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橋明月夜
而他的路,才剛剛開始。
路,不是一天走得完的。
林小蘇睜開了眼睛,看到了窗外的一場秋雨。
秋雨迷濛,江南大地,真正成為水鄉。
靠窗的床上,扶扶衣衫半露,呈現出狐族獨特的美感。
往日的扶扶,他是真心不敢跟她過於親近,因為她的魅力直透骨髓,只要觸碰,就會調動最原始的那份衝動。
在衝動無處排解的情況下,誰撩她誰自己活受罪。
但現在不怕了。
你小妞兒我是不能隨便動,外面不還有個狂狼嗎?
狂狼雖然長得不是那麼美,但是,她也是有優點的,優點就是身體皮實,你再狂暴的衝擊,她也頂得住。
心思到這裡看來是分岔了。
然而,就在他走到扶扶床前的時候,突然,他停下了。
因為他看到了秋雨之中的一道官印金光。
四品官印,朝這支隊伍所在地而來。
林小蘇心頭一動,慢慢走到門邊……
剛剛到門邊,外面就傳來張滔的聲音:“大人,有客來訪。”
“何人?”林小蘇道。
他的聲音一出,扶扶眼睛猛地睜開,唰地一聲彈了起來。
這一彈起,她全身上下的衣衫不整,立刻改變,變成了大家都熟悉的青衣書僮模樣。
“湖州知州府,四品錄事章亦然。”
章亦然!
四品錄事!
林小蘇開啟了船艙門,跟扶扶同時出來。
旗艦甲板上,濛濛細雨被隔離在甲板上方,形成一道十幾米高的弧形圈。
甲板的邊緣位置,一個官員恭恭敬敬而立。
此人,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相貌儒雅,全身上下,透著讀書人的氣息。
正是林小蘇昨日赴商丘,透過官印認真觀察過的章亦然。
但今日的章亦然,跟昨日有非常明顯的區別。
他不再是一個隱士模樣,他意氣風發,似乎又成了昔日跨馬遊街、萬人空巷的狀元郎,只不過退卻了身上的光環,而多了幾分沉穩。
“湖州錄事章亦然,參見蘇大人!”章亦然躬身一禮,比正常禮節深了三分。
林小蘇一步上前,還禮:“章大人專程拜訪,本官何敢居之?”
章亦然道:“蘇大人率鎮天鐵騎,連平三府倏埽饩惹f黎民於水火,所行之事,俱是下官數十年來無一日不想辦之事,下官聞之,早已心折,本欲早來拜訪大人,奈何當時身為西江知府有罪之身,不便拜訪。大人不以下官無為而問罪,反而在宋尚書面前大力舉薦,陛下連夜下旨,調下官入知州府,下官今日前來拜訪大人,乃是拜謝大人提點之德,知遇之恩!”
深深一拜!
這一拜,不再是四品官的同級之拜,而是拜謝上官的標準一拜。
旗艦之上,風雨滿天。
長風吹過,章亦然白髮依稀……
張滔、狂狼以及那些侍衛,心頭全都大跳。
他們都明白了面前來人到底是何人。
他是西江知府章亦然,他是二十三年前那個風化絕代的狀元郎。
此番他們率軍南下,第一站滅了扶搖府內的洞玄宗,換了扶搖知府,第二站滅了臨江府的八盤宗,換了臨江知府。
第三站滅了西江府的青玄宗,當時扶扶還留下了那句經典一問:“大人,你又又又要換知府啊?”惹得大家籼么笮Α�
然而,林小蘇沒有換西江知府。
他似乎完全忽視掉了這個知府。
但是,這只是似乎!
其實,他沒有忽視這位知府。
他向宋立夫宋尚書大力舉薦這位知府。
這位在西江被完全架空的知府,平步升遷,進了知州府,就任四品錄事。
今日,是專程前來感恩的。
“章大人,這邊請!”林小蘇手輕輕一抬,抓住了他的手。
“蘇大人請!”章亦然回應道。
兩人在茶几旁邊坐下,扶扶給他們各倒一杯茶。
各位侍衛齊齊轉身,包括張滔。
這是上官談事之時,侍衛的標準動作。
即便上官沒有動用官印隔離,身為侍衛,也決不能擺出一幅偷聽的模樣。
“章大人,本官不否認,此番向宋大人極力舉薦章大人,但章大人可知,本官為何如此?”
章亦然道:“下官不敢妄猜,還請蘇大人直言相告。”
林小蘇道:“我舉薦於你,有兩條理由,其一,你初心未改,難能可貴!其二,接下來的湖州亂局,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章亦然站起,雙手一併,拇指向下:“蘇大人有何差遣,下官粉身碎骨不敢辭也!”
“那好!”林小蘇也站起:“我要你今日就出發,一日之內走遍湖州剩下的七大宗門,令七大宗主於明日辰時,聚於知州府外事堂!”
“令?”章亦然眼睛大亮。
“是的!令!”林小蘇道:“不從者,告知於他,本官將親率鎮天鐵騎,滅其宗,斷其傳承!”
“是!”章亦然一步破空,踏空而去。
林小蘇目光抬起,看著這條身影就此沒入漫天煙雨之中。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這位昔日的狀元郎,還真是風采依然啊。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大人,你讓這位四品文官去各大宗門,傳遞如此強硬的態度,末將擔心會出意外。”
這是張滔的聲音。
林小蘇目光慢慢下落,落在他的臉上。
張滔拱手:“大人,末將的意思是,他這樣的文官不太適應宗門重壓,如果那些宗門存心立威,以威壓之,他可能一句話都說不利索,反而會墜了大人威名,莫若作個調整,末將來當這個傳令使。”
侍衛副隊長也是手一拱:“大人,末將以為,張大人所言甚是,大人連下四宗,湖州剩下的七宗,早已串連,據末將所蒐集到的資訊,他們將同氣連枝,兩方大決戰,士氣為先,依末將所見,這七大宗門第一環節的氣勢之爭,絕不會拱手而洩。”
林小蘇笑了:“兩位隊長能看出這一層,已然不錯了!但你們著眼的,還僅僅只是戰術層面,未能觸及更高!”
“更高?”張滔眉頭微皺。
林小蘇道:“你以為陛下為何要調章亦然入知州府當這個不大不小的錄事?”
張滔搖頭,官場上的事情,他必須承認他不深入。
林小蘇道:“這個職位只是跳板!陛下要的,就是給他一個平臺,讓他能夠立下功勞,方便下一個任用!而他接下來的那個職位,需要強大的抗壓能力,如果他連送個信都做不好,陛下還能指望他什麼?”
張滔目光閃動:“大人,能否問一下,他下一個職位,到底是什麼?”
這句話,是以神識傳音傳入林小蘇耳中的。
林小蘇微笑回應:“湖州知州!”
張滔心頭大浪翻滾。
知州!
昨日剛剛拿下前知州宋呱n,今日就提拔宋呱n打壓了十幾年的一個小小知府。
而且是官升四級,直上青雲。
這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大人在官場之上,只怕真的會是一個傳奇。
連二品大員這樣的頂級核心圈,他都可以隨意主宰。
千言萬語從他心頭流過,張滔輕輕吐口氣:“大人,二品知州之任命,可是非同小可,底蘊、名聲缺一不可,他行嗎?”
“狀元郎就是他的底蘊,他欠缺的是名聲!”林小蘇道:“所以,本官將與他攜手並肩,來一場湖州宗門大收網,告訴整個湖州百姓,他們可以觸控到了美好生活,來源於他們的新任知州章亦然!”
張滔內心的大浪捲上天空,化為一道他都無法定義的狂潮。
大人的設想是如此的完美。
以大人鼎定天下宗門的蓋世之功,以大人心懷天下的濟世情懷,所到之處,百姓無不感恩戴德。
這樣的民心,他卻是為了成就一個昔日的狀元郎。
大人啊大人,你這是何等的胸懷?
下一趟江南,你利了多少人?
陛下得到了天文數字的錢。
宋立夫清了刑部積案老大難。
跟著你同行的戰士,至今已經拿了四百荒金,相當於幾十年的軍餉。
他們這批帶隊的將軍,收穫了赫赫軍功。
章亦然,你費心費力炙嚯吢罚踔翞榱怂纳衔唬銕退杖M州民心,掃清障礙。
唯獨你自己!
你拿了什麼?
你什麼都沒有拿!
而只是將你自己置於風口浪尖,引起全天下修行宗門、官場官僚的強力針對。
你這是什麼精神?
這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啊……
你為別人鋪路,唯獨忘了自己,我張滔幫你!
我生死不論,我一路追隨!
古隨心一縷聲音也傳入林小蘇的耳中:“蘇兄,你讓小弟有些感慨了,你竟然如此真盏貛椭乱嗳唬瑸槭颤N呢?”
“你以為呢?”林小蘇眯縫眼睛,回了一句。
“小弟思之再三,覺得大概只有一種可能!”古隨心道:“章亦然為了髮妻,放棄一切,這種情懷,你我都是做不到的,為了表示敬意,也彌補自己這輩子都彌補不了的純情之憾,同時呢,感謝他沒有攜狀元之名,廣納天下美女,多吃多佔,從而給我們這種無恥的濫情人,留下了足夠的油水……”
林小蘇翻翻白眼,回了他一堆的省略號。
再說說湖州剩下的七大宗門。
如果這世界有“戰備”分級的話,目前湖州剩下的七大宗門,廣元宗、濟玉宗、青水宗、烈火宗、玉軒宗、斷劍宗、九極宗,那必然是一級戰備。
同在湖州一州,十大宗門往日雖然也是爭地盤,搶資源,爭天驕弟子,爭宗門威名,在各條戰線上狗腦子都打得出來,但是,當鎮天閣大軍一到,強勢剿滅三宗加一閣之後,各宗就緊張了。
七宗宗主動用法器,遠端連線。
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朝堂這次下江南,不是開玩笑,不是走過場,而是真真切切要鎮壓各宗的。
如果是鎮天閣大軍全軍出動,倒也罷了。
但來的只是一支鎮字級!
區區一支三千人的鎮字級,就想蕩平江南?
想啥呢?
必須迎頭痛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