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外界。
水晶洞窟内部。
用手触摸着九天玄女脸庞的夏毅睁开了眼睛，但眼神却有所不同，因为他现在是蜃龙，苏醒之后蜃龙立即感知她自己的气息，还在体内空间之中，但正试图离去。
“休想！”
气血鸣动，蜃龙刻意调集体内气血齐冲丹田，阻塞体内世界，以蜃龙对自己的了解，她是不可能冲破一位半步武神的气血封锁的。
更何况这位半步武神还成就了无漏金身。
九天玄女只是略微尝试了一会，发觉无力离去之后反倒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从识海内直接与蜃龙对话。
“你这样做毫无意义，说点实际的吧，你仍然是你，我也仍然是我，不同的只是我们把自己认知为了另一人，真正的我仍就还在做着不醒的长梦，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什么无法改变，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什么我就是我，你侵占了我的身躯，难道连我的真身都还不知道吗？我是蜃龙，我知道为什么元神不灭，因为意志不朽，只要还有载体承载意志即可，虽无夺舍意志之法，但你却用梵天一梦互换了我们的意志。”
“你的行为等同于意志夺舍！”
蜃龙又不傻，意志夺舍是魂道最为高深的一道，像是夏毅曾经遇到过的太上就属于以意志夺舍大道，但那可能吗？结果自然是成为了谁都无法说清楚的存在，就连他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都没有一个定论。
“我们除了认知被改变，我们仍就是我们，有何不同？”
“九天玄女，你别逼我，回到大噩本源中去，我想办法给你找其他元神生灵，躯壳会坏，灵魂也会腐朽，唯独意志永在，生灵之所以是生灵，便是因为先有生后有灵，灵才是根本，你夺灵就是夺灵，哪来那么多废话！”
九天玄女现身之后，蜃龙也基本上搞清楚了九天玄女的真正目的，她一直想要靠夺灵这种手段离开这里，可惜绝大多数人在她梦里连清醒都难，夏毅连续清醒三次才让梦出现了不稳，才让她的灵得以从无尽睡梦中惊醒。
九天玄女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冰玉椅上那个熟睡的少女，那就是她，还保持着青春年华，但却从内而外早已烂透。
6
从另一人的视角看自己熟睡的模样，这种感觉非常新鲜，也让九天玄女有了自己再一次活着的实感，她不想消失，她害怕自己变得什么也不知道，她害怕自己归于虚无，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个极其怕死的人。
“我在这里睡了多少年，我死了多少年，可有人来祭奠过我？可有人还记得我？我的名字，我的一切都随着梦醒而消逝，我却只能犹如寄生虫般存在于邪神梦里，我为人族做过的一切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我现在，真心后悔我当初为何要选择牺牲自己成全种族。”
“你看看我的容颜，看看我那几乎无暇的身躯，连大帝都曾在年少时期追求过我，我本应成为帝妃，可我却永远的烂在了这里。”
“我，甘心吗？”
九天玄女看着自己熟睡的身躯，竟感到了一阵无法言喻的愤怒，当年看着邪神作乱天下，百姓们在噩梦中痛苦哀嚎，人们在梦中被莫名其妙的杀害，她心中只想着定要除去这个祸患，她拒绝了一切亲人们的挽留，只为了心中坚持的正义。
可正义在无以计数的时间之中又会剩下多少？那什么正义早就已经随着被邪神吞噬的灵魂一起永远的烂在了身躯里！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我想上古时期人们一定奉你为救世英魂，你作为人族英雄为何偏要这样？”
“但她已经死了，我只是她心底真正的执念，我想要为自己真正活一次，而不是在最好的年华一梦百万年！”
九天玄女想要说服蜃龙，但蜃龙又岂会关心这些，蜃龙只是单纯的想要救出夏毅罢了，虽然夏毅整天对她又打又骂，家暴更是从未停下，但她就是不舍那样的夏毅，什么悲哀什么不甘都无所谓，她不关心。
“关我和夏哥什么事，我同情你的遭遇，我们此行只想来灭去邪神，也算是断去你这无尽长梦，你反而阻碍我们。”
“梦醒我则灭，你们的行为等于是杀了我，我为何不能阻碍你们！”
“但你早就死了！你死了！”
蜃龙强调了这一点，九天玄女无论是身躯还是灵魂都已经死了，永恒的消散了，但这一缕执念却跳出来作怪。
“我没死，我记得一切，我在，我还存在！”
“看来失去了灵魂的执念连人性都丢失了，你如今完全就是执念化作的怪物，是邪异，你还不懂吗！你根本连九天玄女都不再是！”
正因为有了灵魂，人才能体验喜怒哀乐，而执念只是怎么也不舍放下的东西罢了，或好或坏，但根本不是完整的灵。
蜃龙说了很多，但话语根本无用，九天玄女的执念结合邪神的恶念，已经成为了似邪非邪的东西，她就是邪异。
“管你怎么说都无所谓，你就这样将我困住也无妨，至少我活在现实，还可以思考，还可以感触，这就够了，除非你愿意将你自己的身躯和灵魂杀死！”
“我要活下去，在这现实之中一直一直！我的意志将会永在，直到我厌恶了活着为止我都会一直存在下去！”
九天玄女的话语之中满是执念，她已经不在乎是否能得到自由，对她而言最低等的条件居然是还可以思考，面对这种人，蜃龙也是无比的棘手，根本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在孤身一人的梦中，度过无以计数的虚假，每时每刻都在渴求着真实，即使只是片刻。
蜃龙竭尽全力的思考解救夏毅的办法，即使她还可以作为夏毅活下去，但夏毅呢？夏毅就真要替代九天玄女继续做那无止境的梦？
不！
办法当然有，夏毅特意叮嘱过自己用邪眼。
“九天玄女，这是你逼我的，哪怕我陷入沉睡，我也相信夏哥能让我再次苏醒。”
“主仆血咒！”
蜃龙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虚空中划下纹路，随后主动将九天玄女从体内世界排出，九天玄女一到外界就想要逃离，却被鲜血化作的锁链丝丝的束缚在原地。
“我是夏哥的契约神兽，他为主，我不可违逆，你既然侵占了我的神魂，血咒一样会起效！”
“现在，我将彻底灭掉你的认知！”
夏毅的右眼浮现出血月魔瞳，那其中有着磨灭记忆和认知的力量，九天玄女被束缚原地与蜃龙对视，这种无法抗拒的感觉让九天玄女心中万分悲伤。
又要消失了吗，又要死了吗，她不想失去思考，她还怕归于无！
“你灭了我，他也出不来……”
“但你要死！”
“可你也别想活！”
侵占了蜃龙灵魂的九天玄女居然用仅剩下意志想要自毁，想要让蜃龙彻底飞灰湮灭，蜃龙见此只能停手，因为她知道，要是自己的身躯和灵魂毁灭了，她也会和九天玄女一样，成为不存在的执念。
“放我走，你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可以，我还能用梵天一梦，找到其他元神生灵，我让它自以为它是我即可，我们各退一步。”
九天玄女见蜃龙迟疑，觉得有机会，她根本无所谓非要侵占谁的身躯，只要能给她一个意志的载体即可，谁的身躯都无所谓。
蜃龙很是无力的点了点头，没办法，她没有办法了，她转过身看向洞窟外，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寻找其他元神生灵，却立即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洞外，一具尸身站立，身后未曾坍塌，这或许是夏毅给她留下的提示，她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
梦真的醒了吗？
蜃龙忽然转过头，邪眼紧紧的盯着拥有自己面容的九天玄女。
“不，我不相信你，你已经算是邪异了，我今天就算拼着身躯灵魂被灭，也绝不放出你这个邪异！”
“给我灭！”
“你！！”
九天玄女无法抵抗这一切，她的眼神很是恶毒，直到最后都还在想要毁灭蜃龙的神魂，蜃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化作微光消散，忽然松了口气，也正是此时，坐在冰玉座上的九天玄女身躯睁开了眼睛。
“干得不错，蜃龙。”
7
这个睁开眼睛的九天玄女正是夏毅，蜃龙有些惊喜，看来夏毅故意让梦境破灭，变作新的梦境连自己一起欺骗，随后又留下提示让自己注意到这点，让九天玄女自以为她死了。
这样一来就好办了，邪神倒是好处理，解决了九天玄女就好，她已经被执念完全占据，她的意志只剩下了执念。
“夏哥，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真正的现实破坏大帝阵法解放邪神。”
“只能这样了吗？”
“没办法，这九天玄女在某种意义上可能比邪神还要邪，早点解决此事吧。”
夏毅现在是真心有点害怕九天玄女了，她对活着的执念有些恐怖了，她或许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吧。
可就在夏毅计划这些的时候，虚空之中忽然有微光聚集，正是九天玄女之前散去的地方。
“她本……迟疑，却又如何果断……”
“我就在猜，我是否真正苏醒……”
“真有你的，小辈！”
微光重新聚集为蜃龙的模样，有着九天玄女面容的夏毅非常惊讶，九天玄女并没有被骗到，她笑了，似乎为自己的判断感到非常满意，又陶醉于这种知晓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她甚至庆幸之前的一切都是梦。
但现在，梦该醒了！
“不好……蜃龙，立刻去真正的现实禁锢住她！”
真正的夏毅就像是失去了冷静一般，想要让蜃龙离开梦境，但九天玄女却要快得多。
“没用的，哪怕重复之前的行为又如何，禁锢我又如何？能来到现实就够了。”
她的身姿再一次变得虚无起来，她笑得非常开心，终于，终于要来到真正的现实了，在这虚假和真实的交织之中，任何一丝不慎都有可能灭亡，除非一直坚信自己不死。
“我渴望已久的现实啊……”
“我渴望的真实……”
“我终于还能以活着的方式再见到你……”
九天玄女的身影就这般消散，留下一席带着无穷期待的话语，蜃龙愣在原地，可就是一直没有脱离梦境，这让蜃龙都急了。
“夏哥，你倒是快让我出去啊，要是晚了的话，夏哥你就……”
蜃龙话还没说完，夏毅忽然长叹一口气，左眼有业火一闪而过，洞窟门口完好的通道竟变化为坍塌的模样。
“这九天玄女还真难搞，还好我的意志拥有第二载体，让她以为现实是梦，毕竟我不可能通过她的身躯醒来。”
九天玄女眼中燃烧着的业火明灭交替，蜃龙很是不解的走过去触碰了一下九天玄女的身躯，很冷很冷，完全就是死人。
“夏哥？”
“我在，这就是现实，不是梦，不对，准确来说中间曾穿插幻境，九天玄女自梦境来到现实，入幻再醒，再醒再睡，她自以为的现实才是真正幻境。”
“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脚边吧。”
夏毅此刻依旧有种惊魂未定之感，他只希望要成功，这是他最后的手段了，蜃龙低头一看，那不是自己的身躯吗？完好无损，已经陷入了深层的沉睡，因为没有意识主导。
“那九天玄女到底苏醒到哪了？”
“苏醒？此刻只有我们苏醒，她正在我的灵魂之中做梦，她的末路需要我们沉睡。”
“夏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蜃龙完全搞不懂了，夏毅只是指了指蜃龙的右眼。
“你是不可能控制邪眼的，反倒会被邪眼控制，你对九天玄女使用邪眼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邪眼控制，而我作为九天玄女苏醒后，将你们从邪眼的控制中解放，但现在九天玄女却主动进入了邪眼之中。”
“那为什么要我们沉睡？”
“因为我们要入梦，用自己的意志苏醒回归正常，与此同时也是为了让邪眼没有任何意志可以压制。”
夏毅走到蜃龙的身躯边缘，把蜃龙抱在怀里，而后回到冰玉椅上坐下，对拥有自己面容的蜃龙伸出了手。
“蜃依，接下来的事情只有你才能做到了，寻找我灵魂深处的记忆片段，让我们再梦一场。”
“额……所以到底要寻找什么？”
“一些我都记不清的东西，那些碎片你我应当各拥有一份，我的那一份，叫帝夏。”
“帝夏？帝夏……我找找看吧。”
蜃龙闭上眼睛，让意识彻底进入夏毅的记忆之中，回忆有时候是一种痛苦的事情，因为很多东西都不一定能回忆起来，特别是本就不存之事，说那是妄想都可以，但若是两人都拥有同样的妄想，哪怕那一份妄想在其他人眼中仍是妄想。
可在这两人眼中，就是真实。
夏毅盯着拥有自己面容的蜃龙，忽然发现她竟以自己的身躯落泪，这么近距离看到自己落泪，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异，其实那些回忆虽然只剩下了灰，但也剩下了灰，灰中那些不会褪色的部分依旧存在于夏毅的灵魂深处。
夏毅静静的等待着，直到蜃龙睁开眼睛。
“夏哥，那些记忆到底……”
“早就物是人非了，别想了，我是你夏哥，你是废物蜃依。”
夏毅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的态度，蜃龙咬了咬牙，也决定先不想这些，还是正事要紧。
“夏哥，关于那神秘记忆之中，我叫夏依，和你名字发音都差不多这件事，事后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
“我现在就能解释啊，要不然为什么那神秘记忆之中的我叫帝夏？”
“夏哥你简直太坏了，瞒着我这么久，我就说我怎么一直忍不住！”
“那不是你本性放荡吗？关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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