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爱德华微微一笑，地面轰然巨震，车里雅宾斯克城市深处、詹姆士侯爵自认为不可突破的里区……
一座黑色古堡裹挟着无数泥土碎石钻了出来，直插苍穹。
巨大骨翼在背后舒展，爱德华飞上高空，停留在照明弹旁，光明将它的影子照在大地上，闪烁着红色的幽芒。
“我喜欢这座城市，它充满了鲜血的气息。”
战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望向天空上的那道身影。
爱德华抬起手掌，地面、尸体上的鲜血化作无数细小的流道汇向天空，凝聚成一颗偌大的血球，表面散发着黑红色的光芒，扭曲涌动着，仿佛吸纳了无数灵魂。
黑发肆意飞舞，爱德华俯瞰下方城市，目光冰冷，语气漠然：
“我以血族之主的名义宣布，自今日起，车里雅宾斯克，纳入血族的领地！”
第89章 一言难尽的撒丁人
“神父，咱们距离车里雅宾斯克还有多远？”
晃晃悠悠的四轮马车行驶在林间小路上，车里，马维轻轻拍打躺在膝盖上的女儿哄她入睡，迪诺则望着窗外忐忑不安。
不知为何，他仿佛已经嗅到缝隙中飘来的血腥气了，战场就是绞肉机，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战场的正中心。
“快了……”
马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今天早上就能抵达车里雅宾斯克。”
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了一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外一直没停过，期间还更换了两次马匹，这才有望以最快速度赶到前线。
即便如此……
马维还是觉得他们来晚了。
乌拉尔山脉战役大概率已经打响，无论谁胜谁负，腓特烈王国都会发动进攻——只要他们参战了。
换句话说，如果当马维他们抵达车里雅宾斯克时没有看到腓特烈王国的军队，那么腓特烈王国就不会参战了，说明他们先前的推断是错误的。
迪诺希望腓特烈王国没有参战，但更让他欣慰的是，萨琳娜并没有留下黑日戒指，而是让马维留着黑日戒指防身。
战场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莱文带走了海妖之泪，马维想要支援前线，必须有足够强大的魔法傍身。
序列77的黑日，就是真理教会目前所掌握的最强杀伤性魔法。
萨琳娜不会在拥有几百万人口的秋明城内发动黑日，她觉得自己留着黑日戒指没用，不如让马维带上。
“睡一会儿吧，迪诺。”马维望着窗外的夜幕说：“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嗯。”
迪诺点点头，一路奔波，他确实十分疲惫，在明天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的前提下，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总是没错的。
很快，迪诺的鼾声就响了起来，仿佛有人端着电锯在你耳旁伐木一般，有节奏的此起彼伏。
如果有录音机，马维很想把他的鼾声录下来然后在迪诺耳边循环播放。
尤妮亚被迪诺的鼾声吵醒了，她抬起头发有些凌乱的脑袋，茫然的看着迪诺，人都傻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疯狂的噪音？
迪诺的鼾声中，尤妮亚再也睡不着了，哪怕她用棉花把耳朵堵上也无法阻挡穿透力极强的电锯伐木声，这太恐怖了，简直是酷刑！
好在尤妮亚醒来前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虽然还有困意，但没一会儿就彻底清醒了，她接过马维递来的面包和点心小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问道：“爸爸，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前线，支援卡捷琳娜。”
“哦……”
突然，拉车的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马维透过车厢内的反光镜，看到前方的道路中央出现了一位举着火把的身影，对方就像迷路了一般，跑到马车旁询问着什么。
“神父。”
趁年轻人与鲁索夫交谈之际，科瓦廖夫绕到车厢一侧，对马维压低声音说道：“是一个问路的，他在找秋明城的方向，我听他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有些蹩脚，应该是外国人。”
外国人？
罗曼诺夫王国正在爆发战争，这附近还是荒郊野岭，一个外国人举着火把出现在路中间……
不奇怪吗？
想到这儿，马维掀开身上的毛毯，推门下车，来到了马车前方。
问路的是一位年轻人，黑色的短发、瘦削的脸庞，肤色黝黑，很明显是晒太阳晒出来的。
从眉眼上看，绝对不是标准的斯拉夫人。
看到马维，问路的年轻人停下了声音，盯着马维看了一会儿，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举着手里的地图，用蹩脚的斯拉夫语问道：“我……要去秋明城，你们……知道方向吗？”
你手上不是有地图吗……马维心里吐槽道。
然而，当他拿过年轻人手中的地图时才发现，这份地图，并没有标注详细的道路，只有大致的城市方位，如果不是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很容易在这份地图的指引下迷路。
这完全是粗制滥造的产物啊！
“你从哪儿买的地图？”
年轻人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嘟哝道：“火车站……”
“哦，那我到是不意外了。”
马维瞥了眼年轻人脚上的绑腿，笑着说：“你在找秋明城对不对？”
“对，对！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马维一指伊万诺维奇公爵负责的伊夫杰利城方向：“你只要一路往北走，就能找到秋明城了。”
“谢谢！谢谢！”
年轻人大喜过望，连忙掏出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向北的箭头，随后欢天喜地的举着火把跑进了树林。
目送他远去，马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隐约猜到了年轻人的身份。
不知何时，车厢里的鼾声停下了，睡了不到几分钟的迪诺瞪着眼睛，死盯着反光镜，等马维上车后忽然说道：“他是罗马人。”
早年经商走过大江南北，去过各国的迪诺认出了年轻人的相貌特征，他毫不犹豫的说：“罗马人并非一个人种，而是一个国体人种的统称，很多人种掺杂在一起，以罗马人自称，想继承古罗马的荣耀文明……现在，那片土地属于撒丁王国。”
“罗马已经灭亡了。”马维淡淡的说：“一个已经覆灭的国度，没什么好引以为傲的，不过他们澡堂建的确实不错，又大又敞亮，还能男女混浴。”
“我不是在说这个！”迪诺急切道：“他是撒丁人！你还不明白吗？撒丁王国现在与腓特烈王国是站在一边的！”
深夜凌晨，路上出现一位问路的撒丁人，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尤其还是战争时期，谁都会多想一点。
而事实上……
马维已经察觉到了年轻人的身份，迪诺的毒辣眼光，只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放心吧，我没有告诉他秋明城的方向。”
迪诺微微一愣：“那你给他指了哪儿？”
“伊夫杰利。”
“啥？！”迪诺瞪大眼睛：“那不是伊万诺维奇公爵所在的方位吗？你这是把敌人往他那里引啊！万一他顶不住咋办？”
“首先，我要借助这种方式逼迫亨利大主教出手，再者……”
马维不咸不淡的说：“你要知道，这是一支撒丁王国组成的军队。”
“撒丁王国怎么了？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没有继承古罗马帝国的荣耀，更没有继承古罗马帝国的精神，现在的他们……嗯，一言难尽。”
第90章 冲锋
凌晨2：45分，边境战场。
腓特烈王国的军队向山坡展开了猛攻，虽然山坡两侧就是坦途的平原，但如果不拿下山坡上的守军，那他们随时可能遭受来自背后的偷袭，这是最基本的战术，一万名英勇善战的骑兵在自己身后，谁也不放心。
“他们没有发动冲锋。”
弗德里希元帅通过望远镜看清了山坡上的景象，那里，奥努夫里和拉夫尔率领着骑兵们疯狂向山下开枪，战斗开始的十分钟内，他们几乎把身上携带的子弹全部打空，而打空了子弹的士兵，会抽出马刀，悍不畏死的冲下山坡，与腓特烈王国的士兵厮杀在一起，或者倒在冲锋的路上……
他们的胯下没有战马，但弗德里希元帅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往无前的锐利气势。
教皇多普勒二世手持镀金权杖上前，似乎是想发动魔法，但弗德里希元帅却拦住了他。
“我必须要提醒你，弗德里希元帅，咱们没有太多时间。”教皇多普勒二世说道。
“这是一支值得敬佩的军队，他们没有使用魔法，所以我认为使用魔法也是不公平的。”
出身自公爵家族的弗德里希元帅展现出了贵族的气质，他声音平静的说：“这是一场决斗，教皇陛下，再给我10分钟，我一定能彻底消灭他们。”
十万人对一万人，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如果还要动用魔法，说出去只会让弗德里希家族的名誉扫地。
是，没错，战场上不应该在乎名誉，只有胜负，可弗德里希元帅并不认为这是一场战争，在他眼中，扼守山坡，死战不退的奥努夫里、拉夫尔更像背水一战的王国英雄，他们拼尽全力的想要阻挡敌人，不惜付出生命，这是一种值得提倡的精神。
弗德里希元帅认为，他麾下的士兵，必须学习、效仿这种勇敢的精神，与这种对手战斗，是值得骄傲的，而一位元帅的所作所为，也会极大的影响到下面的士兵。
如果他今天选择用魔法迅速解决战斗，那么以后当腓特烈王国遇到这种需要死守的局面时，士兵们会像奥努夫里、拉夫尔他们一样，怀着满腔勇敢为王国献身吗？
今天使用魔法，固然可以迅速解决战斗，但同时，也杀死了士兵心中的骄傲。
弗德里希元帅在培养、训练他的士兵。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进攻山坡的士兵中，有一位列兵，他今年才20岁，因第三次美院报考落榜而参军，至于参军的原因……
很简单，他的母亲去世了，他的画作销量很差，赚不到钱，再加上他每天都在看报纸，而报纸上刊登的新闻，都是腓特烈国王威廉二世令人刻意宣传的铁血言论，久而久之……
这位列兵报名参军了，刚参军便被调到了弗德里希元帅手下，乘坐火车，赶到了边境线，长途跋涉下，与奥努夫里和拉夫尔率领的第15、19骑兵团遭遇。
为了快速培养新兵，弗德里希元帅把这些新兵蛋子分别安插到了老兵的班中，想通过战场，让他们快速成长为帝国可用的将士。
今天是他们的第一课，军人精神。
弗德里希元帅要把奥努夫里和拉夫尔当做课本，教导新兵们军人该有悍不畏死的精神。
帝国！帝国！
“阿道夫！”一名身经百战的下士推了一把发呆的列兵：“醒醒！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名叫阿道夫的列兵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旁的下士，并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前方进攻山坡的士兵一个又一个倒下，疯狂抵抗的敌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比比皆是，可阿道夫一点也不害怕，他十分平静，抱着枪，直勾勾的盯着厮杀在一起的敌我士兵，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画面。
他想把面前的景象画下来，然后再次报考美术学院……如果有机会的话。
身上的军服真丑，如果让我来设计，一定要设计出一身帅气又实用的军装，人靠衣装马靠鞍嘛……阿道夫思绪翩跹，根本不受前线战场的影响。
为什么不用火炮呢……阿道夫又想，如果用火炮的话，很快就能把山坡轰平了，何必让士兵们发起没有意义的冲锋呢？
弗德里希元帅真是一个饭桶……让这种人指挥军队是最大的错误……
就在阿道夫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思绪时，山坡上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枪声，不再像之前那样密集了。
第15、第19骑兵团打空了所有子弹，他们是骑兵，本就不会携带太多弹药，机动性才是他们最大的武器，只能打一枪的燧发火枪有用吗？
马刀才是必不可少的。
见枪声稀稀疏疏，到最后全然消失后，弗德里希元帅深吸口气，知道最终决战的时刻到了。
他挥动手臂，预备队们嚎叫着发起了进攻，准备聚歼山上的敌人。
“是时候了……”
奥努夫里环顾四周，在刚才20分钟的攻防战中，他们不仅打空了子弹，还损失了一半的同伴，他们的尸体就倒在前方，滚烫鲜血在漆黑的土地上流淌，融化了积雪……
弹尽粮绝。
“全员上马！！！”
大喝声中，剩余的哥萨克骑兵们牵出了藏在山坡后的战马，又解开了多余战马的缰绳，用力一拍屁股，让它们返回自己的家乡，返回那春天长满水草的顿河河畔，与家人团聚。
奥努夫里抓紧缰绳，屹立在山坡最前方，望着从山坡下涌来的敌军，和拉夫尔对视一眼，猛拽缰绳，枣红色战马前蹄高高抬起，长刀一指敌军，怒声吼道：“为了你们的家人！为了卡捷琳娜殿下！为了彼得陛下！为了王国的荣耀！冲锋！！！”
马儿的嘶鸣、士兵的战吼、大地的震颤……
最后的5000名哥萨克骑兵冲出了掩体，黑压压一片，裹挟怒涛之势，席卷着杀向连绵无尽的敌军，在这一刻，就连乌云也散去了，皓洁的月光照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