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第78章 心腹与内鬼
咔哒……
沉重宏伟的大门敞开一扇门扉，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神态虔诚的年轻人迈动脚步，如同一个鬼魂般，悄无声息的进入了神谕室。
神台前烛光莹然，一排排整齐摆放的蜡烛照亮了老人布满褶皱的脸庞，他站在神像下方，捧着一本摊开的教义，口中念念有词。
“萨图克神父……”
来到他身后的年轻人并未立即靠近，而是站在台阶下，轻声呼唤。
听到他的声音，萨图克神父停止诵念，右手食指点了下眉心，沉默半晌后，开口问道：“欧内斯特，消息传达出去了吗？”
“传达出去了，他花1金镑购买了新闻初稿，看完之后，匆匆赶回教堂了。”黑衣神仆回答道。
“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其他什么动作了吗？”
“他打算在罗斯日报上刊登一篇广告。”
黑衣神仆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写草稿，快步走上台阶，毕恭毕敬的交给神父：“我把初稿拿来了。”
“捕鼠？”
看过草稿上的内容，萨图克神父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暗自思忖。
捕鼠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情，老鼠是人们最厌恶的动物之一，民间也有不少所谓的‘捕鼠人’，专门给庄园、私人家庭捕捉老鼠。
问题在于，捕鼠这种事，跟教会扯不上关系，就算有，教会一般也称之为‘驱魔’，收取昂贵的报酬，否则谁会去干捕鼠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真理教会，一定另有所图！
“啊……原来是这样。”
萨图克神父忽然想到捕鼠背后的计谋了。
其实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复杂，很简单的逻辑，前几天新罗斯城刚爆发了一场鼠疫，导致人们对老鼠的恐惧达到了新的顶峰，在这种情况下，捕鼠工作一定会成为比较火热的工作，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只该死的老鼠而失去小命。
真理教会发布捕鼠广告，正是想抓住这波风头，当那只起飞的‘猪’。
他们免费为普通居民捕鼠，可以积攒声望，当声望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贵族豪绅们的重视，届时……
“看来他已经计划好下一步的发展策略了。”
萨图克神父嘶哑的笑了几声：“想法很不错，先捉怪盗，又来捕鼠，都是冲着贵族们去的，手段简单粗暴，但非常高效，是个聪明人，可惜……”
“可惜什么？”神仆好奇的问道。
“可惜他的起点太低，要走的路太长，一时半会儿无法成功。”萨图克神父说：“他想促进与贵族之间的友好关系，趁机发展教会，方案是可行的，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或许还真能被他抓住机会。”
“但这种事，我们又怎会考虑不到呢？”
“《新宗教法》仅仅只是开始，相比王都，偏远地区才是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教皇不会给小教会机会的，福勒主教会在近期来到新罗斯城，面见四王子亚瑟殿下，彻底杜绝他们发展的途径！”
闻言，黑衣神仆欧内斯特不禁问道：“为何咱们不直接动手铲除小教会，非要在这儿跟他们周旋呢？”
“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很敏感……”
萨图克神父颔首说道：“王国已经抛弃他们两次了，如果再使用强硬手段，铲除这些有点信徒基础的小教会，人们会怎么想？记住，千万不能竭泽而渔，教会想收获更多的信徒，需要温和的手段，抚平人民心中的伤痛，让他们认为，教会是仁慈和善良的，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取缔小教会，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可如果小教会中也有神明降临了怎么办？他们完全可以利用神明的恩赐，发展大批拥趸啊！”
“你说的不错，但我们现在并不清楚神明降临需要哪些条件，更无法确定那些小教会中有没有神明，所以选择慢慢来，一步一步的，将小教会逼上绝路。”萨图克神父端起桌上的金纹宽口酒杯，啜饮着里面红色的液体，声音平静道：“再说，虽然我们已经取得了权力，整个国会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但你能忽视那些贵族、商人的意见吗？”
“教会需要运作资金，资金来自商人、贵族的捐献，彼此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杀鸡取卵能快活一时，快活不了一世，狗急了还要跳墙，把国王、贵族、豪绅逼上绝路，对谁都没好处，反之，我们还可以利用他们，稳住大局。”
“哦……”
欧内斯特深以为然的颔首点头：“因为咱们是和平夺权，所以必须使用温和手段，对吗？”
“没错，国王罗德四世是个聪明人，但他年事已高，活不久了。”萨图克神父笑眯眯的说：“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如果杀死国王就能当上国王，那暗杀者又怎会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呢？”
说完，萨图克神父抬头仰望沐浴在金辉之中的神像：“咱们的任务，是遏制小教会的发展速度，又不能让他们绝望，因为教会重心目前并没有放在这些小教会的身上，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欧内斯特竖起了耳朵。
“你很想知道吗？”
“神父，我只是为您的睿智折服了，总是想跟您多学习一点知识……”
欧内斯特赶紧低头，态度卑微的说：“您对大局的认知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我如果不努力的话，害怕某天拖您的后腿……”
“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
在黑衣神仆看不见的地方，萨图克神父森然冷笑，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就在黑衣神仆抬头的瞬间，笑容又变得极为温和，就连皱纹中都透漏出慈祥之意：“欧内斯特，欧内斯特，我想把你培养成心腹，你知道心腹是什么，他们必须聪慧，必须忠诚，对吗？”
“是的，萨图克神父，我知道。”
“那你听好了，教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
垂下脑袋，萨图克神父在欧内斯特耳边低声细语，听完之后，欧内斯特一脸震惊的说：“这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了，只要王都不出乱子，一切都将顺利进行……欧内斯特，去准备准备吧，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去参加比尔男爵的宴会。”
“是，神父……”
就在黑衣神仆转身离去之际，趴在屋脊上，偷听他们谈话的一只虎斑猫，悄然退后，直奔真理教会。
第79章 命运三女神教会
“原来国王真的失败了……”
克尔大街99号，真理教堂内，马维听着由小黑翻译的汇报，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王权的失败，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事情，是时代的必然性，你总不能指望会魔法的神明臣服于世俗的君主吧？
就像拥有二向箔这种超级武器的歌者文明不会向地球人俯首帖耳一样，这根本不现实。
虎斑猫带回的情报中，有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命运三女神教会当前的重心，并非铲除温莎王国境内的小教会，而是另有它图。
这意味着，命运三女神教会短时间内不会使用暴力手段。
也说明战争即将到来。
比起王国内几座上不得台面的小教会，在神明降临之初，快速抢占蛋糕才是更重要的，这也是温莎王国一向喜爱的手段。
毕竟土地越广袤，能发展的信徒就越多，信徒越多，神明就越强大，教会也越强大……
如果把重心放在王国境内的几座小教会身上，浪费时间，确实可以消灭隐患，但等你腾出手来，蛋糕早就被人分完了。
所以……
命运三女神教会的发展策略是暂且安抚其他不稳定隐患，留下一定的力量监视，把绝大部分精力，放在如何分割蛋糕上面，争取更多利益。
这种举动很愚蠢吗？
马维不觉得。
没有教会存在的罗曼诺夫王国，一时半会儿根本不知道其他国家发生了怎样的巨变，大家也很默契的隐瞒事实，能不用暴力就不用暴力，免得被罗曼诺夫王国派出的眼线看出端倪……
和平的表面下，实则暗流涌动。
当然，命运三女神教会虽然不打算立即对小教会动手，但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即将来到新罗斯城的福勒主教，势必会拉拢四王子亚瑟，只要能提前控制住野心勃勃，拥有土地管辖权的亚瑟，那韦克斯福德郡境内的教会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环扣一环的计谋，如同乌云一般，朝着真理教会袭来。
“不好办啊……”
揉着眉心，马维感觉头有点痛。
据他所知，今天晚上的宴会，四王子亚瑟不会出现，其他贵族倒是会来几位，见识见识逼退蔷薇怪盗的神父……
蚊子再小也是肉，马维不介意跟其他贵族加深一下感情，可问题是，命运三女神教会的萨图克神父也会到场。
他肯定会捣乱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Boss，你说四王子亚瑟，会臣服于命运三女神教会吗？”莱文问道。
“不好说……命运三女神教会毕竟是国教，是王国现在的实际掌权者，与他们合作，好处自然少不了，脱离苦海，回到王都也不是不可能。”
“那咱们还干个屁啊！”莱文眼睛一瞪：“赶紧撒丫子溜吧！”
“只是有可能，福勒主教还没来，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这么急着下定论好不好？”
白了他一眼，马维舒了口气：“四王子亚瑟是个野心家，绝对的野心家，这种人物，盛世之中，或许难有崭露头角的机会，但适逢乱世，绝对不会被埋没。”
“按照坊间流传的，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应该不会立即表态支持福勒主教，而是先稳住对方，寻找福勒主教登门拜访的原因。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出让利益，出让利益必有缘由。”
“到那时……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
莱文眉梢一挑：“你不会还指望四王子亚瑟拒绝福勒主教，跑过来帮咱们吧！拜托，咱们一不是他爹，二不是他妈，大家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舍弃回到王都的希望，义无反顾的帮助真理教会啊！”
“因为野心，绝对的野心。”
端起红茶，吹去上面的热气，马维轻声笑道：“四王子亚瑟如果就这样接受福勒主教的提议，限制其他小教会的发展，那么即使他将来回到王都，也没有机会竞争王位，而一旦让他的三位兄弟登基，成为温莎王国的国王，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甚至性命危急。”
“为什么没机会？王都是权力中心，一切皆有可能啊！”
“你了解命运三女神教会吗？”
“……不了解。”
“那就对了，你如果了解命运三女神教会，肯定说不出刚才那番话。”
摇摇头，马维放下茶杯，耐心解释道：“命运三女神教会，是多神教，有三个分支，大女神维尔德司掌健康、二女神南尔德司掌财富、三女神蒂尔德司掌罪恶。”
“多神教与一神教有本质上的不同，就像王国内部的各个政党一样，只有当外敌来临时，大家才是利益共同体，平时的明争暗斗一点都不少。”
“……”
听完马维的讲述，莱文眼神一下子惊疑不定起来。
“国王罗德四世有四位王子，他们名义上都有继承权，可四王子亚瑟因为没有背景，被驱逐出了王都，莫非……莫非……”
“你猜的没错，前三位王子，都有不同势力的大主教扶持，所以我才断言，即使四王子亚瑟回到王都，也与王位无缘。”眼睛虚眯，马维露出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容：“他若想成为温莎王国的国王，必须使用其他手段，得到其他贵族、其他教会的支持，这也是他想方设法拉拢韦克斯福德郡贵族、豪绅的原因。”
“而韦克斯福德郡的贵族们支持他，其中也有自身不受国会待见的因素存在，如果四王子亚瑟能在他们的帮助下登上王位，那么贵族上议院，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莱文，任何事物，只要透过表象看本质，就都逃脱不了利益、信念的束缚，这是人性……要么贪婪，要么高尚的人性！”
一旁愁眉苦脸，背诵九九乘法表的尤妮亚突然转头，看着爸爸，眼睛滴溜溜一转。
她还记得当初去南街孤儿院时，曾询问四王子亚瑟是不是一个好人，而马维的回答是，对住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而言，四王子亚瑟确实是一个好人。
马维从未说过，他认为亚瑟是一个‘好人’。
第80章 晚宴
晚上7点，罗斯大道13号，比尔男爵邸。
这座高大的别墅一扫前日的颓唐，昂贵的煤气灯全部点亮，每一扇玻璃中都透出淡黄色的光芒，一辆辆私家马车停在门前，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女士们挽着伴侣的臂弯，依次走下。
今晚的宴会，是比尔男爵为了庆祝血玫瑰没有被偷走而特别举办的，他身穿笔挺的燕尾服，站在门口迎接受邀前来的客人，容光焕发，与前日判若两人，脸上始终保持着灿烂的笑容。
“乔治爵士，欢迎您大驾光临……嗯，没错，今晚我会展出血玫瑰……”
“啊，亲爱的查理斯，我还以为你今晚要迟到呢！快进来，我特意准备了你最爱喝的奥布香槟……”
一道身影突然来到了比尔男爵面前。
正在拥抱好友查理斯的比尔男爵看到对方穿了达拉里斯长袍，眼睛一亮，以为是马维来了：“神父，您……萨图克神父？”
笑容凝固，瞬间化作惊愕，比尔男爵望着站在面前的萨图克神父，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发出了很多张邀请函，但教会只有一家，就是马维所在的真理教会。
毕竟自己之前与命运三女神教会的关系一般般，互相见过，也叫得出名字，可没什么交集。
再说……
血玫瑰案与命运三女神教会没有任何关系，干嘛邀请他们呢？
没有收到邀请函却登门拜访的命运三女神教会……
在比尔男爵看来，就是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