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四月
学子们早已习以为常,每年的中秋、上元,诗会密集,名篇佳作纷至沓来。
因而往年时候,中秋之后的一个月内各地学子为了争论哪篇诗作最好,自是没少争论。
比之讨论哪个花魁最是貌美、才艺最佳,还要激烈。
可是今年的境况却是有些不同。
或者说,古怪。
不是没人讨论了,而是随着一首《水调歌头》从蜀州传来,所有名篇佳作在它面前,都失去了任何的争论的意义。
便是那些大家所作的诗词拥护者众多,也不得不承认——《水调歌头·中秋》,是今年所有中秋诗会的最佳。
不是一地,而是大魏朝九州三府之地,过半学子一致的结论。
便连久未露面的几位书院大先生,也忍不住传出些赞叹:
“词以不犯本位为高,陈轻舟所写‘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空灵蕴藉。”
“《水调歌头》之疏快,诚然天地间俊语。”
“此词前半犹如天上谪仙化人执笔所写,后半悲婉绵丽,道尽人间。”
一句“道尽人间”,足可见众多读书人对《水调歌头·中秋》的推崇。
只是各地之言众多,大抵可以用“古往今来中秋咏月词之最”来概况。
江南府,金陵。
作为前朝旧都,金陵有“五百年繁华”美誉。
以朱雀大街为中轴,东西两侧坊、市极尽繁华,绵延近百里。
尤其是秦淮河两岸,秦楼、客栈、酒肆等林立,往来行客更是络绎不绝。
从早到晚,没有一刻时辰不是热闹喧嚣的。
好在两岸的一些宅院距离那些吵吵闹闹之地相对较远,否则怕是很难住下去。
不巧的是,刚刚从蜀州来到金陵的孙辅,买下的一座小院子附近就有几座秦楼。
每日天不亮,喝得醉醺醺的酒客便会哼哼唧唧的从院门前走过。
更有甚者在门外墙上小解,让孙辅的夫人气得直想骂人。
可这些还不算最过分的。
最过分的还要数秦楼的那些姑娘们。
大抵是因为孙辅一家读书人,每每路过时,就有穿着暴露的姑娘朝院子里抛个媚眼。
孙辅自是不会理会。
可他的儿子孙云峰——一位样貌英俊的读书人,就有些遭罪了。
虽说孙云峰已经年过三十,性子沉稳,但是他以往在蜀州府城的时候,哪里去过城南烟花巷?
别说经历这等事情了,连看到秦楼姑娘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所以这位血气方刚的中年人,每次对上那些姑娘们的眼神,都有些许不自在。
脸红心跳,不一而足。
对此,孙辅没什么好办法,只叮嘱一句糟糠之妻不可欺,又让夫人和儿媳时时盯着便就作罢。
“明日一早,老夫去李家私塾教书,云峰,你也去寻一处店铺,还是做老本行。”
“爹,孩儿记下了。”
孙云峰自是不敢反驳孙辅的话,满口答应下来,继续道:
“这两日我已试过秦淮河水、紫金山的山泉水,都可用于酿酒。”
“只是口味上会差一些,毕竟赤水河上的水源更为甘甜。”
“差些就差些,足够咱们一家糊口即可。”
闲聊几句,孙辅起身来到书房,照例拿出陈逸所赠的诗词观看起来。
越看越是欣喜,继而拿出笔墨临摹行书字迹。
他本身不擅长书道,境界不高,但读书人看书写字乃是天性,对字帖的喜欢不用多说。
临摹两遍。
他小心收好字帖,准备研究一下行书笔画。
但还没等他勾勾画画,就见孙云峰匆匆赶来,急声道:
“爹,金陵书院的居易先生到访。”
孙辅一愣,“你说谁?”
“居易先生,他人现在就在院中,您……”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书房外面,朝着孙辅微微躬身一礼:
“长明兄,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他丝毫不显老态,样貌方正,嘴上有两撇八字胡须,身形瘦高,内里一身白色长衫,外罩一件蓝色儒袍。
仅是站在房中,儒雅气质便外溢而出。
孙辅忙起身行了个揖礼,“应是老夫招待不周,请你海涵。”
人的名树的影。
居易先生不仅是金陵书院的大先生,还是名满天下的理学大家。
其人门生众多,不少都在朝中为官。
在金陵乃至江南府的地位,大抵跟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类似。
只是居易先生显然比岳明先生更被人熟知。
孙辅知道这些不假,可他跟居易先生并无往来,也没什么交情。
着实没想到居易先生会来找他。
“长明兄客气了。”
两人落座,孙云峰和夫人去烧水准备茶水。
客套几句。
居易先生笑着说:“长明兄应是在疑惑老夫今日为何前来吧。”
孙辅没有否认,点头道:“老夫对居易先生神交已久,却是无缘得见,倒的确有些疑惑。”
“哈哈……理该如此,理该如此。”
“老夫此番前来,也是机缘巧合。”
顿了顿,居易先生笑着问道:“长明兄,不知你是否听闻中秋诗会之事?”
孙辅苦笑道:“老夫初到金陵,刚刚安顿下来,还未了解过金陵这边诗会境况。”
居易先生摇摇头,“并非金陵这边,而是蜀州贵云书院的中秋诗会。”
“哦?”
“前日,蜀州来信,贵云书院的中秋诗会出了一篇佳作,名为《水调歌头·中秋》。”
孙辅心中一动,隐约猜到居易先生的来意。
便听居易先生继续道:“写下这首词的正是老夫昔日学生,如今的萧家赘婿陈逸,陈轻舟。”
孙辅印证了先前猜测,暗自嘀咕难怪了。
难怪居易先生会在这时候找过来。
“先生是听闻老夫曾经常住萧家,所以前来询问老夫有关陈逸之事?”
“轻舟他的确有大才,尤擅诗词,他……”
居易先生稍稍抬手,示意见谅,道:“老夫这位学生自小聪慧,老夫不怀疑他的文采。”
“此次前来,只为找长明兄求证一事——轻舟他是书道当真达到圆满了?”
孙辅恍然,点了点头道:“此事不假。”
居易先生闻言脸上笑容更盛,“看来传言非虚,轻舟在曲池上写词,以书道意境显露出一座仙境。”
“可惜老夫身在金陵,距离蜀州甚远,否则老夫必定前去一观轻舟书道风采。”
孙辅心下一动,起身来到书桌前拿过一个锦盒,回到座位前道:
“若是其他,老夫或许不能满足居易先生。”
“但是老夫临来金陵前,恰巧得轻舟馈赠一幅字帖,乃是他用圆满书道所写。”
居易先生笑容一怔,讶然的说了声见谅,便接过锦盒,取出字帖轻轻展开。
顿时金光璀璨,一副漫天黄沙的景象浮现。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居易先生一边读着诗句,一边看着那恢弘昂扬的意境,忍不住赞叹道:
“这便是蜀州来信所说的‘行书’吧,轻舟,他的书道当真到了旁人不可想的境界。”
他身为金陵书院的大先生,自然看过不少珍藏。
有前朝书圣所留字帖,也有当今书圣所写,书道圆满境界的字帖更不少见。
但在他眼中,没有一幅字帖比得上手中字帖。
无关境界,而是因为“行书”是新体,不同于魏青体的新体字。
孙辅瞧见他的神色,笑着说:“先生说得没错,以轻舟年纪,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书圣。”
他怎么都算是陈逸的自家人,自然要为陈逸抬上几句话。
居易先生点点头,“可惜他远走蜀州,此生怕是再难回来。”
孙辅心中微动,询问道:“老夫听闻轻舟跟在您门下求学时,才情颇高。”
“为何他之后沉寂那么久?”
闻言,居易先生怔了怔,蓦地叹了口气道:“这个问题日前岳明先生也写信问过老夫。”
“若是老夫说句不知情,或许长明兄和岳明先生都不信。”
“但事实如此,老夫现在也有几分后悔自责。”
说到这里,居易先生略一思索,说了句罢了,接着讲述道:
“五年前,书院休沐,陈逸回返江南府陈家。”
“自那之后再未前来书院,老夫曾给陈家去信,也派人前往陈家拜会,得到的回答都是陈逸已经拜在其他先生门下。”
“老夫起初有些不舒服,但想到陈家传承数百年之久,找到一位学识更渊博的先生不难,就没再过问此事。”
“只是后来,接连两次科举都没见陈逸露面,老夫便察觉事情不对劲。”
“可还没等老夫去信询问,江南府陈家就传出让陈逸入赘蜀州萧家的事。那时……已经晚了啊。”
孙辅眉头微皱,思索道:“先生可知陈家为何这般行事?”
“当真像坊间传闻那样,陈逸是受他大母所害,才落得如此下场?”
居易先生叹了口气,摇头道:“老夫不知。”
“但是以老夫对陈家的了解,此事背后怕是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暂且不说那位清河崔家的崔钰夫人,单是江南府陈家,那等传承家风规矩的名门望族,就不可能阻拦陈逸这等大才科举出仕。”
“即便崔钰不喜他,也只会让他离开陈家开枝散叶,不至于名声受损。”
“何况,何况陈玄机和陈玄都两人都不是短视无能之人。”
孙辅微微颔首,“此事的确蹊跷……”
江南府陈家,清河崔家,究竟出于何目的让陈逸入赘萧家啊?
蓦地,他想到一种可能——鸠占鹊巢?
不,不能吧,轻舟他怎可能如此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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