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各位！”
冈察洛夫抬起手臂，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或许你们不知道，米克特卡西瓦特尔与真理女神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祂们彼此相识，私交甚好，同为众神！”
“如果你们了解过真理教会的教义，就会明白真理女神并不具备控制生死的权能！至少目前没有！”
“一个没有掌控生死权能的神明，如何能干涉梅达巫师的审判呢？”
叹了口气，冈察洛夫露出十分心痛的神色：“这场审判根本不是米克特卡西瓦特尔的旨意！米克特卡西瓦特尔是多么善良的死神！怎么会因为信徒投靠其他教会而要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他呢？”
“作为石头街的住户，你们难道不知道梅达巫师要让约瑟芬娜当自己的通灵师吗？这根本不是神的旨意！而是他看上了约瑟芬娜的美色！假借神的名义想要占有约瑟芬娜的身体！这是亵渎神明的威严！”
“如果不是梅达巫师亵渎神明，又怎会逼得兰德米尔投靠真理教会呢？今晚的审判就是米克特卡西瓦特尔的回应！死神不允许梅达巫师杀死兰德米尔！这才是神的旨意！”
“不要听他胡说！”梅达巫师急的额头冒汗，连声大喊：“快杀死他们！”
然而群众犹豫了，没有上前，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我们为何要踏足这片土地？”
冈察洛夫继续说道：
“梅达巫师认为我们是白色恶魔，这是他的主观判断！因为他害怕！他恐惧！”
“他知道我们是米克特卡西瓦特尔请来的帮手！是的，因为神明代言人的堕落，米克特卡西瓦特尔无法向你们传达自己的意思，所以才委托我们真理教会来此纠正！”
“梅达巫师害怕我们的到来动摇他的地位，因为没有我们，他说的话就是神的旨意！”
“各位，请你们仔细想想，有哪个伟大的神明会让自己的代言人肆意玷污信徒的身体呢？”
“有哪个伟大的神明会肆意杀死信徒，就因为他们犯下了小小的，完全可以原谅的过错？”
“我和你们一样怀念家乡，怀念亲人！如果不是这群假传神意的巫师，我怎会来到这里！”
义愤填膺的话语，仿佛激起了群众不堪回首的记忆。
就像他们记得两百年前白人在这片土地犯下的暴行一样，巫师的所作所为，他们也记得！
梅达巫师脸色铁青，眼中充满恐惧，看着向自己投来愤怒目光的人们，他心中升起一阵绝望。
他多么希望米克特卡西瓦特尔的神迹能够降临！
为什么他们的神没有回应！
冈察洛夫说的没错，他一直在假传神的旨意，如果他不这样做，人们又怎会信奉他呢？
没有神迹，是他最大的弱点，而且被冈察洛夫察觉到了……
愤怒的人们冲上了祭台，抓住梅达巫师，将这些年积攒的恐惧与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梅达巫师的惨叫在夜空中回荡，冈察洛夫让科特解除了永生领域，用梅达巫师的死，强化自己那番话的正统性。
“主教，他们……怎么会听你的呢？”
叶甫根尼十分不解，他们才是外来者，原本应该被阿兹特克人仇视，然而冈察洛夫只用一场祭祀，几句话就挑动人群杀死了自己的巫师……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教会是什么，叶甫根尼？”
“教会就是教会啊！”
冈察洛夫缓缓摇头：“教会是传播思想的工具，只要涉及到思想，就一定会有主客观之分。”
“阿兹特克人信仰众神，源自他们的传承，这是思想，不仅是个体思想，也是群体思想，个体思想好推翻，群体思想很难推翻。”
捡起一块石头，冈察洛夫说道：“你觉得这是一块石头，乌尔米特也觉得这是一块石头，但它真的是一块石头吗？我可不可以说它是一头牛？一只羊？”
“我可以改变你的认知，却很难改变一群人既定的认知，这是因为只有你一人时，你无法证明自己的判断，而当你和其他人想法一致时，可以用其他人强化自己的认知，以此深信不疑。”
丢掉石子，冈察洛夫淡淡的说：“人是社会性生物，他们的一切认知，都来自潜移默化的模仿。”
叶甫根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在阿兹特克帝国发展，不能想着推翻他们的信仰，而是要融入进去？”
“是的。”
“可他们怎么就相信咱们了呢？”
瞥了眼祭台上还在发泄怒火的群众，叶甫根尼问道：“咱们说的话，竟然比梅达巫师更有效？我们才来没多久啊！”
“你觉得人们为何要加入教会，信奉神明？”
“因为别人都加入了？”
“不，因为加入教会对自己有好处。”
冈察洛夫面无表情的说：“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人们成立家庭是为了对抗孤独，信奉神明是为了开解罪恶，这些都是为了自己。”
“为何真理教会能够在罗曼诺夫王国一呼百应？”
“因为真理教会抓住了民众的需求，人们会积极去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要么满足精神要么满足物质，如果能在满足物质的同时给予精神抚慰，那人们一定会陷入疯狂。”
在叶甫根尼略显呆滞的目光中，冈察洛夫继续说道：“这就是真理教会成功的本质，我利用了这一点。”
“半个月来，我们给城里的群众送去了实质性的好处，这使得他们面临梅达巫师的挑唆时陷入犹豫，因为他们不想放弃能够改善生活的金钱。”
“金钱是物质需求，信仰给予他们的是精神需求，当物质需求与精神需求产生冲突时，最难处理的其实是物质需求，那需要你拿出实质性的回馈，这也是当初真理教会崛起面临的最大困难，马维教皇用革命解决了这一矛盾。”
“而当提供物质需求的一方需要解决精神需求时，只需要给予精神层面的麻痹，比如我用一番并不高明的言论将阿兹特克人的信仰与真理教会结合到一起。”
冈察洛夫背着手，语气平静：“很多时候，你只需给出一个借口、一个理由，面对选择的人们就会自己说服自己。”
听到这儿，叶甫根尼身体晃了晃，脸色发白：“难道……难道所谓真理只是在麻痹民众而已吗？”
“你在胡说什么？”
冈察洛夫皱了下眉：“我刚才讲的，是大多数人面临抉择时的困难，是人性！真理教会发动革命时，有许多贵族参与了，他们为什么要革自己的命？这也是人性！”
“人性有黑暗也有光辉，但多数时候是黑暗的，是物质的，是现实的！黑暗未必不能诞生光辉，光辉也未必不能变成黑暗！”
“我们所做的，是宣传真理的同时，给真理提供孵化的土壤！挖掘人性光辉的一面！”
叶甫根尼恢复了几分血色，这时乌尔米特好奇道：“主教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都是马维教皇讲的。”
冈察洛夫笑了笑：“我想他应该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们讲述成功真谛的人了，这也是他的伟大之处，他和我们讲的不仅是本质，更是真理！”
说着说着，冈察洛夫突然面露忧色，喃喃道：“马维教皇告诉我们的，不仅可以用于追寻真理，也可以追名逐利，是把双刃剑……希望不要被有心之人听去，否则就是一场灾难。”
“主教您说什么？”乌尔米特有些没听清。
“没事。”
冈察洛夫深吸口气，重新露出笑容：“只要马维教皇在一天，真理就不可能动摇，只要他还在，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拨乱反正！”
一只猫猫从屋顶跃下，来到多萝西身边喵了几声，听完后，多萝西扭头看向冈察洛夫：“教堂那边出事了！”
“看来我预料的没错……”
冈察洛夫沉下目光：“石头街的活祭只是诱饵，巫师真正的目标，是教堂！”
“走！把兰德米尔带上，咱们回去！”
第27章 神奇的超凡生物，善恶的雅加！
夜黑风高，圆月高悬。
与热闹的石头街相比，新教堂所在的黑巷显得格外寂静。
黑巷不是巷子，而是一条正儿八经的街区，之所以取名‘巷’，是因为墨西哥城百年来经历过数次扩建，当时的巷子被拆除，变成了如今的大街。
建筑工地就坐落在黑巷中部，位于临时教堂对过，那里原本是一位达官显贵居住的别墅，因为对方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亚伦没花多少钱就买了下来，以布鲁托商会的名义，捐给了真理教会。
这件事马维知道，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专门找迪诺询问，有了他的默许，冈察洛夫就开始动工，先是把原有的别墅拆除，然后制定图纸、购买石料……直到今天，教堂已经有了一圈大致的外墙和地基，工人们很卖力，修建速度远超想象，只用半个多月，就要完成一层的修建了。
就这还是冈察洛夫经常命令乌尔米特等人深更半夜去搞破坏的速度。
事实也证明，只要薪资到位，工人绝对卖力，没有一句怨言。
安静的街道上，几个影子悄悄来到了教堂门前，左右环顾后，翻进了围墙。
“纳特罗，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走在靠后的一人问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反悔？！”
拿着一个小瓶不断洒着黑色粉末的男人回头瞪了一眼：“梅达已经把他们引走了！如果我们不抓住这次机会，任由他们发展，信徒就要被他们抢走了！”
“可是他们有神庇护啊……我们的神在哪儿？”
“住口！你害怕就回去！”
被骂的巫师纠结许久，还是耐不住压力，转身离开。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从潜入教堂开始，他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盯着一样，四周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如同被勒住了脖子……
一离开教堂，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眨眼间的功夫，就逃离了黑巷。
工地内，几名巫师还在洒着黑色粉末，这是一种用各种毒虫研磨而成的药粉，可以让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死去，只要修建教堂的工人全都离奇死去，他们就可以大肆诋毁真理教会的声誉，说他们是魔鬼的化身，为阿兹特克帝国带来了灾厄……
然后名正言顺的驱逐他们。
如果能毒死冈察洛夫等人那就更好了。
纳特罗洒的最起劲，嫌一瓶一瓶洒的太慢，干脆两瓶一块洒，除了地面，石料、楼梯、木材、任何可能与皮肤接触的东西都不放过……
雅加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身后，观察了一会儿，突然钻进他的身体，纳特罗双手一颤，停在原地不动了。
“你发呆干什么？”
一名同伴看到纳特罗一动不动，忍不住催促：“赶紧洒完回去了！喂！你聋了？”
纳特罗动了，他转过头来，脑袋一百八十度旋转，硬生生扭断了自己的骨头，两颗眼睛瞪得像灯泡一般大，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喂……你……纳特罗……”
声音变成了惨叫，纳特罗扑倒了他，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掐住了同伴的脖子，十指深深嵌入脖颈，脆弱的骨节发出爆裂声，当其他几人意识到出事时，纳特罗已经把同伴的脖子捏碎了。
凄厉的惨叫在夜空下回荡，当冈察洛夫等人赶到时，只发现了地面上的几抹血迹，雅加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些……都是你干的？”
望着满地狼藉，冈察洛夫心情沉重，他知道雅加是奇莫拉族的首领，实力非常强悍，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雅加的手段竟然如此残忍，将纳特罗这些巫师吃掉了！
雅加不善言辞，冈察洛夫从没听过它讲话，仿佛一个社恐，总是在躲避他人的目光，恨不能挖个洞藏起来，面对冈察洛夫的询问，它还是不吭声，只是缩在角落里发抖。
这是冈察洛夫第一次见它出手，从结果上看，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奇莫拉族的特性，我小时候听外婆讲过。”叶甫根尼说：“奇莫拉族可以看穿人心并进行模仿，如果主人很善良，那它就不会伤人，反而会做出善事，如果主人很残暴，它们也会变的凶残……”
“那它这副模样是……”
看着瑟瑟发抖的雅加，乌尔米特愣了愣。
“因为我们散发出了恐惧的情绪，所以它也恐惧。”叶甫根尼瞥了眼地上的血迹：“我想，一定是这些巫师露出了杀心，这才招致灾祸，如果他们只是想教训一下我们，雅加肯定不会杀死他们的。”
“简而言之，你是什么样的人，奇莫拉族就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它们既可怕，又不可怕。”
听到这儿，阿丹感慨道：“奇莫拉族还真是奇妙的生物。”
“超凡生物没有不奇妙的……雅加，那些巫师使用魔法了吗？”
雅加摇了摇头，它没在纳特罗等人身上感受到任何魔力的波动，对方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
只是担任了巫师的职位而已。
“奇怪……”
见冈察洛夫眉头紧锁，叶甫根尼问道：“主教，有什么奇怪的？那些巫师信奉的神没有降临，所以没有魔法可以使用啊！”
“阿兹特克帝国有曼施坦因魔药公司的分部，这意味着，阿兹特克帝国是魔药原材料出口国之一，有魔药材料的地方一定会有超凡生物，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巫师们不能使用魔法，是谁在守护阿兹特克帝国？”
叶甫根尼与乌尔米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末日党？”
“末日党需要进行实验，为此会捕捉超凡生物，也许是他们在暗中保护阿兹特克帝国，不受超凡生物的侵扰呢？”
或许情况真是这样，但冈察洛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蒙特祖玛三世派人暗杀帝国重臣，想要将他们驱逐出境，这个举动对末日党没有任何好处。
关键就在这儿！
把真理教会驱逐出境，等天启神系到来，岂不是要末日党拼死抵抗？
这对蒙特祖玛三世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