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橋明月夜
“我的車,不買票!”林小蘇一腳踏上,瘋道也一腳踏上……
哧!
翼刃破入深空,飛向南方。
速度瞬間已是十馬赫。
這樣的高速之下,幾分鐘就可以到達南海。
這樣的高速之下,理論上也根本沒辦法在翼刃上聊天。
但是,此刻的翼刃不是高科技利器,它是傀儡,它的背上,自成方圓。
可以聊天。
林小蘇道:“道長,你給我單獨定價,十塊錢一個字,現在我可以再提一百倍,一千塊錢一個字,我多給了你七千塊錢,你給我七個字的答案,如何?”
“七個字的答案?”瘋道眼睛微眯:“你其實已經想好答案了,只是希望貧道親口說出來?”
“是!”
“說來聽聽!”瘋道在翼刃背上悠然坐了下來,他大概屬於那種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那種型別。
“我想你告訴我這樣七個字:跟宗主簽下協議!”
跟宗主簽下協議。
的確是七個字。
但是,這七個字,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一般人看來,跟入侵者籤協議,那是妥協。
但是,在林小蘇口中的簽下協議,卻是一著絕妙得無以復加的招。
以因果法則為基,簽下協議。
將南海那個突然出現的宗門,收為己用,利用那個宗門封堵那條通道。
這哪是協議?
這是直接收伏異域大宗。
“小子,剛剛與厲千宗簽下協議,嚐到甜頭了?”瘋道道。
“那是!”
“所以,這就是你解決南海難題的答案,想讓那個新冒出來的宗門,也成為你的鎮道忠犬?”
“道長當知,這是最理想的解決思路。”
“這當然是最理想的思路,然而小子,你需要知道……這與收伏厲千宗完全不同!”瘋道道:“厲千宗身在陣中,急於脫困,你實實在在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們締結的因果,是水到渠成的因果。”
“明白!”
瘋道道:“而這個新冒出的宗門,大機率並沒有致命的桎梏,他們沒有與你簽訂協議的理由。”
“所以,我才要你指點迷津,如何無中生有締結一個因果。”
“小子,將你引入因果之門,或許是一個錯誤!”瘋道輕輕一嘆:“你竟然不明白,因果沒有無中生有這一說。世間因果,俱有代價。”
“晚輩願付代價!”
“願付何種代價?”
“那就看道長需要何種代價了。”
“無論何種代價你都願意付?”
“願意!”
“哪怕從此永遠揹負著沉重如山的壓力,步步艱危?哪怕身死道消,不入輪迴?哪怕千萬年不見天日,生不如死?”瘋道連環三問,步步推進,似乎帶著宿命,又似乎一點點將人的意志捲入萬丈深淵。
“第一條和第三條可以,第二條不行!”
“不能身死道消?”
“是!”
瘋道久久地盯著他:“世人皆惜命,除死無大事,但是,你也該知道,這世上其實有很多活法,比死更難受!”
“死,其實我不惜!只是,此時此刻,我的命,貌似不是我自己的!”
第598章 拍張照片,給馮寡婦看看
瘋道一口氣輕輕吐出:“是啊,你的命,剛剛與厲千宗作了繫結,你若死,塔山防線也就崩了,所以,你除了不能死,其餘的什麼都可以。”
“知我者,道長也!”林小蘇也輕輕嘆了口氣。
翼刃穿空,已飛越長江,破入江南大地……
此刻的江南,陽春三月,草長鶯飛,乃是一年最美的時節。
林小蘇翼刃之上,看著這幅美麗的景緻,心頭卻是百感交集,江南大地上,多少人在公園漫步,欣賞著草長鶯飛,多少人還在上班的路上,靠著自己的努力,只為給家人更好的生活?
他們可知道,傾天大劫,已經在路途之上。
他們今日或有煩惱,或有不滿足,他們可知道:在不久的將來,這些小小煩惱,這些永遠得不到滿足的不滿足,也會是他們的奢望?
人啊,任何時候都會期待更好,更高,更強,更多,但是,當平靜的生活被打破,當安寧這一基本底線被掠奪,他們才會醒過來,才會知道,原來前面的自己,也曾擁有夢想中的一切……
“小子,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努力,都將白費?”瘋道的聲音輕輕飄來。
“想過!但是,該努力的還是得努力。”
“為何?”瘋道道。
林小蘇目光從遠處收回:“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說建國之初,我們的戰士遠赴異國作戰,冰天雪地裡啃著凍得堅硬無比的土豆,喝著雪水,拿著落後的武器對抗著十七國聯軍,有個記者採訪一位戰士:如果這一戰勝利了,你會做什麼?知道那個戰士怎麼說的嗎?”
“怎麼說的?”
“他很平靜地告訴記者:我活不到勝利的那一天。”
“因為知道自己看不到,所以根本不去想,是嗎?”
“是!”
瘋道目光慢慢抬起:“這只是個普通人,而你……其實不是普通人。”
“道長你錯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這世上不一樣的那束光,其實,每個人都只是時間長河裡的浪花一瞬,包括世間芸芸眾生,自然也包括你我。恰恰相反,那個戰士在我看來,才叫不普通,因為他有自己清晰的定位,他有自己堅守的東西。”
“你沒懂我的意思。”瘋道道:“荒古通道已開,你其實擁有另一個選擇,你可以反向進入荒古,在那方天地,施展你的才學,展露你的天賦,你可以在那個世界風生水起,同樣做到人上人,這就是你們這個世界的通用邏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然後呢?”林小蘇道:“我以凌雲之態,腳踏萬里層雲,重新回到這方天地?”
“也未嘗不可!”
“到了那天卻又如何?親人盡去,四野蒼茫,物是人非,那我今日的離去又有什麼意義?我將來縱然腳踏萬里層雲,又有什麼意義……”
瘋道無言。
“抱歉道長,我很早就說過,我不當修行道上的神,我要做一個人!可以很普通,可以曇花一現,但是,到死都是個人!”
瘋道淡淡一笑:“小子,說點輕鬆的吧。”
“行啊,你起頭!”林小蘇也放鬆了下來。
瘋道道:“你小子在這世上跌跌撞撞地活了二十三年,橫行霸道活了快三年,時至今日,可有遺憾?”
“我靠!你知道我前面二十三年活得很不容易,你都不知道出手幫我一把。”林小蘇道:“要說遺憾,人生何處無遺憾?時至今天遺憾也依然還有。”
“比如呢?”
“比如說,我修行走到如今,還不能觸控到窺天之上的風景,比如說馬上就到的五一,我哥要結婚了,我未必能到場,比如說,我媳婦也算是有那麼幾個,到如今也沒個兒女,我爸媽都不知道會不會絕後,算了,遺憾一大堆……道長你呢?你有沒有遺憾?”
“我的遺憾可能只有一個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們村的那個馮寡婦,為啥就看不上我呢?”瘋道道。
林小蘇瞪著他,一時半會兒有點懵。
那是一個傳說,鄉野傳說。
傳說中瘋道看上了馮寡婦,託人說媒,馮寡婦視其為侮辱,趕到瘋道的洞口,叉腰邭猓瑢偟懒R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罵得十里八鄉平添一樁鄉村趣事。
“那個時候,馮寡婦可不知道你這麼了得,看人就只能看臉了。”林小蘇安慰他:“要不,你這趟差事辦完,回去換身衣服,洗個澡,理個髮,鬍鬚收拾收拾,再上個門試試?”
“這幅樣子行不行?”瘋道慢慢站起。
這一站起,他的頭髮突然變得柔順。
他的鬍子突然變得整齊。
他那身破舊的道袍,這一刻也突然柔順。
身上的汙垢,瞬間盡去。
整個人不再是瘋瘋顛顛的神棍形象,而成了一個真正的得道高人。
“道長,你這幅形象出現在馮寡婦面前,她得瘋啊……”林小蘇感慨。
瘋道哈哈一笑:“拍下貧道這張照片,發給她看看!”
“沒必要吧?你可以自己去她的面前,親身領略她的‘花有重開日,人有再少年’……”
瘋道手輕輕一起,拍在林小蘇的肩頭:“小子,這趟差事的因果太大,你承受不起,我來!”
林小蘇心頭微微一震。
今天飛車從塔山起步,直達南海,時間其實只有八分鐘。
八分鐘時間,他們談了很多,追溯過往,展望未來,從最高階的因果局,直到最低端的鄉野寡婦情,看起來一路跑偏,偏得找不著北。
但在臨近南海的最後一刻,回來了!
瘋道變換了裝束,用平生從來沒見過的形象,接下了這樁因果。
林小蘇心中隱有不安,一個人突然完全改變過往的形象,預示著人生最巨大的轉折。
看這架勢,瘋道似有就此涅槃之象。
但是,他不是說過嗎?
他還有兩次出手的機會。
如果因果盤沒有差錯的話,這一趟,還不大可能走到死的境界……
南海。
巨大的白色軍艦。
波浪起伏,旭日初昇。
海面上春風吹來,隱約有昨夜的餘腥,但是,海水卻已經消去了昨夜激戰的痕跡。
甲板上,戰士與昆蒼巨頭並肩而立。
李春水遙望前方。
她以水為名,一輩子都在鑽研水,然而,很諷刺的是,時至今日,她才真正見識到大海的雄奇豪邁。
更諷刺的是,她這以水為宗的昆蒼巨頭,來到海闊憑魚躍的南海,感受到的不是意氣風發,而是天地如潮,我為螻蟻的沮喪。
昨夜一戰,雖然擊殺兇獸無數。
但是,剛剛傳來的訊息,讓包括她在內的所有昆蒼巨頭全都傻眼。
這片摺疊空間中,有宗門。
所有人視為最強大敵的兇獸,其實只是宗門飼養的“豬”。
她們跟對方養的家畜打了一夜,底牌出盡還未見勝負。
接下來會如何?
天地蒼茫嫋嫋無依啊……
“師尊!”丁若水快步從裡面的作戰室跑出來:“塔山那邊出現了一個超級高手!塔山之圍已經解了。”
“超級高手?”李春水眼睛大亮:“高到何種程度?”
無聲無息間,四個巨頭圍了過來,所有人眼睛都巨亮,其中包括陰九幽。
是的,陰九幽也在他們的佇列之中。
往日的陰九幽,上三宗的代表人物,但凡昆蒼重要場合,他都是中心人物,現在不同了,現在他只能是李春水為首的昆蒼巨頭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