴重的蘇沐苒蹙眉,明明對方聲音很小,她卻聽的一清二楚。
沉吟好一會,她反問,“你說這些想表達什麼?博取同情?”
一個人絕對無法共情另一個人。
二娃坐起身,垂著腦袋,調整好情緒才開口,“我想告訴你們,任務世界弱肉強食,從這扇門出去,你們要面對一群不受規則束縛的鬼。要我說,‘演員’的未來一片黑暗,我不理解你們為什麼要苦苦掙扎?多活兩三年有意義嗎?”
“有一位姓莊的醫生說過: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藥。”
“靠北。”簡雨晴氣鼓鼓道,“你自己不幸,自己痛苦,就希望別人也痛苦?”
“呵……”二娃鄙夷,“你們遭遇的痛苦,遠不及我千分之一!”
蘇沐苒開口反駁,“你錯了,痛苦是不能拿來比較的。”
“你被遺棄,被欺負,被踐踏……這些是痛苦,而我們一次次面對恐懼,一次次生離死別,一次次在絕望中求生,也是痛苦。”
“你勸我們自殺,無非是活在了痛苦裡,見不得希望的光。”
心智不成熟的二娃情緒激動,咆哮道,“我已經擺脫了痛苦,我是高高在上的詭異,任務之外,動一根手指就能主宰人類!”
蘇沐苒打斷問道,“那你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二娃大腦宕機,捫心自問:
人生的意義?
他本就是一個孩子,死前才一歲左右,沒有三觀或對錯的概念,一直追求完美的自己。
懵了半天,二娃不服氣,“我一個小孩子,怎麼知道人生的意思。”
蘇沐苒搖搖頭,“其實人生沒有意義。”
“很現實的話,三代之後,你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會被時間抹平,沒有人還記得你。”
“活著也好,死了也罷,不是非要成為自由的鳥才算成功。”
“你也可以是不起眼的土壤,甚至路邊一株小草。”
“也不要為了已經發生的事而憤怒,更不要因為別人的錯誤而痛苦……你活著與死後這些年,包括未來,就是一部人生。”
“獨一無二的你。”
“過去都過去了,偶爾回頭看看……輕舟已過萬重山。”
二娃目光呆滯,似懂非懂。
他下意識轉身……拉開時間的帷幕,陽光燦爛,媽媽抱著他,溫柔地說了一句:叫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