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上何人?灵台方寸关门弟子 第106章

作者:小蟑螂七岁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先以雷霆万钧之势,镇住全场。

  再以谦恭守礼之态,全了天庭的颜面。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他佛门的威风立住了,里子面子也都有了。

  他心中甚是受用。

  他笑着抬了抬手,道:“都起来罢,不必多礼。”

  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将截教众仙那铁青的脸色,阐教仙家那复杂的目光,还有孙悟空与杨戬那戒备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心中了然。

  从此刻起,这斩仙台上的主动权,便又回到了他佛门的手中。

  这陆凡的生死,三界的规矩,终究还是要由他说了算。

  只是,他目光扫视,检点着来人时,心中却忽地起了疑惑。

  文殊来了,普贤也来了,阿傩、伽叶,八大金刚,十八罗汉......

  他灵山能调动的中坚力量,几乎都已到场。

  可这其中,却少了一位!

  一位本该到场,且至关重要的人物!

  他记得分明,自己派出的那名传令的罗汉,第一个去的,便是南海。

  一来,观音在三界之中人缘极好,当年在阐教时,名唤慈航道人,与道门各方素有往来,有她在场,许多事便好转圜。

  二来,她那玉净瓶中的三光神水,有无穷妙用,若真动起手来,亦是一大臂助。

  按理说,珞珈山离此地,比之西天灵山要近上许多,她该是第一个到场才是。

  为何直到此刻,还不见她的身影?

  是路上耽搁了?

  还是......?

  发现这一点的,还不止是燃灯。

  孙悟空一双火眼金睛在那青狮白象身上转了转,嘿然一声,将金箍棒往肩上一扛。

  忽地,他眼角一动,视线落在了那普贤菩萨的宝象之后。

  只见那宝象之后,立着一个粉妆玉琢的童子,梳着总角,眉心一点朱砂,身上穿着一件佛门僧衣,却难掩其内里一件红彤彤的肚兜。

  那童子双手合十,立于菩萨身后,低眉顺眼,一派恭谨之态,瞧着倒也像个潜心修行的。

  可这副模样,落在孙悟空眼中,却怎么瞧怎么眼熟。

  正是当年在号山枯松涧火云洞,自称圣婴大王,险些将他老孙用三昧真火烧作飞灰的那个红孩儿。

  牛魔王的儿子!

  孙悟空看罢,忍不住哈哈一笑,那笑声清亮,在这肃穆的斩仙台上,格外突兀,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便是那新至的文殊、普贤二位菩萨,亦是循声望来。

  孙悟空却全不在意,他将金箍棒从肩上取下,在地上轻轻一点,朝着那童子高声叫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那圣婴贤侄么!”

  他这一声贤侄,叫得是又亲热又响亮。

  此言一出,场中知晓二人过往的仙家,脸上都现出几分古怪的笑意来。

  那童子闻声,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孙悟空那笑嘻嘻的脸。

  他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合十一礼。

  “斗战胜佛有礼了。贫僧善财,奉菩萨法旨,前来听审。前尘旧事,早已是过眼云烟,胜佛所言的‘圣婴贤侄’,贫僧实不敢当。”

  这一番话说得是字正腔圆,礼数周全,再配上他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派头。

  若不是知晓他根底的,谁能想到,这便是当年那个在号山之上,动辄便要将人穿在枪上,烤来下酒的妖王?

  孙悟空听罢,更是乐不可支,将金箍棒在地上顿了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嘿,几百年不见,你这小娃娃倒学会打官腔了!”

  “怎么,在南海住了些时日,便不认得你花果山的老亲了?你父亲见了我,尚且要称我一声‘贤弟’,你叫我一声‘叔叔’,又有什么当不得的?”

  善财童子垂下眼帘,面色不变,只将合十的双手又举高了些许。

  “胜佛说笑了。今日乃是天庭公断,贫僧是为公事而来,不敢在此攀叙私情。”

  “若他日菩萨准了假,善财自当随侍家父,同往花果山,拜谢胜佛当年的点化之恩。”

  孙悟空一双火眼金睛眨了眨,心中暗道,这小子在观音那处,怕不只是念经拜佛,这番打机锋,绕弯子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

  他眼珠一转,又换了个话头:“罢了罢了,不与你这小滑头计较。只是你家菩萨心也真大,这等要紧的场面,就派了你这么个小不点儿来?南海普陀山那般大的家业,莫非是无人了么?”

  这话问得随意,可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有了别的味道。

  善财童子听了,脸上竟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来,他微微侧过身,这才小声回道:“胜佛有所不知。黑熊奉了法旨,须得寸步不离地看守后山,轻易动弹不得。”

  “莲花池里的那位师兄,前些时日因贪嘴,又犯了戒,被菩萨罚了禁足,如今还未期满。”

  “其余的龙女、护法,亦各有司职,贫僧是因着平日里常随菩萨左右,这才得了这个差遣。”

  他将南海诸人的去向,一一分说得清清楚楚,合情合理,听上去全无破绽。

  可这话听在燃灯古佛的耳中,却叫他心中无端生出一股火气来。

第154章 观音怎么没来?

  这猴头问的是这个么?

  大家关心的是这些吗?

  这小童,是在打哑谜么?

  黑熊精、灵感大王,这些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谁会去在意他们来或不来?

  他想知道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位!

  可这等话,他又不好亲自开口去问。

  他心中正自烦躁,孙悟空那压不住的嗓门,却又响了起来。

  “你这小娃娃,嘴皮子倒是越发利索了。”他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罢了,俺老孙也懒得与你计较那黑熊、鲤鱼的去向。俺就问你一句最要紧的......”

  “你家大慈大悲的菩萨呢?”

  “这斩仙台上吵得天翻地覆,三界里有头有脸的,能来的差不多都来了。”

  “她老人家向来最爱管这等不平之事,当年俺老孙西行路上,但凡遇着些难处,她总是头一个到。”

  “今日这般天大的场面,三界的仙佛眼看就要把这斩仙台给吵翻了,这么好......咳,这么要紧的阵仗,怎地反倒不见她的人影,自个儿躲清静去了?”

  “莫不是嫌这里不够热闹,故意躲在珞珈山里头享清净,好叫俺老孙心里头干惦记?”

  这一问,当真是石破天惊。

  将在场所有仙佛心中盘桓的那个最大的疑团,给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台面上。

  灵山来了文殊,来了普贤,来了这许多罗汉金刚,为何偏偏少了那位在三界之中名头最响,人缘最广的观世音菩萨?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善财童子那小小的身躯上。

  善财童子被这许多目光一并盯着,那张粉妆玉琢的小脸,终是绷不住了,显出几分苍白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般情状,更是引人遐思。

  莫非是佛门内部,出了什么变故?

  还是说,观音菩萨对此案,另有看法,不愿前来趟这浑水?

  就在众人心中各自揣度之时,善财童子终是开了口。

  “回胜佛的话......”

  “菩萨她......去救苦救难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连孙悟空都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只听善财童子继续说道:“就在今日清晨,菩萨于定中忽有所感,算出那南赡部洲,正逢百年不遇的大旱,继而引发瘟疫横行,已有十室九空之象。”

  “菩萨慈悲心肠,不忍见苍生涂炭,便即刻驾起祥云,携了玉净瓶,往那凡人之所降下甘霖,普施法力,救度万民去了。”

  他抬起头,迎着满场神佛探究的目光,神情肃穆。

  “菩萨临行前曾有法旨。言道救死扶伤,乃是燃眉之急,片刻耽搁不得。”

  “至于这斩仙台上的公案,自有天规律法,有诸位大德长辈在此,定能断个分明,也就不需她再来多此一举了。”

  “故而命弟子前来,代为旁听。”

  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大义凛然。

  救苦救难,慈悲为怀,这本就是观音菩萨在三界众生心中的形象。

  这个理由,当真是无懈可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谁敢说,为了审一个小小人仙,便要耽搁菩萨去拯救万千生灵?

  那岂不是成了不明事理,没有慈悲心肠的恶人?

  斩仙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皆是默然,不知该作何评说。

  便是孙悟空,抓耳挠腮了半天,也寻不出话来反驳。

  那高台之上的燃灯古佛,端坐于莲台,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眼角的肌肉,却在不易察觉地抽动着。

  好一个救苦救难!

  好一个不忍见苍生涂炭!

  这三界之内,凡俗国度何止万千,每日里遭灾受难的生灵,又何止亿万?

  怎地早不去救,晚不去救,偏生在老僧召集人手,要来这天庭立威定序的节骨眼上,你心血来潮,要去救苦救难了?

  这哪里是去救人?

  这分明是打他燃灯的脸!

  她观世音,不来了。

  她不认同此事,她不愿为他燃灯站这个台!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好发作。

  这顶慈悲的高帽子扣下来,便是他也只能受着。

  就在这片古怪的沉寂之中,忽有一人缓步而出,双手合十,向着满场仙佛躬身一礼。

  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那旃檀功德佛,唐三藏。

  “阿弥陀佛。”他口宣佛号,神情悲悯,“善财童子所言,贫僧或可作一佐证。”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便又齐齐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唐三藏这才不疾不徐地言道:“诸位仙家有所不知。贫僧自西天取回真经之后,闲来无事,也常在四大部洲行走,宣讲我佛妙法。”

  “就在数月之前,贫僧云游至南赡部洲地界,也曾亲见一处村落,旱魃为虐,赤地千里,继而瘟疫横行,百里之内,竟无鸡犬之声。”

  “贫僧修为浅薄,也只能在那处略尽绵力,煮些草药,诵些经文,以安亡魂。”

  “当时只道是一地之厄,如今听善财童子说来,方知这竟是南赡部洲的一场大劫。”

  “想来观音大士定是算到了此劫,这才急急赶赴,以三光神水普降甘霖,以杨枝法露救度众生。”

  孙悟空听得这话,正抓耳挠腮,忽地一拍脑门,叫出声来:“哦!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