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第189章 像我这样的人
夏日渐深，天气愈发炎热，明媚刺眼的阳光下，一群工人在商店前排队，准备购买生活必需的物资。
所有人都领到了政府出资，由智慧神教负责发放的5卢布票券，领到了补助的民众，纷纷走上街头，开始购物，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1卢布？1磅黑面包你要1卢布？！”
面包房内传来了人们的惊呼：“你怎么不去抢？！”
“小麦粉的价格涨了，我也没办法。”老板也有些烦躁：“你们到底买不买？现在就是这个价格！”
“1卢布的面包傻子才会买！”
男人啐了口唾沫，愤愤不平的走出面包房，在烈日下仔细思考，决定不买面包，还是去买些土豆。
1磅小土豆只要10戈比，5卢布能买足足50磅土豆，够他们一家人吃好多天了……
虽然没能满足儿子想吃黄油面包的愿望，不过有土豆吃就很不错了，现在工作不好找，工资又低，不饿肚子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哪里还敢要求太多呢？
男人来到土豆摊前，挑了几颗还算新鲜的土豆，交给老板：“多少钱？”
“正好一磅，30戈比。”
“……多少？”男人感觉自己听错了。
“30戈比。”摊主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望着摊位上跟拇指差不多大小的劣质土豆，感觉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土豆也涨价了？！”
“我也要吃饭，不是搞慈善。”摊主没好气的说：“现在所有东西都在涨价，一天一个价格，明天土豆就涨到40戈比了，你要买就趁现在。”
男人紧紧攥着5卢布票券，明明身处烈日之下，却手脚冰凉。
他不知道政府发放补助带来了怎样的后果，他只知道物价涨了，只用了短短两天，物价就翻了三倍……
这意味着他每天6戈比的薪资，连土豆都买不起了。
手中的5卢布，也没有想象中的值钱。
而物价飞涨带来的后果……
男人想了想，打了个寒颤，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他最终还是买了土豆，这已经是萨拉托夫最便宜又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了，花费5卢布，只买了不到17磅土豆。
男人提着麻袋离开了，恐慌的情绪在城中蔓延，人们害怕明日价格会更高，纷纷开始了抢购，眨眼间就把摊主带来的土豆席卷一空。
“卖完了！卖完了！今日售罄！”
摊主推着空荡荡的小车，慢悠悠的向城外走去，留下排成长队的人们大眼瞪小眼。
“快去商店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开始混乱，宛如崩塌的雪山一般，涌向不远处的商店，那里还有土豆、还有玉米……虽然价格更贵，但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争抢、谩骂、推搡……
人人脸上都写满恐惧和忧虑，感觉手中的5卢布票券是那么烫手，一些‘精明’的店主，见大家如此疯狂，立刻坐地起价，不断刷新商品的价格。
当商店被扫荡一空，人群又乌泱泱的涌向下一个商店，只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钱被偷走了，脚也被人踩了一下，泥污混着泪水流下，可根本没人理会。
不远处驻足观望的冈察洛夫看到这一幕，上前扶起小女孩，拿出手帕擦去她脸上的灰尘，询问道：“你被偷走了多少钱？”
“3……3卢布……”小女孩还是哭个不停。
“我刚刚在地上捡到了3卢布，应该是你不小心掉的。”冈察洛夫拿出三张1卢布面额的票券塞到小女孩手中，轻声说道：“快回家吧，把钱给家里的大人。”
“谢谢……谢谢叔叔！”
小女孩停止啜泣，抽了抽鼻子，扭头朝着街道尽头跑去。
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冈察洛夫才收回目光，胸腔起伏着，心情极不平静。
乱象，已经出现了。
萨拉托夫只是众多陷入混乱的城市之一……
而他作为负责萨拉托夫地区的神父，对目前的现状极度悲观，同时又极度愤怒。
在加入真理教会之前，冈察洛夫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他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知道肚子饿的时候，嗅到面包店里飘出的香气会让人产生怎样的邪念……
他现在肚子不饿了，能够冷静的观察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无法给出高分评价。
这个国家病了，病的很严重。
下午时分，工人们不再工作了，他们纷纷撂下手中的工具，走出工厂，回到了家中。
工厂支付的薪水，已经无法维持他们最低限度生活品质，劳累一天所消耗的体力，比得到的报酬还多，谁会继续工作呢？
货物堆砌在码头，不再运转，工厂也停业了，不再生产任何产品，就连学校都放了假，因为没有学生了，父母们不愿再支付学费。
街上开始有人游行抗议，不断有民众加入队伍，最忙碌的应该是警察，他们手持警棍冲上街头，开始‘维护’治安。
维罗妮卡躲在家中，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街上游行示威的队伍，她死死抓着丈夫的手臂，声音颤抖着说：“千万不要出门……怀森，不要再出去工作了，你前几天买到的土豆，能支撑很长时间……”
“马维神父是对的。”看到街上乱象的怀森喃喃道。
“什么？马维神父？真理教会的马维神父？”维罗妮卡转过头，很生气的锤了下丈夫的肩膀：“你加入真理教会了？！”
“是的。”
“怀森！！！”维罗妮卡大叫道：“秘密警察一直在抓捕真理教会的信徒，你明知道这件事还敢加入他们？！”
“因为冈察洛夫神父说得没错。”怀森看着妻子的眼睛，声音平静的说：“有些事，必须有人挺身而出。”
“可那个人为什么一定是你？！我不想让你被秘密警察抓走！咱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看看吧，睁开眼看看吧，维罗妮卡……现在哪里还有生活呢？”怀森惆怅叹息：“如果不是马维神父让我们提前储备食物，那么此刻咱们应该没有多少食物了，他是对的。”
“那又怎么样？！”
“如果他是对的，我们就应该支持他。”怀森语气认真，正面反驳妻子：“如果我们连正确的事物都不敢支持，还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全呢？今天我加入他们，他们就能多一份力量，胜算也能多一点，如果我今天选择冷眼旁观，那么将来又有谁愿意帮助我们呢？”
“明知道一件事物是对的，却缩手畏尾，不敢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是懦弱，不是智慧。”
“即使这样做能活下去，可那样活着……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怀森抱住妻子，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维罗妮卡……维罗妮卡……我不想让咱们的孩子，也像我一样，忍受这些剥削者的压迫。”
“怀森……”维罗妮卡抬起头，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虽然我不想让你加入他们，但你今天……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了。”
“你同意了？”
“我不同意，你就不会去吗？”
“不，我一定要去。”
“你就不怕失败吗？”
“怕，但我们一定会成功。”
“为什么？”维罗妮卡不明白丈夫的信心从何而来。
“因为……”
怀森戴上灰色尼龙软帽，握住门把手，沉声说道：
“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第190章 通谕
浓密的火光照亮了萨拉托夫的夜空，大街上，无数民众手持火把，涌向市政大楼，准备讨要一个说法。
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暴动，街道上聚满了人，负责镇压工作的警察挡住游行队伍，警察局长拿着铁皮制成的扩音筒，站到高处，大声说道：“所有人立刻散去！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最后警告一次！所有人立刻……”
“去你妈的！”
怒骂声中，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块急速飞来，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警察局长的脑门上，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警察局长应声倒地。
“揍他们这群贵族养的狗腿子！！！”
愤怒的民众举着铁锹、木棍等武器冲了上去，跟警察们扭打在一起，一时间，街上混乱不堪，效忠于国王的警察根本阻挡不住疯狂的民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滴——
滴——
尖锐的哨声响彻天际，一群穿着黑牛皮靴的秘密警察及时赶到了现场，领头的警官看到局面失控，连忙拔出转轮手枪对天射击，想威慑民众，可民众根本不理会他，反而以为警方开枪伤人，更加愤怒了。
“沙奇洛警官，你这是在火上浇油。”
头戴警帽的副手走到上司身旁，望着即将冲到面前的民众说：“这些人已经失去理智了，枪声是吓不到他们的。”
“难道你要我真的下令开枪吗？”沙奇洛警官脸色难看道：“咱们总共只有几十号人，他们有上千人！就算把子弹全部打空也没法干掉他们！军队在什么地方？他们怎么还不来支援？！”
“大主教暂时没有动用军队镇压暴乱的想法，一旦派出军队，就会造成大规模的流血事件，这对我们智慧神教不利。”
“开什么玩笑！光凭我们是镇压不了他们的！”沙奇洛警官冷汗涔涔，他当警察这么多年，还从见过如此大规模的暴动，根本没有处理经验。
“那可不一定……大主教早已给我们准备了应对暴乱的方法。”
副手摘掉皮手套，露出佩戴着两枚金戒的右手，迈步上前。
“古代魔法——王后！”
黑暗中，金戒骤然明亮，光芒流转，无形的领域展开，随着副手不断吟唱，迅速覆盖了暴乱的人群。
偌大的虚影出现在火光照耀的夜空上，昂贵的礼服、镶嵌着宝石的权杖、雍容华贵的脸庞……
仿佛一位真正的王后降临了，虚影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柔和，没有挥舞权杖，而是向下方的人群张开了怀抱。
叫喊声渐渐平息，冲突忽然停止了，原本愤怒的人群不再发动攻击，铁锹、长棍垂下，怔怔的站在原地，宛如被催眠了一般，陷入沉寂。
副手走到昏迷的警察局长旁边，捡起掉落的铁皮扩音筒，对着人群说道：“回家去吧。”
接到命令，民众们僵硬转身，缓慢的向着家中走去，看到这一幕，沙奇洛警官惊讶道：“还有这种神奇的魔法？”
“魔法哪有不神奇的呢？”副手淡淡的说：“王后能够平息民众心中的怨气，与在外征战的国王恰好相反，她需要稳住国内的局势，就像传说中那位万民敬仰的王后一样……她的仁慈和善良，会让所有人臣服。”
“魔法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沙奇洛警官，趁这段时间，赶紧去把那些领头的人抓起来吧。”
“好。”
沙奇洛警官再次吹响了哨子，带领着秘密警察，冲进居民家中，开始抓捕刚刚暴动中最显眼的犯人。
黑暗的小巷里，斯科特金瑟瑟发抖，被刚才的景象吓到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冈察洛夫，询问道：“神父，他们会用魔法，咱们该怎么办？”
“等。”冈察洛夫旋转着手指上的金戒，低声说道。
“等什么？”
“等马维神父的命令。”
……
7月1日，莫斯克，圣瓦西里大教堂，议事厅。
“Boss，最近一周的时间，全国各地发生了近两千起暴动，很多神父都写信来，问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莱文刚说完，迪诺就接着说道：“现在市场上的物价已经涨了五倍，大量财富涌进了富人的口袋中，经济完全失衡，再这么下去，罗曼诺夫王国就完了！”
“最近已经有人开始吃老鼠了。”蹲在桌上的胖橘说：“不少人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可他们又买不起药，我们不能再等了。”
“是啊神父！”克里斯托弗叫道：“外面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就连莫斯克都有很多人开始罢工，工厂已经整整一周没生产货物了！”
坐在桌首的马维，安静的听着众人的汇报，手里把玩着一颗子弹，“萨琳娜，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萨琳娜抿着嘴，“我现在只希望这场内战赶紧结束。”
“丹尼尔你的意见呢？”马维又问道。
“如果是我，早在半个月前就展开行动了。”丹尼尔说。
点了点头，马维再看向尤妮亚。
“我听爸爸的！”尤妮亚大声说。
“嗯……”
子弹轻轻放到桌上，马维站起身，目光扫过莱文、迪诺几人的脸庞，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