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蟑螂七岁了
众人闻言,心中又是一痛。
是啊,那玉牌,被龟灵圣母收走了。
想来,随着她的陨落,那块代表着圣人期许的信物,便也消失在了三界之中,再无人知其所踪。
一桩悬案,就此告破。
可这答案,却比那悬案本身,更叫人觉得不是滋味。
那先前捻着胡须的文书仙官,此刻也不言语了,只是怔怔地看着镜中画面,脸上神情变幻。
封神一事,于天庭而言,早已是铁板钉钉的旧案。
谁该上榜,谁该入劫,谁享福缘,谁化飞灰,皆是天数,早有定夺。
那是一场牵动三界,圣人落子,大罗喋血的宏大叙事。
他们这些后来者,谈论起那段过往,说的总是阐截二教的道统之争,是圣人之间的博弈,是天庭秩序的建立。
何曾有人,会去在意那宏大叙事之下,一个凡人的命运?
可今日,这三生镜偏就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活生生地嵌入了那段早已尘埃落定的历史之中。
叫他们亲眼看着,这个叫陆凡的年轻人,如何得了圣人青睐,又如何因凡俗孝义错失仙缘。
看着他如何为报亲仇,九死一生,又如何在那山穷水尽之时,遇上了那位本该高高在上,却对他伸出援手的龟灵圣母。
看着龟灵圣母许下了一个她自己永远也无法兑现的承诺。
这桩桩件件,都像是命运开的一个荒唐玩笑。
“天道无常,果真如此。”那仙官喃喃自语,“啧啧,这因果纠缠,当真是......一言难尽。”
斩仙台上,议论之声渐歇。
众仙的心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沉重。
......
镜光未曾停歇。
龟灵圣母言出必行,并无半分拖沓。
她既许了诺,便不再多言,只将那青玉牌收回袖中,随后将陆凡一提,足下生云,托着他直奔朝歌城。
此番却非去那张主簿的府邸,而是径直落在了朝歌城中一座更为气派的官署之前。
这少府,乃是天子近臣,掌管宫中器物用度,官阶比那区区主簿,高出了不知凡几。
以她万载道行,要取那张主簿的性命,真个是如探囊取物,捻死一只蝼蚁,不费吹灰之力。
莫说只是个小小主簿,便是将这朝歌城中所有官吏尽数屠戮,或者干脆直接一巴掌夷平了这朝歌城,于她而言,亦非难事。
便是她当真动手,事后又有何人敢来置喙一二?
然则,她却不屑于行此等粗鄙手段。
方才听陆凡哭诉那段经过,她便晓得,此事症结,不在于那张主簿一条性命,而在于陆家所蒙受的泼天冤屈。
杀人,不过是泄一时之愤。
可杀了之后呢?
张主簿一死,此事便成了死无对证的悬案。
如此一来,仇是报了,可这冤屈,却愈发洗不清了。
非但洗不清,反倒坐得更实。
这等冤屈若不能昭雪,便会化作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日夜折磨,久而久之,必成心魔,于陆凡日后修行,有百害而无一利。
师尊既肯传法于他,便是看中了他这份心性,自己若只图一时痛快,反倒误了他未来的道途,岂不是辜负了师尊的托付?
要解这桩因果,便不能只图个快意恩仇。
须得釜底抽薪,从根子上把这桩冤案翻过来。
要让那张家,在朗朗乾坤之下,在王法条律之前,身败名裂,抄家灭族!
要让陆家父母,从那囚牢之中,被恭恭敬敬地请出来,重获清白名声!
如此,方能叫这痴儿心头的郁结之气,彻彻底底地散去,念头通达,再无挂碍。
她既要出手,便要做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龟灵圣母也不通报,只立于门前,朗声道:“碧游宫门下龟灵,请少府大人一见。”
不过片刻,那衙门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听闻是碧游宫仙长驾临,那少府魏大人连官靴都穿反了一只,便从内堂滚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大小官吏,个个面无人色。
这年头,殷商国祚,全赖截教仙师扶持。
闻太师坐镇朝堂,便是天子也得敬上三分。
碧游宫三个字,在朝歌城里,比圣旨还好用。
“不知是哪位仙长法驾,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魏大人一见龟灵圣母那身道袍与渊深气度,当即拜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贫道龟灵,见过魏大人。”龟灵圣母神色平淡,虚扶一把,“今日来,不为别事,只为一桩小小的公道。”
她将陆凡父母遭人构陷,被私设公堂,囚于家牢一事,简明扼要地说了。
魏大人听得额头冷汗直流,心中早已将那张主簿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不长眼的东西,惹谁不好,竟惹到了截教仙长的头上!
这哪里是仗势欺人,这分明是刨自家祖坟!
第139章 我是少府魏赢(第一更)
“仙长息怒!此事下官全然不知情!这姓张的,好大的狗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不法之事!”
魏大人哪里还敢怠慢,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仙长放心,下官这就点齐兵马,亲自去那张府拿人!定要将陆家二老安然救出,给仙长一个交代!”
“如此,有劳了。”龟灵圣母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魏大人得了示下,立时便动了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数百名甲胄鲜明的兵士便已集结完毕,火把如林,将半条街巷照得如同白昼。
这般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左近的官吏。
一问之下,才知是少府大人亲自带兵,要去抄一个主簿的家,而且起因竟是一位碧游宫的仙长。
这消息如风一般传开,那些平日里与张主簿平级、或是稍高一级的官员,哪里还坐得住?
一个个从家中爬起,衣冠不整地便赶了过来,生怕来得迟了,被仙长怪罪自己与那张主簿是一丘之貉。
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扑张府而去。
......
朝歌城中街巷纵横,官署林立,愈是往城郭边缘去,屋舍便愈发低矮,人烟也渐稀疏。
魏大人一行人马,踏着青石板路,火光映照着甲胄,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惊得沿街犬吠不止,一路向东而去。
陆凡被龟灵圣母用法力托着,跟在队伍之中,心口的位置却跳得厉害。
数个时辰之前,他还只是一个亡命天涯,走投无路的孤家寡人,为了救出父母,连性命都险些搭上。
而此刻,只因得了一位仙长援手,便有这朝廷官军为他开道,要去拿问那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张主簿。
这前后的境遇之差,真叫人恍如隔世。
这便是真正的神仙么?
一言可动官府,一念可决人生死。
陆凡心中,除了感激,又生出几分对力量的渴望。
但就如同之前刚回来之时一样,离家越近,那份近乡情怯的焦灼便越是浓重。
他既盼着能立刻见到父母,又怕见到他们受了折磨的惨状。
这些时日以来,支撑着他的一口心气,此刻反倒有些提不起来。
队伍行进得极快,不多时,便已到了朝歌东城的边缘地界。
此处多是寻常百姓与低阶官吏的居所,街巷也变得狭窄起来。
行至一处渡口关卡,此处名唤渭水渡,乃是出入城东的要隘。
夜色中,几根粗大的原木横在路中,拦住了去路。
卡哨的望楼上,几个值夜的兵丁探出头来,见底下火光熊熊,人马众多,不由得吃了一惊。
“来者何人!夤夜兴兵,意欲何为?”
一声厉喝自关卡后传来,随即,一个身穿五品官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此人乃是此地的司仓,姓钱,专管这一片的钱粮与关防,正是那张主簿的顶头上司。
他平日里与张主簿称兄道弟,沆瀣一气,得了不少好处,早已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这张主簿能在那般偏僻的地界作威作福,背后少不得这位钱司仓的庇护。
钱司仓初闻有大队兵马前来,也是吃了一惊。
西岐打过来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西岐主力远在数百里之外,哪能这般悄无声息地摸到朝歌腹地?
再定睛一看,见来者皆是殷商兵甲,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这阵仗,着实吓人。
他现在是一肚子被人搅了清梦的恼怒。
领队的一名校尉上前一步,抱拳道:“我等奉命行事,要往东城张主簿府上拿人,还请钱大人行个方便,打开关卡。”
他只说了奉命,却未提是奉了谁的命。
那钱司仓一听是要去动张主簿,眉头立时便拧成了一个疙瘩。
在他看来,这张主簿是他的人,在这城东这一亩三分地上,动他的人,就是打他的脸。
如今殷商人皇权威日衰,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这等借着由头,行私人械斗之事,并不少见。
他只当是哪个与张主簿有过节的官员,寻了个由头来报复。
他冷笑一声,将手一背,拿起了官腔。
“奉命?奉谁的命?本官怎么没有接到兵部的调令文书?”
“张主簿乃是朝廷命官,没有本官的手令,没有三法司的勘合,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京畿重地随意拿人?”
“你们可知这是什么罪过?冲撞关卡,擅捕官员,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还不快快退去!否则,休怪本官将尔等尽数拿下,打入天牢!”
那校尉也是个耿直性子,闻言面色一沉:“我等只知奉命行事,钱大人若要阻拦,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你担待不起。”
“笑话!在本官的辖地,还有本官担待不起的事?”钱司仓愈发来劲,只觉得对方是色厉内荏,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分,“本官今日便把话放在这里,没有文书手令,这关卡,谁也别想过去!”
两边人马就这么僵持在了关卡之前,气氛剑拔弩张。
魏大人坐在马上,本想让手下人自行处置,不想平白折了身份。
可见这钱司仓如此不知死活,心中那股火气便再也压不住了。
此事乃是仙长亲自交办,若是耽搁了时辰,惹得仙长不快,他这顶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好大的官威啊,钱司仓。”
那钱司仓正自得意,听见有人阴阳怪气地搭话,却又不见人影,当即把脸一横,朝着声音来处骂道:“什么东西在背后装神弄鬼?有胆子就站到官爷面前来说话!”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
队伍如潮水般向两侧让开,一匹神骏的黑马缓缓踱出。
马上端坐一人,虽未开口,那身远比钱司仓华贵精致的官服与沉凝的气度,便已让他心头一跳,将后面的骂词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人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正是方才那一个:“本官,掌宫中器物用度,天子近臣,当朝少府,魏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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