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蟑螂七岁了
这两桩事压下来,哪吒心头那份左右为难,便渐渐化作了沉甸甸的愧疚。
他是阐教三代弟子,按理说,对于截教门人,是不该有什么好感的。
当年封神大战,两教弟子打生打死,彼此手上都沾着对方的血。
可方才看着镜中,听着陆凡对那位截教圣人说出的那番话,哪吒忽然觉得,什么阐教截教,都变得不那么要紧了。
陆凡的那些话,真的是说到了哪吒的心坎里。
他的一生,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
父亲不慈,逼他剔骨还父,削肉还母。
他便真的舍了这父母所赐的皮囊,干干净净,再不相欠。
天命要他应劫,他就闹个天翻地覆,搅得四海龙王不得安宁。
规矩要他顺从,他便打碎这规矩,踩着风火轮,提着火尖枪,杀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他与那猴子,与那杨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最听不得的,就是天数注定四个字。
最容不下的,就是那强加于身的委屈与不公。
陆凡的那番话,不是截教的道理,也不是阐教的道理。
那是他哪吒也信奉的道理!
是挣扎求活的道理,是宁折不弯的道理!
......
正当这斩仙台上,人心各异,思绪万千之际,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脸上挂着一贯的悲悯,只是那眼底深处,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执拗与轻蔑。
“古佛在上,诸位仙长在上。贫僧方才观此镜中幻象,心中实有几分感触,不吐不快。”
燃灯古佛眼皮子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可净念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当场呵斥,只得由着他往下说。
只盼着这净念,莫要再节外生枝才好。
哪知净念今日,却是铁了心要将他那套道理分说个明白。
他先是朝着镜中那已然空无一人的雪景遥遥一拜,口中说道:“上清灵宝天尊,圣人之尊,贫僧不敢妄议。只是圣人所言有教无类,贫僧却有几分浅见。”
“天地万物,自有其类。人有人道,妖有妖途。强行混同,非是慈悲,实乃乱了纲常,悖了天道。”
“截教当年万仙来朝,看似繁盛,实则鱼龙混杂,根性不纯之辈,多如牛毛。”
“此辈不思感化自身戾气,反倒仗着圣人门徒的名头,惹是生非,这才酿成了封神大劫,落得个宗门覆灭的下场。此非天数不公,实乃自取其祸。”
这话一出,天庭众仙中,那些出身截教的,脸上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一个个怒目而视,藏在袖中的手都攥成了拳头。
便是那些阐教出身的仙官,听了这话,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觉得此言太过刻薄,失了分寸。
净念却浑然不觉,话锋一转,便又落到了陆凡身上。
“再看这陆凡。他前世因圣人点化,得了无上真经,本是天大的造化。可他得了造化之后,做了什么?”
“三生镜的判断不会有错,他日后必犯下滔天杀孽。可见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得了圣人真传,也化不去他骨子里的那股子戾气。”
“这便应了我方才所言。根性不正,便是得了再好的法门,也终究是为祸之源。”
“他与上清圣人的那番辩论,落在心正者耳中,是破而后立的勇气;落在此等执念深重之辈耳中,便成了无法无天,滥杀无辜的借口。”
“至于这一世,更是如此。此子在西牛贺州,打杀我佛门护法,毁我佛门清誉,桩桩件件,皆是恶行。贫僧看来,他与那些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妖物为伍,倒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便是那有教无类的根子,早已歪了。”
“依贫僧之见,无论前世今生,此子皆是祸根。为三界清宁计,当早早除去,以绝后患。还请古佛明断,诸位仙家明察!”
一番话说完,他躬身一礼,便退了回去,脸上满是“我为三界除害”的凛然正气。
斩仙台上,一时间静得可怕。
燃灯古佛端坐莲台,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佛光,都黯淡了些许。
他真的快要气疯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来回冲撞。
不是,哥们,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能憋死你吗?
燃灯真的头都大了!
他费了多少心力,才将这盘棋从必输的死局里往回捞,眼看就要将此事从道统之争拉回到单纯的罪责论处上来,这净念几句话,便将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这番话,看似句句在理,实则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
当真是蠢到了家!
第118章 赵公明怒了
一时间,整个斩仙台上的气氛,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古怪。
众仙先前还是惊、是怒、是叹,此刻脸上,却都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他们终于明白,人在气到极点的时候,是真的会想笑的。
所有人都懒得再与净念这般人物废话了。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神仙,活了不知几千几万年了。
可这般当着满天神佛的面,四处开火,将所有人都往死里得罪的,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非有燃灯古佛在此坐镇,怕是当场便有神将要出列表态,请玉帝将这胡言乱语的菩萨拿下,好好清醒清醒。
然而,话虽如此,却总有那么些人,是完全不必顾忌燃灯古佛颜面的。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沉稳的嗓音,从财部仙官的队列中悠悠响起。
“净念菩萨,贫道,有几句话想问。”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面容清癯,长须及胸的中年仙官,缓步走了出来。
他手中未持法宝,只在腰间挂着一枚古朴的铜钱,神情淡漠。
许多年轻的仙官见他面生,正自疑惑。
可那些经历过封神大劫的老神仙,在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脸上齐齐变色,倒抽一口凉气。
燃灯古佛那垂下的眼帘,更是剧烈地一颤。
峨眉山罗浮洞,赵公明!
当年凭一己之力,打得阐教十二金仙毫无还手之力,若非被陆压道人以钉头七箭书暗算,阐教的道统怕是都要断在他一人手中。
封神之后,他上了封神榜,敕封为玄坛真君,掌管人间财运。
千百年来,这位爷一直在财部衙门里头当差,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性子也收敛了许多,以至于许多新晋的仙官,都快忘了这位的赫赫威名。
可谁都晓得,这位爷的脾气,与他那位师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赵公明一步步走到场中,停在净念菩萨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菩萨方才说,我截教门人,根性不纯,自取其祸。这话,贫道不敢苟同。”
“贫道敢问菩萨,当年我那三位妹妹,在三仙岛上清修,与世无争,又是招谁惹谁了?只因我遭了暗算,她们为兄报仇,便落得个身死道消,连轮回都入不得的下场。这,也叫自取其祸么?”
净念脸色一白,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三霄娘娘的混元金斗,当年是何等凶威,他岂会不知?
赵公明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菩萨又说,根性不正,得了大法也是祸根。这话贫道更是不懂了。”
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莲台之上的燃灯古佛。
“燃灯古佛,当年你尚是阐教副教主,手持乾坤尺,何等威风。贫道那二十四颗定海珠,便是被你夺了去。贫道想问一句,你阐教门人,根正苗红,想来都是些慈悲良善之辈。不知古佛当年,手上可曾沾过我截教门人的血?”
这话,问得诛心!
燃灯古佛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赵公明却笑了,那笑意里,全是冰冷的嘲讽。
“看来,古佛是记不清了。也罢,都过去了。只是净念菩萨今日这番话,倒叫贫道想起些旧事来。”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早已汗流浃背的净念。
“你说这陆凡前世今生皆是祸根,当早早除去。贫道却觉得,这三界之内,最该被除去的,是你这等口舌利如刀,心肠毒如蝎,却偏要披着一身慈悲皮囊的伪善之辈!”
“你!”净念又惊又怒。
“贫道如何?”赵公明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煞气冲天而起,“菩萨既觉得我截教门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今日,贫道便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话音未落,他腰间那枚古朴的铜钱骤然飞起,光华大放!
“落宝金钱,与我落了他那佛光!”
净念菩萨见赵公明竟是说动手便动手,哪里敢有半分怠慢。
他虽言语狂悖,却也知晓眼前这位是何等人物。
当年连他佛门的燃灯古佛,在阐教时都曾败在此人手下,他这点微末道行,又如何敢硬接?
心念电转之间,净念双手疾速结印,口中高喝一声:“南无金刚不坏!”
霎时间,他周身佛光暴涨,凝成一朵金色的莲花宝座,将他整个人都护在其中。
同时,他脑后现出一轮宝光,光中仿佛有八部天龙之影盘旋,口诵真言,梵音大作,意图以此佛门正法,抵挡那袭来的凶煞之气。
这一手神通,在他同辈之中,已算得上是翘楚。
佛光普照,自有降魔之威,寻常妖邪见了,未战便已心神失守。
然而,他面对的,是赵公明。
是那个曾以一人之力,追着阐教十二金仙打的截教外门大弟子!
封神榜虽束缚了他的元神,却磨不掉他身为大罗金仙的道行与那刻在骨子里的煞气。
财神之位,于他而言,就跟当年让孙悟空去看蟠桃园一样。
只是上面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罢了!
只听赵公明冷笑一声,言语间满是不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那枚落宝金钱在空中滴溜溜一转,朝着他脑后的那轮宝光轻轻一刷。
这一刷,看似轻描淡写,不带半分烟火气。
可净念菩萨只觉脑后一空,那耗费了他千年苦功才修成的护法宝光,竟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那八部天龙的虚影,连一声悲鸣都未曾发出,便化作了青烟。
神通被破,气机牵引之下,净念张口便是一道金血喷出,洒在身前的金色莲台之上。
那莲台光芒一黯,竟也变得虚浮起来。
这便是落宝金钱的霸道之处!
此宝专落天下法宝,管你是什么护身神通,什么护法真言,只要沾着一个宝字,便在这金钱克伐之内。
当年,就连赵公明自己的定海珠和缚龙索都被这玩意破了!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当年封神大战,他手持二十四颗定海珠,打遍阐教无敌手,威势滔天。
结果居然在这枚小小的铜钱之下栽了个大跟头。
此宝的主人,乃是武夷山的两位散人,萧升,曹宝。
是他们,用这落宝金钱,先是收了赵公明的缚龙索,后又收了他的定海珠,这才给了燃灯可乘之机。
可谁又能料到,封神榜定下三界秩序,那萧升,曹宝二人,亦在榜上有名。
一个敕封为招宝天尊,一个敕封为纳珍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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