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幸运的是，没有人死亡，只是这批秘密警察估计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
而这批来到莫斯克的秘密警察当中，没有智慧神教的神父、修士，都是一些普通人，这让马维有些失望。
仔细想想，把一些明显实力弱于真理教会的修士派到莫斯克，这种行为跟送死没什么两样，亨利大主教肯定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冒这种风险。
这些‘牺牲品’，只是用来试探真理教会反应的棋子罢了。
“根据猫猫军团传回的消息，这群秘密警察并没有攻击其他地区的真理教会。”
压手示意莱文坐下，马维轻声说道：“虽然咱们跟智慧神教已经开战了，但很明显，事情还没有闹到大家互相攻击的地步……”
“抓捕发动暴乱的平民，其根本目的，是为了破坏瓦解民众的抵抗意志，这是在杀鸡儆猴，威慑民众。”
“Boss！这些发动暴乱的平民都是最有血性的人啊！”莱文梗着脖子叫道：“他们是第一批站出来反抗的，教会必须保护他们！”
“莱文说的没错。”丹尼尔点了点头：“如果真理教会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那么就会失去民众的信任。”
“我们当然不能放弃他们。”马维深知民众的信任有多么重要：“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三项法案的提出，让民众们看到了希望，而贵族派和智慧神教亲手摧毁了他们的希望，甚至成立秘密警察，对他们实施镇压……”
“我觉得时机已经很成熟了。”克里斯托弗说：“咱们应该号召民众拿起武器，勇敢的对抗这些镇压者，只要能击退秘密警察，那么民众就会大受鼓舞，反抗的热情愈发高涨，就如同野火一般，疯狂燃烧。”
马维摇了摇头：“不够，还不够……民众的要求其实不多，他们只要有饭吃、有房子住、能活下去就很满足了，农奴制的废除，让他们陷入了食物危机，于是爆发了暴动……这还不是他们愤怒的极限。”
“难道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吗？”克里斯托弗很不理解。
“民众暴动的原因，是因为食物危机，他们失去了可以耕种的田地，妻儿子女没有东西吃，当然要反抗，但现在反抗的人，大多还是获得了自由身的前农奴。”
手指轻敲桌面，马维眯着眼睛，平稳缓慢的说道：“各位，你们知道，我为何要在参议院大会上提出《公民权力法案》吗？”
“我知道！”尤妮亚举起小手说：“爸爸你想让更多的人站起来反抗！”
“聪明。”马维含笑点头：“《公民权力法案》的受益者，是全体公民，不仅仅是获得了自由身的前农奴，还有一些人，他们，也需要觉醒。”
“你是说……”萨琳娜皱了下眉头：“工人？”
“没错！工人！”
马维打了个响指：“农奴制的废除，不仅触及到了前农奴的利益，大量劳动力的涌入，让许多工厂采取了降薪策略，毕竟很多工作都是力气活，你不做，有的是人做，所以工人的薪资一降再降。”
“很快，这些受到冲击的工人，也会迎来食物危机，他们赚取的薪资再也无法保障他们的日常生活，怨气、愤怒也就随之滋生了。”
“罗曼诺夫王国有两千万的农奴，可工人、平民的数量更多，他们占据了总人口一亿五千万中的大多数，是一个绝对不能忽略的群体。”
丹尼尔瞪大眼睛：“老师，你在参议院大会上提出三项法案当中，除了《新土地法案》和《公民权力法案》之外，还有一项《人身安全基础保障法》，难道……”
“人其实是很自私的生物，丹尼尔。”马维幽幽的说：“许多人并不在乎别人的生活，他们只顾及自己，这很正常。”
“有许多人为了利益，不惜破坏市场基本运行规则，通过恶意降薪、无偿加班来提升自己的竞争力，这种人，我通常称呼他们为……工贼。”
“两千万恢复了自由身的农奴，成为了大量有生劳动力，他们对市场、社会环境所带来的冲击是你难以想象的，农奴制也不是你以为的、只用一项法案就能废除的，背后还有许多复杂的因素在内。”
“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才是当权者应该考虑的事情。”
马维端起茶杯，吹去漂浮的热气，抿了一口，淡淡的说：
“咱们现在的等待，是为了迎接更多的同志，他们……”
“很快就要来了。”
第183章 怀森，工人
随着下班钟声的敲响，位于伏尔加河河畔的锯木厂停止了一天的工作，工人们放下手中的工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门口领取今日的酬劳。
“怎么才8戈比？！”
第一位领到薪资的工人放声尖叫了起来：“昨天还有10戈比呢！”
负责发放日结薪资的经理不耐烦的说：“有8戈比就不错了，隔壁的工厂已经降到6戈比了呢！是老板看你们辛苦，好心加了2戈比！”
“我还要感谢他不成吗？！”
排队的工人们一下子闹了起来，前面队伍怨声载道，后面队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
每日薪资只有8戈比的事情，很快就散播开了。
“我不干了！这些钱连买土豆都不够！”
有工人将头上的帽子狠狠扔到地上，怒火冲天的离开了工厂。
有了他带头，很快工人们就团结了起来，他们纷纷表示明天不来了，想以此提高薪资，可经理冷笑着，眼中满是讥讽。
似乎是为了对抗工人们愤慨的情绪，经理示意后面的队伍稍等，起身走到门外，大声喊道：“招工人！一天6戈比！”
短暂沉默，蹲在街道两侧，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找到工作的人们，疯狂的涌了上来，他们簇拥着经理，挥舞着手臂，希望能被选上。
“看到了吗？”
经理望着刚刚辞职的工人们，咧嘴发出了嘲讽：“你们不做，有的是人做。”
“你们为什么要替黑心老板工作？！”有工人大叫道：“一天8戈比的报酬，连半磅土豆都买不到！”
没有人回答他，仿佛是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没能体恤到无工作者的烦恼一样。
哪怕一天的薪资只能买到一小袋土豆，可那也是食物，已经走投无路的前农奴们，只能忍受黑心老板的剥削，他们家里还有孩子，有妻子，不吃饭……
是一定活不下去的。
“还有人要辞职吗？”经理一边记录新工人的姓名，一边斜眼瞥了下后面的队伍：“要辞职就赶快，我一起把人招了，省的麻烦。”
喧闹的队伍逐渐安静，没人要辞职了。
8戈比虽然不多，但也能买些食物，而很多时候，往往一颗土豆就能活命。
怀森也是锯木厂的工人，他身体精壮，看起来很瘦，可身体很有劲，从事的是最累的搬运工作。忙碌了一天，汗水打湿了他的衣服，风干过后，衣服上浮现一圈白色的盐斑。
看到工作如此抢手，站在人群最后方的他，默默缩回了踏出队伍的大腿。
领到薪资，怀森紧紧攥着硬币，跑到工厂对面的摊位前，挑选了几颗成色还不错的小土豆，不到半磅，但已经花掉了他一天的工钱。
为了不让自己的衣兜鼓起来，他把小土豆分别揣进了几个兜里，避开街上巡逻的警察，步履飞快的回到了位于贫民区的家。
“怀森？”
听到开门声，一个面容稍显憔悴的女人走了出来，见到丈夫，她明显松了口气：“你回来就好了，隔壁的莫泽利先生今天被秘密警察抓走了，真是太可怕了……他们把他打的不成样子……”
“莫泽利夫人怎么样了？她们的女儿呢？”
关上门，怀森将兜里的土豆一个个拿出，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她们母女倒是没事，不过好像没有食物了……外面物价又涨了吗？”发现土豆数量减少的女人询问道。
“没有……是工资降了，现在每天只有8戈比了，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怀森低着头，不敢看女人的眼睛。
“怀森……”
女人拥抱丈夫，亲吻他的脸颊，轻声说道：“谢谢你，食物少没关系，我少吃一点就可以了。”
怀森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胸口仿佛要爆炸一样难受。
“不要去做危险的事，那些秘密警察很残暴的。”女人放开丈夫，拿着土豆朝厨房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过会儿给莫泽利夫人她们送点食物吧，也不知道莫泽利先生什么时候回来……都是邻居，能帮就帮一把。”
“嗯。”怀森点了点头，哪怕食物不多，他也愿意分享给没有食物的孤儿寡母，看着对方饿死显然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晚饭时间，怀森盘子里有三颗小土豆，女人的盘子里只有一颗，没有黄油、没有果酱，盘边的一小撮盐就是清水煮土豆的调味品。
怀森拿起一颗土豆放到妻子的盘中，三两口吞下自己的食物，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肚子里的饥饿感稍微缓解了一些。
夜幕降临了，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怀森正打算早早睡觉，减少体力消耗的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心头一紧，怀森有些恐惧的看着大门，声音颤抖着发问：“谁？！”
“斯科特金！”
“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但只要你打开门，咱们不就认识了吗？”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放心吧，我不是坏人！”
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呢？
怀森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妻子，还是决定不开门。
“你走吧！”
“我是来送食物的！免费的食物！莫泽利太太已经领到了！”
听到食物，怀森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咂了咂没什么滋味的嘴巴，迟疑着来到大门前，握住了把手。
咔哒……
一个瘦小黝黑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对方背着一个麻袋，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圆滚滚的东西。
“我能进去吗？”斯科特金很有礼貌的询问道。
见对方似乎没什么恶意，怀森让开身体：“……进来吧。”
费力扛着麻袋，斯科特金走进屋内，四处看了看，直接进入厨房，怀森和妻子紧随其后。
解开绳索，斯科特金打开麻袋，从里面掏出四颗巴掌大小的土豆，放到餐桌上：“我没骗你们吧！免费的食物！”
“你……”女人疑惑道：“你为什么要给我们送食物？”
“真理教会的馈赠呢！每一位穷人都有！”
“真理教会？！”女人一下子瞪大眼睛，抓住丈夫的胳膊：“莫泽利先生就是因为加入了真理教会才被秘密警察抓走的！我们不要他们的食物！怀森，快让他出去！”
怀森直勾勾的盯着四颗比他手掌还要大的土豆，咽了口唾沫，说：“你们想干什么？”
“别紧张，真理教会不是坏人！”斯科特金摘下帽子，含笑说道：“你们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听完之后，如果你们还是让我离开，我会立刻走的。”
四颗比巴掌还大的土豆，按照市场价，比得上怀森三四天的工钱，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听斯科特金想说什么。
“我以前是一位农奴，为布拉戈男爵工作，虽然他收的税很高，但至少没有饿死人的情况发生，是一位还算不错的贵族老爷……”
坐在木椅上，斯科特金慢慢讲述了起来：“后来国王废除了农奴制，我一下子变成了自由民，可我根本没有一技之长，只会种地，为了食物，只能跑到萨拉托夫找工作，可你们都看到了，根本没有老板喜欢像我这样又黑又瘦、个子矮的工人，所以我根本找不到工作……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冈察洛夫神父拯救了我。”
“他给了我食物，给了我工作，还愿意让我成为真理教会的临时修士，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比我更适合这份工作的人有很多，可冈察洛夫神父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我长得矮就歧视我……”
斯科特金看向站在怀森身旁的女人：“这位夫人，莫泽利先生是一位好同志，他确实是真理教会的信徒，但我们并不像您想象中的那样，是邪恶的存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你们、我们一样的底层人。”
“莫泽利先生是因为发动暴乱才被秘密警察抓走的！”女人说道。
“是这样没错，据冈察洛夫神父说，秘密警察的成立，是因为智慧神教和贵族老爷们针对真理教会，他们不想看到真理教会发展壮大，因为真理教会宣传的教义，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斯科特金安静的看着怀森夫妇，“这是我们底层人翻身的机会，真理教会愿意为我们底层人争取权力，这是以往任何时候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那些贵族老爷、工厂老板不把我们当人，想发设法的压榨、剥削我们，我们难道不应该反抗吗？”
“可是反抗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他们抓不光的！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斯科特金说：“罗曼诺夫王国有一亿五千万的人口，贵族才几万人！我们团结一致对抗他们的话，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你们知道卡捷琳娜殿下在参议院大会上提出的三项法案吗？”
怀森摇了摇头，他知道卡捷琳娜·罗曼诺夫，那位帮助王国击退侵略者的英雄，莫斯克大公，可他不知道三项法案……他不看报纸，因为他不识字。
“真理教会是支持卡捷琳娜殿下的！”斯科特金大声说：“三项法案就是真理教会的领导者，马维神父亲自草拟的法案！上面不仅提到了土地改革，还有公民权力、人身安全等各种有利于底层人的事情！”
“如果马维神父提出的三项法案实现了，那么每个人都有田地耕种、每个人都能找到工作，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被贵族老爷、工厂老板压榨和剥削了！真理教会将成为我们最大的靠山！”
见怀森有些茫然，斯科特金发现自己说的太宏观了，他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如果真理教会能够取得最终胜利的话，像怀森先生您这样的工人，每天至少能领到40戈比的报酬，你们的孩子，也能得到良好的免费教育，每周只用工作五天，周六周日能在家陪着妻子，还不用担心加班！”
这下怀森听懂了，他感觉就跟做梦一样：“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们在工作的时候受了伤，老板还要赔付你们一大笔钱！因为这些都是我们本该拥有的权力！真理教会只是想帮我们争取这些罢了！”
“这样做对真理教会又有什么好处呢？”女人奇怪道。
“马维神父是一个伟大的人，他追寻真理，想要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这是他的理想，现在他马上就要成功了，如果怀森先生你们愿意支持真理教会的话。”
“只要我支持马维神父……他的理想就能实现吗？”
“你支持，我支持，大家都支持不就可以了吗？”斯科特金耸耸肩：“我们应该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应得的，有人抢走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那么我们也应该拿起武器，把它们重新夺回来！”
说完，斯科特金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起身戴上帽子，捆起麻袋，对还在思索的怀森夫妇说：“大家不应该冷漠，今天秘密警察抓走了莫泽利先生，无人为他发声，明天秘密警察抓走了我，也无人为我发声，那么有一天，秘密警察敲响你们家门时，还有谁能帮助你们呢？”
“我们要团结一心，互帮互助，只有这样……”
“才能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美好时代！”
第184章 隐修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