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橋明月夜
“嗯!”月妖輕輕點頭。
“走吧!”寒煙手一揮,一根玉釵落地,化為一條飛梭。
林小蘇一腳踏上,目光跟月妖對接:“寶貝兒,我走了。”
“相公,路上別跟她分開!”月妖傳音。
飛梭破空而起,載著寒煙與林小蘇離開妖域,回返荒京。
天空破曉,一輪紅日躍出雲層,天地之間,一片金光,撕裂夜的屏障。
寒煙目光輕輕一回:“知道她讓你我同路之用意嗎?”
林小蘇目光從遠方收回,落在她的臉上,小心猜測:“她希望我們關係融洽?”
寒煙撇撇嘴兒:“希望我們關係融洽?我們這兩個敵對之人,都在一塊兒過春節了,沒打得頭破血流已經算是融洽到極致了,還怎麼融洽?她只是知道你現在混成了天下禁忌,擔心心門之人半路截殺於你,所以將我拉將出來,以天都之威,給潛在的刺殺者,增加一重威懾。”
這話是對的!
林小蘇,疑似有蒼淵背景。
這也是一重威懾。
等閒情況下,一般人是不敢對他動什麼歪腦筋的。
然而,此刻他與心道、心門的仇恨可不是等閒之仇。
前期,他面對心閣下手,連端兩座心閣,已經結下大仇了,然而,相比較妖域的所作所為,這隻能算是小兒科。
妖域之中,心門面對妖皇宮的佈局,可是關係到三大頂級勢力,甚至可以算是四大頂級勢力的頂層博弈。
哪四大?
妖門、古門、心門,還有一個更恐怖的“心道”——“六道九門”中的那個“心道”。
這重絕密被林小蘇當眾揭開,影響力是空前的。
心門在妖門的佈局,全盤摧毀,妖皇宮被滅了,妖域生態完全變了,那些被當成“種子”進入妖門的“暗妖”,估計一個都留不下。
這耗費多少年心血的戰果,全都毀在他手下。
你說心門、心道恨不恨他?
更有甚者,心門針對頂層勢力的滲透,就這樣明晃晃地公知天下,會引起多少勢力的自危?
人人自危之下,心門、心道將成為天下禁忌,將會被全面孤立。
大家惹不起你,只能躲著你了。
這會導致它以後的行事,難度十倍百倍增加。
這一切,賬都算在蘇林身上,心門、心道恨不得立時殺之。
縱然有蒼淵背景,人家就真的嚇住了?
心道的野心大得很,手段多的是,蒼淵雖強,畢竟觸角在這方世界延伸不夠,還真不一定能僅憑威名嚇住這兩大巨頭。
怎麼辦呢?
引入一個在這方世界觸角更多,現實力量更可靠的超級勢力:天都!
天都是三宗之首,名聲上雖然不及蒼淵,但它勝在紮根本土,山門看得見,摸得著,對於現實性的危機,有著更直接的管控權。
讓林小蘇與天都二聖女隨行,即便心道再怎麼猖狂,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蒼淵這個“一”和天都這個三宗之首的聯手報復。
這是月妖的謩潯�
這妞雖然基於自己的修行道,不敢將身子給情郎,但是,嘴兒親過了,寶貝摸過了,心也淪陷了,直接就“相公相公”的叫上了,內心也早就將他當成真正的相公了。
第一重謩潱褪墙o他的返程增加安全係數。
這一番謩澗烤褂袩o實質意義呢?
林小蘇坐在飛梭之上,目光掃過四野,此刻的他,空間法則的那朵道花已經很蔫吧了,離結果似乎只剩下一步之遙,他一眼可觀百里開外。
視線所及,處處有玄機。
但他也並不能確定,這些玄機到底跟心道、心門有無關聯。
反正,沒人靠近。
就這樣順利地跨越了數十萬裡行程,進入大荒境內。
前面就是月湖。
“你到家了!”林小蘇道:“咱們也該分別了。”
飛梭破空而下,落在月湖之上,化為一葉扁舟。
寒煙慢慢側身,瞅著林小蘇。
“怎麼?捨不得我?”林小蘇笑了。
寒煙咬了唇:“臨別之際,兩句話要告訴你。”
“說吧!”
“第一句話,你我的賭局,我輸了,我認!你哪一日到達天都,先報我的名字,我帶你見都主,但是,醜話說在前面,這只是你我的意願,都主願不願見你,我沒把握。”寒煙道。
“行!第二句話呢?”
寒煙道:“第二句話依然是那句忠告,你最好將月妖忘了,莫要再想著去妖域,若你執意亂她道心,我依然視你為敵!”
林小蘇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多少有點猶豫……
寒煙撇他一眼:“怎麼?這事兒於你甚是糾結?”
林小蘇輕輕吐口氣:“的確有點糾結,但是,糾結的不是該不該去妖域,而是該不該與你談一談所謂‘道心’。”
寒煙微微一驚:“論道?與我?”
林小蘇淡淡一笑:“可有興致?”
寒煙笑了:“論道,修者正途也,豈能無興致?蘇侯爺之論,小女子還是頗為期待的,請!”
林小蘇道:“論道還是從舊日之事開始吧!我為你奏上一曲!”
手一伸,長笛在手。
寒煙眼中光芒微動:“欲奏何曲?是喜是悲還是靜?”
“是一首舊曲,《春江花月夜》!”
寒煙臉上風雲變幻……
春江花月夜,她太敏感了。
當日也是在月湖之上,她一曲而傷。
遠赴妖域萬族樂會,都只為尋得道傷之解。
目前道傷已愈九成,但是,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她道境靈臺風波大作。
你個混蛋,你是真的見不得我好啊,我剛剛好上一點點,你又想捅我……
笛聲已起。
晴天白日,似乎一步之間步入了春夜。
明月當空,江畔有人,風起於珠江之上,月灑於月湖之中……
寒煙一瞬間被帶入這奇妙的意境……
樂聲在耳邊流過,明月在天空流過,無窮的韻味在靈臺流過。
時間彷彿靜止了。
空間彷彿轉換了。
只有春水在靈臺之上,與她的樂道道境相輔相成,讓她的樂道步步深遠,她沒有注意到,她的道傷,在快速癒合。
直到道傷接近癒合只剩下最後一線之時。
春江花月夜樂曲靜音。
寒煙從這特殊意境中一步退出,元神在靈臺上一掃,大吃一驚。
道傷並未加重,反而癒合了許多。
林小蘇手一翻,笛子不知去向,目光抬起,眼中有些神秘:“你的道傷,癒合得差不多了,對吧?”
“是!”寒煙吐出一個字。
林小蘇道:“是不是感覺很奇怪?初聞《春江》,你道傷難治,再聞《春江》,道傷反而癒合?”
“是!”寒煙再吐一字。
林小蘇道:“曲未變,人未變,甚至腳下的月湖都未變,結果卻變了,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原因?”
“心態變了!”寒煙道:“當日是你我對敵,你強則損我,而今,你我只是論道,你樂道高深,我聞之而喜。”
這句話出口,她的靈臺道傷,真正痊癒,最後的那一線,就此癒合,靈臺,一片通透。
“對嘛!”林小蘇笑了:“這就是你強調很多次的‘道心’!”
寒煙身子微微一震。
她終於捕捉到了此番論道,最關鍵的那個關鍵點:道心。
天都修行,最重道心。
天道號稱離仙最近,道心提倡至純至淨。
關於道心,且不說她這樣的聖女級人物,即便是一般子弟,也都可以論個三天三夜,並被它宗引為至理名言。
他,竟然真的在她面前論道心?
“道心,很多修行人理解得過於偏執,甚至叫執拗,但凡不吻合自身‘大道觀’的事情,一概定義為汙,避之如洪水猛獸,其實,道入歧途也!道心,無非就是心態的問題,同樣的事情,不同的心態去看,觀感全變,即為此理。需要知道,天地萬物,大道三千,花開是道,花落是道,天晴是道,雨雪是道,藍天白雲的高潔是道,汙水橫流的溝渠難道就不是道?世間萬物,存在就是道,所謂道心通透,就是看得透,看得見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但也能坦然接受,此即為‘心中無汙,道心自淨,世事千般,盡是自然’……”
“你這不是論道,你是大談歪理!杖淮蟮廊В牵扌腥司阌凶约旱臉藴剩瑢Φ木褪菍Φ模e的就是錯的,你一番胡扯,只是世俗爭論,與大道無關。”寒煙道。
“行行!你頑固你堅守!我問你一個問題……”林小蘇道:“在你眼中,男女脫衣服幹那事,是神聖的,還是汙穢?”
寒煙狠狠瞪他一眼:“論不贏了,耍流氓是嗎?你要再提這種下流話題,莫怪我拂袖而去!”
“下流!這就是你下的定義!這也是你道境的缺口!”林小蘇道:“你只看到男女脫衣服辦事的汙穢之一面,你卻看不出,這是生命繁衍的神聖,這是陰陽大道的交匯,這是輪迴道上的重要一環,這是生命大道上的開篇,這是整個天道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石,且不說世間萬物,即便是道祖,他本身也是從這行為中植入的生命印記,沒有你眼中看似汙穢的這一環,何來世間大道?何來天道之完整?”
寒煙完全懵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道心觀支離破碎……
“現在還覺得那事兒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嗎?”林小蘇盯著她。
寒菸嘴唇輕輕顫抖:“這……這就是你非得去禍害她的理由?”
“瞧你說的,我禍害的只是她嗎?不還有你嗎?別誤會哈,我對你的禍害,充其量只是將你的道心觀,幹得稀碎……”林小蘇道:“哈哈,回家過年去了,走人,再見……”
他的笑聲還在空中迴盪。
他的人影已然伴隨著陰陽步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寒煙坐在飛梭上,在寒風中凌亂……
他的每句話,都是如此的荒誕不經。
但是,只要細細一思索,她就有一種跳不出來的困惑。
心中無汙,道心自淨,世事千般,盡皆自然。
這十六個字,在她耳中久久徘徊……
世上終歸是有汙垢存在的,但是,只要你不將其視為汙垢,它也就不是汙垢,也就影響不到你的道心。
就拿他舉的那個最不要臉的例子來說。
還真是這個理。
但凡是個正經女人,誰不將那破事視若汙垢,可是換一個角度,這事兒能一棒子打死嗎?打死了道祖他爹孃,還有道祖嗎?不讓自家爹孃辦這骯髒事,還有她寒煙嗎?
你不辦,我不辦,大家都不辦,這世界不就崩了嗎?
這到底是天道至理呢?
還是那個混賬為了玩弄月妖姐姐找的藉口啊?
好難猜……
林小蘇只花半個時辰就進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