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她如今撤军，就意味着将来真理教会才是政变核心，她成了辅助。”
“谁是核心，谁是边缘，如此明显的心思，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修士瞪大眼睛，猛的惊醒过来：“卡捷琳娜和真理教会在决定未来的主导权？”
“是啊……看样子是真理教会赢了，卡捷琳娜如此强势的女人，竟然会低头……这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没有真理教会的帮助，卡捷琳娜是不可能赢过我们的。”
亨利大主教揉着眉心，叹道：“真正让我头疼的是将来，如果卡捷琳娜发动这场政变，对咱们来说反倒简单了许多，可惜……”
修士顺着亨利大主教的话思考了下去，很快便得出了答案：“如果是以真理教会为核心的话，那就意味着……将来是真理教会与智慧神教的直接冲突，咱们与真理教会之间，要爆发一场教义的战争？”
“没错，一场没有硝烟的教义战争，双方比拼的，是政治手段。”亨利大主教颔首点头，心中有些忧虑。
虽然他是智慧神教的信徒，但他并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智慧神教的教义一定能胜过真理教会。
事实恰恰相反，他在粗略了解过真理教会宣传的教义后，对智慧神教的未来产生了难以言明的担忧。
谁都知道，一个国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普通民众，没有民众的支持，国家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完全虚假的。
而罗曼诺夫王国的情况，与其他王国还不一样，他们是农奴制，土地虽然是属于国王的，但农奴却是地主的私人财产。
问题就出在这儿。
农奴不是物品，是人，哪怕地主贵族把他们视为财产，他们也是人，活生生的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是人就会有思想，真理教会的教义核心是以民众为基础，建立一个平等的、没有阶级的世界。
如果把亨利大主教比作农奴，他肯定是选择真理教会而并非智慧神教。
谁不希望自己生活的更好一点呢？
这场教义的战争，恰恰是亨利大主教不想看到的局面，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旦比拼教义，那么罗曼洛夫王国几千万的农奴，都会倒向真理教会。
这太可怕了，想到那种场面，他就背后发寒。
“马维·恩德斯……能够自建一派的教皇果然都不简单啊……”亨利大主教低声喃喃：“但你就是真理教会最大的弱点……只要除掉你，真理教会自然崩塌。”
“马维·恩德斯不是预言中的人吗？”修士疑惑道：“如果除掉他，预言岂不是被破坏了？”
“真理教会已经找到了成神的方式，他们信奉的真理女神迟早会成为真正的主神，预言不会出错，凡忤逆预言者，必遭反噬。”亨利大主教说：“但灾厄石碑的前半块，并没有提到预言之人不能死去，也就是说，他的使命只是建立真理教会，给真理女神指引道路，做完这一切，他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修士想了想：“万一灾厄石碑的后半块也提到了他呢？”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啊……”
亨利大主教神情晦暗，有些拿不定主意。
除掉马维·恩德斯，对智慧神教有极大的好处，作为开派教皇，他的地位是任何后来者都无法企及的。
他活一天，真理教会就会听从他的命令，就连女神也不会忤逆他。
他是一切的缔造者，是真理教会最核心的人物。
过往的时代中，每一位开派教皇都做出了轰轰烈烈的大事，其中就包括了天启之神的创造者——阿尔巴德·博杰。
如果没有阿尔巴德·博杰的指引，内蕾伊达不可能埋葬、流放强大的旧神系，创建天启时代。
一个时代的开端，追根溯源，往往都系于一人。
马维·恩德斯就是曾经的阿尔巴德·博杰，他创建的真理教会，在预言中将成为新神系，埋葬属于天启之神内蕾伊达的时代。
如此重要的人物存活于世，亨利大主教怎么睡得着呢？
他早就动了杀心，可他更害怕……
灾厄石碑的后半块，也提到了预言之人，那样的话，想要杀死马维·恩德斯的他，就变成了忤逆预言的存在。
可如果不除掉马维·恩德斯，如何扼制真理教会发展的势头？
比拼教义……
亨利大主教心里真的没底。
目前唯一能让他聊表慰藉的，就是智慧神教得到了国王保罗一世的支持，他们占据了优势，如果能赶在真理教会之前废除农奴制的话……
或许能打乱真理教会的计划。
但废除农奴制的提议，已经触碰到了贵族派的核心利益，他们根本不可能同意！
所以亨利大主教很是烦躁，计划无法得到实施，再厉害的计谋也无用武之地。
智慧之神阿纳托尔、教皇都对自己寄予厚望，他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退缩？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亨利大主教做出了决定，他看向窗外灯火通明，不断庆祝的人群：
“如果贵族派不肯让步，那就只好实行傀儡国王计划了……”
第160章 莫斯克
3月10日，秋明城的街道，比前几日多了几分萧瑟。
战争结束，国王保罗一世启程返回王都彼得堡，冬天也要结束了，难民们纷纷收拾行囊，踏上了返回家乡的道路。
除了《禁酒令》，限制难民出行的《战时法案》随着战争一并解开了，乌泱泱的难民潮携家带口的离开这座巨大的城市，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向西前进。
他们要翻过乌拉尔山，越过伏尔加河，才能抵达位于西部平原上的家乡。
这是一个漫长的旅途，铁路崩坏的情况下，难民们无法像来时一样乘坐火车回去，他们沿着铁路，亦步亦趋的走在寒风中，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不过相比前几月，已经转暖了太多。
站在教堂高处，望着‘逃离’秋明城的难民，马维背负双手，出声询问道：“面包都发下去了吗？”
“都发下去了，我把剩余的小麦粉全部制成面包，分给了难民。”后方的迪诺回答道。
“不够……还不够。”马维神情严肃道：“他们每天靠两条腿能走多远？咱们没有足够多的马车，那么只能多分些食物，否则这一路上又要饿死不少人。”
“这要花很多钱，一次性帮助这么多难民的话，教会的资金又要不够了……”
“钱的问题，去找那些军功贵族，让他们出资相助。”
迪诺露出茫然的神色：“他们会帮忙吗？”
“他们别无选择。”
“好，我知道了。”迪诺点了点头，又询问道：“神父，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卡捷琳娜殿下已经回到了莫斯克，她都派人催促过两三次了。”
“我们最后一批走，让卡捷琳娜把第15、第19骑兵团的战马送来，绑上拖车，帮助难民回家……铁路的修葺工作也必须加紧进行，我亲自去见秋明城的官员。”
国王保罗一世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天就启程返回了王都，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光是马车就动用了不知几百辆，亨利大主教和两千名近卫军随行，还有无数的高层官员……
他们一走了之，居住在秋明城周围的难民反倒没人管了。
本想动身离开秋明城的马维见到这一幕，只能延缓前往莫斯克的时间，打算继续在秋明城逗留一段时间，收拾这些烂摊子。
如果只凭真理教会，当然无法照顾两千万的难民，智慧神教的神父、修士也在帮忙，亨利大主教采取的措施和马维差不多，都是以保障难民的食物充足为主，马维心里也清楚，真理教会和智慧神教的教义之争……
已经开始了。
又过了几天，奥努夫里、拉夫尔率领着几百人从莫斯克赶来，他们带来了第15、第19骑兵团的战马，套上拖车之后，就能帮助难民运送行李，这一下子减轻了马维的许多压力。
时间一晃到了3月下旬，除了一些打算留在秋明城的难民外，其他难民都差不多回到了家乡，马维也打算让真理教会搬家了。
“把东西都收起来！抬上车！”
正午时分，克里斯托弗指挥着修士，将一个个箱子搬上马车，这是一次浩浩荡荡的搬家。
半年前，马维几人只带了几个行李箱就来到了罗曼诺夫王国，如今离开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许多同伴，包括科瓦廖夫、鲁索夫在内的修士，都打算跟随真理教会一起前往莫斯克，至于他们的家人，早在半个月前就离开秋明城了。
“Boss，咱们走了，兹纳缅斯基大教堂怎么办？”收拾完东西的莱文找到马维，询问道：“让谁留在这里？”
“找几个住在秋明城的修士，让他们继续管理真理教会。”马维一边把爱德华房间里的图纸叠好放进箱子一边说：“你们都跟我前往莫斯克，那里才是下一步计划的核心。”
秋明城虽然人口不少，但跟莫斯科相比还是有点小巫见大巫了，作为罗曼诺夫王国的经济中心，莫斯科的繁荣程度，并不比王都彼得堡差多少，需要大量的人手进行管理。
像莱文、迪诺、克里斯托弗这些核心人员，都是要跟随马维前往莫斯克的，留在秋明，太浪费他们的能力了。
对于现在的真理教会而言，找几个信徒管理兹纳缅斯基大教堂并不难，接受过马维亲自教导的他们，宣传布道可谓小菜一碟，根本不用担心。
到了傍晚，行李全部装车，尤妮亚一只手抱着小熊玩偶，一手提着自己的小皮箱，快步跟在马维身后，坐上了最前方的四轮马车。
街道两侧，许多居民听到马维要离开的消息，自发的出来相送，在最近几个月里，真理教会做的事情都被他们看在眼中，就如马维所说的……
埋下的种子，总有一天会发芽。
“各位，遇到问题就来真理教会寻求帮助，咱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马维站在马车旁，摘下自己的帽子，按在胸前，面色平静的说：“静候我们的好消息吧。”
挥了挥手，马维上了车，车夫甩动缰绳，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驶出了黄昏的秋明城。
“终于走了……我也该跟上去了……”
人群中，芬恩·德罗斯特压着帽子，注视着车队离开的方向，沉默片刻后，退入黑暗，眨眼间消失不见。
“爸爸，猫猫军团该怎么办呀？”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的尤妮亚想起秋明城的猫猫，忍不住问道：“它们不会有问题吗？”
“胖橘都安排好了。”马维将趴在自己身上睡觉的小小黑提到一边：“天气马上就要转暖，它们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阿廖沙他们在呢。”
阿廖沙是接替马维管理兹纳缅斯基大教堂的修士，跟卡瓦廖夫、鲁索夫同为第一批修士成员，信仰坚定，处事有度，是个管理型的人才。
发现他的特点后，马维就让他成为了真理教会的神父，带领几名秋明城本地的修士、修女，继续布道发展。
神父……主教……修士……真理教会的职位划分，跟命运三女神教会、智慧神教一样，这种通俗易懂的名称一眼就能分出区别，没必要在这上面费功夫。
他们接下来要前往的地方，才是罗曼诺夫王国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的中心。
马维相信，莫斯克这座城市，将成为真理教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重要根据地。
他打算在那里，建立起完善的教会体系……
4月2日，经过五天的旅程，一座巍峨庞大的城市出现在了车队前方，气温已经来到了零上，路边的积雪融化了不少，车队驶过泥泞的道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莫斯克城郊。
接到消息的卡捷琳娜，亲自乘坐马车外出迎接，她站在进城的必经道路上，穿着一身蓝色长裙，头戴发饰，静静的看着下车的马维，旁边站着两位女仆……还有爱德华。
“马维神父，好久不见。”她走上前，优雅的伸出右手。
“好久不见，殿下。”
马维握住卡捷琳娜的指尖，依旧没有低头亲吻她的手背，只是轻轻握了一下，“莫斯克的情况还好吗？”
“不太乐观。”卡捷琳娜转过身，与马维并肩走进城中，直截了当的说：“城里的设施被摧毁的很严重，虽然重建工作已经展开，但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马维已经看到了这座被战火摧残的城市，碎石瓦砾已经被清扫干净，可破损的房屋不是一天两天能修葺完毕的，交战时的炮火难以避免的摧毁了许多房屋，给这座巨城添上了一丝凌乱。
“你们就在圣瓦西里大教堂落脚吧，那里我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是天启神教留下的遗址。”卡捷琳娜说：“就在我住的克里姆林宫旁边，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交流也方便。”
“没问题……”
马维笑了笑，忽然问道：“殿下，难道你就不对我之前拒绝发动政变的举动，感到愤怒吗？”
“我想神父你有自己的看法，无论怎么样，咱们都离不开对方，不是吗？”
“殿下你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我很害怕，你会因为这件事对我产生什么误解。”
“误解……”
卡捷琳娜微微一笑：“是神父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吧？我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生你的气呢？这场战争能够取得胜利，你至少有一半的功劳。”
“殿下你太客气了。”
“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我准备了晚宴，如果方便的话，就来参加吧，所有效忠我的官员、将领都会到场。”
卡捷琳娜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神情重归平淡：
“我想是时候把真理教会介绍给他们了，你说呢，马维神父？”
“好。”
第161章 圣瓦西里大教堂
圣瓦西里大教堂，位于莫斯克市中心的红场，南边就是莫斯克河，紧挨卡捷琳娜所在的克里姆林宫，无论是政治意义还是文化内涵，都属于罗曼诺夫王国顶尖行列。
走过石砖街道，马维等人来到了这座巨大的教堂之下，望着宏伟高耸的塔尖，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温莎王国的士兵炸毁了一切可以炸毁的东西，洗劫了一切可以带走的财物，却唯独放过了各座城市中的教堂。
隔壁的克里姆林宫被摧残的不成样子，可圣瓦西里大教堂依然完好无损……除了一颗落在旁边街上的炮弹，完全没有经历战争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