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他们问了你什么？”
“很多，比如他们询问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他们我叫艾兰，然后他们又问我的身份，我也如实回答……他们小心试探的模样真的很有意思，其实我完全没有恶意。”艾兰笑了笑：“我只是想寻求一块安身的地方罢了，没有扩张的野心，同时……也想逃脱成为食物的命运。”
阳光偏移，树荫开始移动，艾兰向前一步，重新走进阳光。
“我想建立一个没有谎言的乌托邦，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没有力量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我招纳了塔拉镇的居民，这里就很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红色指针一直停留在3点的位置，从见到艾兰的瞬间，马维就取出了真实怀表，艾兰说了这么多话，全部都是真实。
“你们为何不说话呢？”
“你想成为真正的神明吗？”
艾兰眼皮一跳，没有回答。
“请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不愿意放过我吗？”
“如果你刚才的话发自肺腑，我立刻就走，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关于神明的事情……”
马维眯起眼睛：“你确实没有说过一句谎言，可你表现出的所有真实，都是为了掩盖更重要的事情，我说的对吗，艾兰先生？”
第127章 艾兰的誓言
“你说的没错。”
望着面前质问自己的马维，身穿橙黄色西装的艾兰缓缓点头：“我确实想成为真正的神明，这是因为我想摆脱成为食物的命运，只有成神，才能逃脱命运的掌控。”
“你们的教义，能够支撑你成为真正的神明吗？”
“目前……不能。”艾兰坦然承认：“我们的教义，缺少了核心观念，仅仅只是呼吁人们诚实，这样的教义太过单薄，无法成为登神的契机，不过……”
顿了顿，艾兰补充道：“我正在想办法弥补教义缺失的东西，秩序学派的金娜小姐给了我启发，它说我们这种本该成为食物的存在，也是有办法成神的，所以，我想努力一下。”
“诚实教会的创始人还在吗？”
“他三年前就去世了。”艾兰摇了摇头：“我是被他创造出来的，但我并不爱戴他，因为他虽然给了我生命，却也给了我一眼望到尽头的命运，如果你想询问他的来历，很抱歉，我也不清楚。”
“如果你想成神的话，为何不选择我们真理教会呢？”
马维上前一步，走进阳光当中，半张脸颊被帽檐的阴影遮住：“修补教义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你是从诚实教义中诞生的，改变教义，就是改变你的理念，稍有不慎，就会步入歧途，金娜小姐就是这样，而我们，可以给你成神的机会。”
“你是说建立真理神系的事情吧。”艾兰仰望天空，灰黄色的瞳孔在阳光中镀上一层光辉：“那确实是成神的方法之一，可是我不想选择这条路。”
“为什么？”
“因为真理教会，看不到成神的希望。”
马维眉头紧蹙，有些不明白艾兰这番话的意思：“如果你是说教义的话，我们的教义足够完善，至少不缺核心观念，只需完善一些其他论据，就能达到成神的资格，这一点，幸福教会的萨琳娜已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艾兰轻声叹息：“跟教义无关，真理教会确实拥有成神的核心观念，可问题关键在于如今时代的混乱局面，这是旧神系与新神系的交锋。”
“作为老牌教会的命运三女神教会、智慧神教他们，掌握了你们想象不到的力量，他们，是上一个时代的胜利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艾兰看着马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他们，曾经埋葬了更古老的神明，旧时代的遗产被他们完全掌控，想推翻他们的势力难如登天，成神是你们迈出的一大步，可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起点罢了。”
马维沉默了，因为他发现艾兰说的没错。
真理教会所做的一切努力，对命运三女神教会、智慧神教他们来说，只能算是起点，成神只是开始，但不成神，连争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再怎么说，他们曾经也是一同奋斗过的伙伴，是从一个神系分裂出来的存在，比起新神系，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更加牢靠。”艾兰说。
“等一下啊……”
在一旁安静聆听的莱文忽然插嘴道：“旧神系视新神系为敌人，这很正常，真理教会属于新神系，可仔细想想，你们诚实教会不也是新神系吗？你不加入我们，想自己成神，到头来还是要受到旧神系的征伐啊！”
“我想走的路，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天启神教。”艾兰突然说道：“黑天鹅舞团的金娜小姐说，天启之神内蕾伊达，其实是命运三女神教会他们的主神，天启神教才是旧神系的领导者，失去了天启神教的旧神系是不完整的，他们必须找到天启神教的替代者，或者……重铸天启神教的荣光。”
丹尼尔有些听明白了：“所以你是想取代天启神教，加入旧神系？”
“不，我只是想成为旧神系的一员，真正的主神，要么是天启之神内蕾伊达，要么从命运三女神教会、智慧神教、裁决神教、丰饶神教当中选出一位，晋升位格，成为新的主神。这也是他们争斗不休的原因，谁占领了罗曼诺夫王国，谁就有资格成为新的主神。”
艾兰瞥了一眼莱文：“你以为这些教会进攻罗曼诺夫王国只是为了抢夺信徒、扩张地盘吗？大错特错，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继承天启神教的遗产，寻找晋升主神的钥匙！”
“钥匙？晋升主神需要钥匙吗？”
“当然，说钥匙不太贴切，就是一个代表，虽然天启神教覆灭了，但天启之神内蕾伊达并未死去，作为主神，祂可以在世间留下一把钥匙，在危难时刻，强行开启神国的大门。这把钥匙具备天启之神内蕾伊达的神力，得到它的神，可以获得天启之神的力量，完成晋升。”艾兰幽幽说道：“只是这把钥匙至今也没有出现，各个教会都在寻找它的下落，一旦钥匙出现，真正的战争也就随之展开了。”
马维、尤妮亚、丹尼尔同时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他们缓缓扭头，一齐看向身边表情有些呆滞的莱文……
如果说，天启之神内蕾伊达留下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还具备祂的神力的话……
似乎，真理教会已经得到它了。
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马维拿起真实怀表，心中默念：“站在我身边的莱文·博杰……是天启之神内蕾伊达留下的钥匙，他拥有天启之神内蕾伊达的神力。”
问讯结束，红色指针开始旋转，最终……
停在了3点的位置。
正确……
“这是真实怀表吧。”艾兰看着马维手中的黑色怀表说：“我在金娜小姐手中见过它，很强大的超凡物品，是真实之神留下的神器。不过你们最好别乱用，因为询问的越多，它对你们的影响就越大，真实之神虽然已经迷失，但祂一直在寻找降临的机会，一旦让祂发现真实怀表的位置，那曾经遗失的神国就会降临。”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马维疑惑道。
“金娜小姐告诉我的，你们肯定见过它，它知道关于上一个时代的情报……哦。”艾兰露出哀伤的神色：“我明白了，前天发生在北边的异象，应该就是金娜造成的，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真实怀表，想必它已经死了。”
马维神情一肃，他杀死金娜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杀死金娜，那金色巨门背后的存在就会降临，届时，没有成神的尤妮亚肯定不是对手，真理教会更不可能成为时代的主宰。
“老师，多说无益，我看祂不会加入咱们了。”丹尼尔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低声说道：“祂想加入旧神系，就是咱们的敌人，不能放过祂！”
一丝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涌动，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艾兰平抬双手，脚下的落叶开始颤动：“我并不想和你们发生争斗，放过我不好吗？我可以保证，哪怕我成为了旧神系的一员，也绝不会与你们为敌，我真的只想逃脱食物的宿命，偏安一隅……”
“金娜还跟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上一个时代的事情。”
“我只问了它成神的方法。”艾兰说：“上一个时代的情报，我并不关心。”
“难道你就没有好奇过，为何金娜选择了和你截然不同的成神方式吗？”
“怎么做是它的事，我只走我选择的路。”
“老师！”丹尼尔大声叫道：“动手吧！”
“不……不能动手。”
马维深吸口气：“艾兰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我们为了增强实力而杀死一个无辜的存在，就彻底违背了真理，至少我信奉的真理不是这样的。”
“老师，你……”
“这不是仁慈，丹尼尔，而是底线。”马维目光变得清明，感觉浑身都舒畅了许多：“今天，我们确实可以为了增强实力而杀死艾兰，但杀死艾兰的同时，也打开了堕落的大门，我们会渐渐变得冷酷无情，今天能对一个无辜者举起屠刀，明日就能杀自己人，这不是一个追寻真理的信徒该做的事。”
“我更不认为，信徒们会追随这样残酷的女神。”
艾兰眼皮一跳，放下双手，落叶重归平息：“谢谢。”
“无需道谢，新神系与旧神系不只是力量的争锋，更重要的是教义、信仰。”马维说：“我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尤妮亚，我不希望她成为一位残暴无情的神明，爱人者，人恒爱之。”
“你和他们确实不一样。”艾兰点了点头：“我还是那句话，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诚实教会，都不会与你们为敌，这是我对你，马维·恩德斯许下的承诺，也是神明的誓言。”
一颗光点从艾兰胸口飞出，飘入了马维的体内，马维目光平静，一点也不意外。
当初……
爱德华也是这样做的。
“嘶！”
突然，目光有些呆滞，神游物外的莱文痛呼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伸手入怀，抓出一尊黑色神像，连同怀里的绿色种子一起带了出来，被青蓝雾气笼罩的黑色神像，又像当初一样散发着勃勃生机，莱文赶紧加强力量，好不容易才压制了下去。
正当他弯腰打算捡起掉落在地的绿色种子时……
艾兰的瞳孔，陡然缩成了针尖般大小，呼吸急促，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抢先抓起地上的种子，声音颤抖着说：“这个东西……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第128章 炼金神树
金色巨门掉下来的种子？
看着艾兰激动的神色，正好不清楚种子用途、来历的马维趁机询问，同时将金色巨门的事情讲了出来。
听到绿色种子来自金色巨门，艾兰连声说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金娜小姐告诉我的事情是真的……”
莱文奇怪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抱歉，我失态了。”
抿了下嘴，艾兰捧着拇指大小的绿色种子，直起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金娜小姐曾经对我讲过成神的方式，其中除了借助通神白烛，寻找遗失的神国，获得主神恩赐之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传说中昙花一现的炼金神树西贝尔。”
“炼金神树？”
“没错，能够创造世界的炼金神树！”艾兰眼中满是火热：“你们没有看过关于炼金术的典籍吗？由死而生，重塑物质！属于造物主的终极魔法！”
我当然查阅过相关典籍，可根本没有关于炼金神树的记载……别说炼金神树了，一千六百年以前的历史都消失了。
马维思索道：“你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关于炼金神树的记载？”
“我没看过，我只看过几本炼金术入门手册。”艾兰非常诚实的回答道。
“……”
“炼金神树西贝尔的名字，是金娜小姐告诉我的，它对这棵树了解也不多，只知道这棵树很久之前就消失了，但只要能找到这颗炼金古树，获得它的种子，就有机会成神。”
“有机会？”莱文听得是一个头顶两个大：“有机会的事情你也敢信？这种低级话术就像在说我老爸有机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可他这会儿都烂的差不多了！”
你爹要是听到你这么议论他，八成真能气的掀开棺材板……马维心里嘟哝一声，询问艾兰：“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颗绿色种子是来自炼金神树。”
“我在这颗种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本能的吸引，就像鲜血吸引鲨鱼……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办法证明它来自炼金神树，但你有。”艾兰看向马维手中的黑色怀表：“真实怀表，能告诉我们一切。”
“你刚才还说真实怀表可能引来真实之神的窥探，让我们小心使用。”
“可这是炼金神树的种子！”艾兰大声叫道：“只要能确定这一点，我就找到成神的方式了！”
“我并不认为那座金色巨门背后的存在会把炼金神树的种子无偿送给我们。”
想起之前金娜神格中出现的灰青色脸庞，马维一点捡到宝贝的庆幸都没有，他从来不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话虽如此，马维还是使用真实怀表，询问了绿色种子的来历……
正确。
“真的是炼金神树的种子！”艾兰咽了口唾沫，实在无法冷静，小心翼翼的问道：“马维神父，这颗种子……能送给我吗？我可以拿神格与你交换！”
“艾兰先生，你好像没有搞明白状况。”
马维揉着眉心说：“请你冷静一点，现在的问题，不是这颗种子我要不要送给你，而是它来自金色巨门，门后的存在把这颗种子丢下，肯定是别有用心，你利用它成神，或许能够成功，但后果呢？”
“一旦这颗种子里存在神明的意志，你被祂吞噬，那么你最终不还是变成了食物吗？”
艾兰身体一震，逐渐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马维神父说得好像没错……
但……
艾兰凝视着手中的绿色种子，咬了下牙：“在这颗种子出现前，我确实想加入旧神系，补充空缺，但这个想法实现的难度很高，我并没有把握，也不知道，旧神系愿不愿意接纳我。”
“如今我见到了炼金神树的种子，只要我能活下来，就一定可以成神，所以我必须考虑这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我……不想把命运交给别人决定！”
“原来如此，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
“是的！”
“所以咱们现在可以讨论一下，这颗种子要不要送给你的事情了。”
“啊？”
艾兰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马维，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已经同意送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