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永恒之火
那日，沈小衣等人就在蜀锦铺被诡面蜘蛛带走，进入诡镇后，自己竟渐渐遗忘了。
李清闲思索片刻，稍作推演，隐隐明白原委。
“急不得，慢慢来，我能解诡镇，他们同样能做到……”
李清闲独自进入命术茶楼，走到周玄山单独开辟的房间。
周玄山坐在主座上，目光沉稳，雍容大气，面带微笑。
李清闲将三个清洗好的桃子放到桌子上，道：“学生请教您个事，这是赵首辅送的桃子……”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周玄山抓起一个桃子，送进嘴边，咔嚓咔嚓，几口吃个精光，只留桃核，放回去。
李清闲呆呆地看着他。
周玄山微笑道：“无论有没有毛，无论是生是熟，桃子都是桃子，既然到了我嘴边，与其你们吃，不如我先吃几口。至于以后的事，我先填饱肚子再说。”
李清闲默默坐下，细细思考，心中对赵移山送桃之事，渐渐有了一些猜测。
过了一会儿，李清闲道：“重点是，以后的事吧？”
周玄山笑而不语，随手一挥，茶壶飞来，为李清闲倒上琥珀色的茶水。
“今天找你来，主要是商议册封山神一事，这几个月，山命宗被各大门派闹翻天，再不册封山神，他们怕是连你都要挖出来。”周玄山道。
李清闲道：“不急。我此次来，有几件重要的事，从某种角度来说，比册封山神更重要。”
周玄山神色不变，轻轻点头道：“说。”
李清闲缓缓推出用法笔与灵符之书著就的两本书。
周玄山一看，一本写着“诡气机经”，一本写着“诡势局全解”。
饶是身为山命宗掌门、大命术师，周玄山也一脸茫然，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还能有诡气机？还能有诡势局？
但下一刹那，他的双眼中爆出无尽星光，抬手抓走，先快速翻看《诡气机经》，只看了几眼，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双目里简直藏着两道神光，呼吸越发急促。
像憋了三十年的老色鬼，被引入魔女幻境之中。
周玄山快速翻阅完《诡气机经》，立刻闭上眼，周围空气轻轻震荡，头顶慢慢冒出白气。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翻看《诡势局全解》。
和上一次一样，看完之后，闭目思考。
许久后，他缓缓睁开眼，盯着李清闲幽深的眸子，问：“你编撰的？”
“虽然借助了先贤的力量，但实际上，创作者只能是我。”李清闲道。
周玄山沉思片刻，缓缓道：“我大概明白了。登山了？”
李清闲点了一下头。
周玄山双目闪动着复杂的光芒，刹那后，哈哈一笑，道：“好！好！好！英雄出少年，有你在，我命术界定当大兴！好！好！好！”
周玄山望着李清闲，竟然好似喝了点酒，略带微醺。
李清闲道：“这件事是好事，可也可能引来祸患。但，命术传播最要紧。所以，我请您联系几位大命术师，就说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隐世大命术师，刚刚研究出诡气机与诡势局，由你们几位大命术师代为传承。”
“你不藏一藏？”
李清闲一摊手，道：“如果全是我自己研究的，我一定藏个几年，但……毕竟我是站在巨人们的肩膀上，我这么玩，等于让巨人们蒙羞，还是尽早传播，光大我命术界为重。更何况，我最近对诡势局和诡气机有了更新的认识，这两本书对我来说已经过时。过些日子，我会出第二版，更正第一版里面的错误。”
周玄山望着两本书，轻叹一声，道：“人的际遇，妙不可言。谁能想到，你被天命宗与叶寒害得入了诡镇，却因祸得福，自开一门新命术。既然你已入立道山，等你在四品巅峰或晋升三品后，尽快拜立道山，观望万世海。我本来还想帮你运作天势宗的外门首席之位，助你争夺立道山冠。但立道山一生只能去一次，立道山冠对他人来说是天大的机缘，于你反而无用了。”
第809章 天命归身
“立道山冠？听说过，但不了解。”李清闲道。
“一个向先贤学习的机会。除非你继续开立新道，否则哪怕进入超品，一生也只能进入一次。这样也好，你不用与段天机争锋，避开天命宗锋芒。最近天命宗屡屡受挫，现在恐怕正在暗中准备，找对手惩戒一番，以彰显天命宗尊威犹在，你避开乃是正道。”周玄山道。
李清闲微微皱眉，道：“说到天命宗……我怎么才能获得天命宗大传承、大势局‘天命归身’？”
“嗯？”
“我将来必然要凝练九重大势局，天命归身乃是公认最强势局之一。”
周玄山沉吟片刻，摇头道：“难。大天命术等，天命宗可以外传，但唯独天命归身与大斩理剑两种大传承，天命宗断然不能外传。天命归身势局，本身作用不强，但这个势局可怕的地方在于，一旦大气运者势成后使用此势局，将无往不利，传闻甚至可对抗天命……”
周玄山突然停下，望着李清闲。
“还有什么？”
周玄山继续道：“天命归身，配合特定命格，能发挥难以想象的威能，不仅能催发命格，在关键时刻，甚至能一呼百应，获得近乎天命的力量。不过，这个势局原本并不叫天命归身。”
“哦？”
“这个大势局，本应该叫人命归身，乃是天命宗开山祖师打造，后来经过不断完善，最终形成天命归身。一般来说，天命宗只会为皇帝或天命之子加持此种大势局，偶尔也会在关键时刻，为天命宗传人加持，以此来争夺什么。不出意外，此次段天机会天命加身，争夺立道山冠。”
李清闲道：“天命宗开山祖师是谁？好像很少听人说过。”
周玄山微微眯起眼，摇头道：“我也不记得，看来是那位不喜张扬，大概只有天命宗的少数人才知晓。”
“真没有办法换天命归身？我的册封山神也不行？”
“不可能。因为一旦天命归身与大斩理剑外传，就可能颠覆整座天命宗，毕竟，这两道大传承是天命宗的基础。”周玄山道。
“好吧，那我再考虑考虑。”
“册封山神的事，你准备如何了？”周玄山问。
“我明天北上守河，初期不会轻举妄动，还要多学习多积累，等时机成熟，再领军作战。天势宗正好在北方，我想趁这段时间，去天势宗学习，反正天势宗要开山门，培养天下命术师，遴选外门首席。”
“不错。老夫会亲自去一趟天势宗，凭老夫的老脸，你在天势宗断不会遇到意外，加上你的才能，定然会一路直上。即便争不过段天机，争个外门次席或三席也不难。只要争到前三，以后便可常去天势宗学习，只要完成重重考验，便可学到天势宗所有大传承。”周玄山道。
“我一直奇怪这一点，天势宗与其他宗门完全不同，允许所有人拜入外门，只要实力足够，便可学到天势宗所有势局，所有，毫不藏私。我扪心自问，我若自创一宗，很难做到这种程度。”李清闲道。
周玄山微笑道：“不止你，所有人都奇怪。至于具体原因，无人知晓，但据说跟徐渊海大师有关，传说中，天势宗开山祖师受徐渊海大师指点，突然明悟，命术本就是全人族的命术，只要是人族修士学习，就能增强全人族，何乐而不为？所以，天势宗的所有传承，除了审查命术实力，主要审查心境。可以这么说，天势宗的弟子，只要能走进第六湖，就绝对不会是恶人。历史上，天势宗走入第六湖的所有人，会有小错，有道德上的瑕疵，但都没有犯过大错，不像天命宗，偶尔冒出恶贯满盈之辈，我山命宗也是。”
周玄山最后轻轻摇头。
李清闲道：“天势宗的九山命湖慕名已久，此次必当入命湖修行。”
周玄山颔首道：“我此次找你，本来还要提醒你，既然你知晓命术为重，军务次之，说明你看得通透，这大方向，是不会差了，只是一些细节需要注意，老夫无须赘言。现在可以谈册封山神了吧？”
“未来这一年，我在陌刀军也好，去天势宗也罢，主要精力放在修行上，所以有时间。麻烦您请人带着命山找我，我一一册封。”
“多久一座？”周玄山道。
“一天一座，多了加钱。”李清闲道。
周玄山眼前一亮，问：“能加到多少座？”
“一天一百座。”李清闲道。
周玄山哭笑不得，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运作，保你盆满钵满。你主要门派信物，次要修炼资源，再次要法器宝物，最后要世俗土地金银之类，不会改了？”
“大概就是这样，不给我门派信物，我也信不过他们，万一将来用我封的山神对付我，那我多伤心。”李清闲摇头道。
周玄山看了李清闲一眼，道：“此事谈妥，接下来就好办了。老夫会找李虚中等大命术师传承诡命术，等你修为到一品或二品，便可公开诡命术鼻祖的身份。”
“学生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请教前，想问一件事，周先生，您是十六命星圆满吧？”
“老夫毕竟乃一品命术师，上品之后，小一半的时间都在调整命府命星，早就十六命星圆满。”周玄山道。
“嗯，您看看这是什么。”李清闲说着，从乾坤镯中取出一个红木盒。
在红木盒出现的一刹那，周玄山目光一凝，最后嗅到满屋芬芳。
周玄山打开盒子，就见里面放着十六个婴拳大小的奇特果子，果子如玉，下似苹果，上似五角星。
周玄山仔细观察良久，全力推演，很快惊讶道：“这是何等宝物，为何从未听闻？此物竟然能钩动老夫命星，作用与化龙珠有相似之处，能够滋养命星，甚至有机会让命星晋升，前所未有。”
李清闲道：“此物我命名为星星果，乃是上界赐下神物。每一颗命星，可使用一颗，获得增强。至于具体细处，上界神仙也未细说，不得而知。”
第810章 罗井推测
周玄山看着李清闲，点头道：“此类物品，太过稀少，不，是从未有吃下就能增强命星的宝物，注定是上界之物。”
“我手头还有一些，准备卖一批，不过，前提是买过我山神的老主顾，并且交出过门派信物。”李清闲道。
“你这脑子……天生当奸商的料。放心，我会帮你造势，找寻命宗的朋友帮忙，就说发现上古时期的神果，先引发众人关注，再拍卖此果。”周玄山道。
“周掌门经商水平也不低。”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最后，李清闲取出一张纸，写下一列字，推给周玄山。
周玄山望着上面的“天兵天将开府术”，沉思片刻，摇头道：“老夫不懂，看样子是上界仙术。”
李清闲微笑道：“此道仙术不可外传，但我已修习。至于是什么，不便多说，劳烦周掌门自己打探，等有了结果，可再找我。”
“我嗅到奸商的气息。”周玄山道。
李清闲笑道：“主要这东西名额有限，十分珍稀。”
周玄山眉头一动，突然道：“雷部……你的小兄弟突然晋升入品，那周恨气息暴涨，还有与你出诡镇的一些人，都源于此法？”
“对。此法唯一缺陷，就是一旦与我为敌，会剥夺雷部身份和力量。”
“原来如此……”周玄山陷入思索之中。
两人谈至傍晚才分开。
李清闲带人回到夜卫衙门，就见已经晋升六品的罗井正在春风居里喝茶。
韩安博和于平等退下，只周恨留在门口。
“户部的财神爷，欢迎欢迎。”李清闲道。
罗井看了李清闲一眼，低声问：“神像用了？”
“用了，具体记不得。”李清闲道。
“用了就好，对你们来说，带身上太久也不好。北上都定好了？”
“基本差不多，明天直接走。”
罗井点点头，沉吟半晌，缓缓道：“掌门让我带个话，她说，这大齐，终究是皇室的，也终究是皇上的。无论去南去北，去东去西，都在皇上的眼前。他人再如何，见到皇上，也是要低一头。”
李清闲心中无奈，跟这些高人打交道什么都好，就是不说人话这一点，委实难办。
“替我谢过米掌门，在下会好好思忖。”李清闲道。
罗井犹豫片刻，道：“掌门说完了，我也劝你几句。这些年，要颠覆皇室的势力很多，但无一成功。今上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即便北边那位大将军王可能超品，可论权谋，还是弱上一些。”
李清闲恍然大悟，原来是邪派人怕自己站错队，倒向守河军与大将军王。
李清闲向皇宫方向抱拳，正色道：“今上乃不世雄主、经天纬地、气吞寰宇，大将军王虽强，但比之今上还是远远不如。老朋友你放心，在我眼里，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是皇上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有康庄大道在前，绝不会蠢到走羊肠小路。”
罗井点点头，笑道：“这些事，就不提了。前几天回忆你我的种种，不禁一笑。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户部街门口被人陷害的孩子，会在今日荣登如此高位……后来我又想了想，在临死前狐假虎威绝地求生的人，能登此高位，实属寻常。”
“还要多谢罗大人慧眼识珠，不然我难走出户部街。”李清闲微笑道。
罗井摇头道：“我时常回忆起当年那一幕，扪心自问，如果没有你，我的仕途会如此顺利吗？绝对不会。那换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我，你能活着离开户部街吗？答案是当然。与其说我帮助了你，倒不如说是你成就了我。”
“罗大人客气了。”李清闲道。
罗井叹了口气，道：“你是命术师，看得透，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其实看不透那么多。我从小生活在南星派，在我眼里，教主就是世界最顶尖的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我离开南星派，进入神都城，这种感觉仍然没有变化，即便是赵移山那等不世出的大人物，在我看来，也不过比教主厉害一点点，仅此而已。直到遇见你，见证你在户部街的气定神闲，见证你如何以酒坊设局反手打落元王世子……我知道你会辩解，但事后我反复回忆很多次，才意识到，你从一开始，就没在意高度酒的仨瓜俩枣，你所谓的酒坊，就是一个大陷阱，一个引诱幕后黑手的圈套。当时，我没看出来，只以为你想拉拢户部、夜卫与工部以自保，但现在想想，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从你说要给皇上留两成股份的时候，你就在布局。”
李清闲笑而不语。
门口的周恨一脸茫然，还有这个说法？我怎么没看出来？
罗井继续道：“再后来，我看着你步步高升，以七品之身摘取状元之位，搅动神都风云。去年，你又做了一件事，和开酒坊一模一样，表面上，你在运作卧龙山的公墓群，表面上，你想利用公墓来拉拢我南星派与山命宗，但实际上，你是借这股力量，去对抗楚王的打压，夺回夜卫的地位。每每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我都忍不住赞叹。”
周恨竭力回忆，还有这个说法？我怎么又没看出来？
李清闲笑道：“罗大人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借势而已。”
“不不不，借势的本质，是投机取巧，因为势是别人的，运气好自然借势成功，运气不好，或者说，绝大多数情况下，会被有势之人吃干抹净，有势之人，凭什么借势给你？这两件事的本质，不是你借势，而是你造势，引各方英雄入局，最终让他们主动成为你的势。”
“唉，你说的我都脸红了，我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哪里能想这么多，纯粹是运气好罢了。”李清闲道。
罗井看了李清闲一眼，缓缓道：“你造酒坊之势，是为了针对元王世子。你造卧龙山之势，是剑指楚王。所以，我非常好奇，你与江南商会等各大势力成立的万合商会，你与韩安博经营的市井艺行，以及许许多多我们查不到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周恨第三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