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77章

作者:月麒麟

有饭吃,有衣穿,有地耕,有工做,就是大多数百姓梦想当中最美好的生活了。

对于这些官军来说,能不被上官压榨,按时领到自己的月银,冬衣,就愿意为朝廷下死力气,甚至是豁出命去。

相比较把银子赏给那些将官,朱祁钰更愿意让这些大头兵落些实惠。

不是想着收买人心,而是不久之后,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将踏上战场,这点银子,远抵不了他们为大明搏命的功劳。

何况那些将官平日里受赏赐的时候多了去了,但是这些官军能够拿到赏赐的机会,也就这么寥寥几次。

带着复杂的心绪,朱祁钰率领着一众大臣来到了早就布置好的演武场中。

京营不是头一次迎接圣驾,所以对于流程早就齐备的很。

自从昨夜接到了消息,连夜便在演武场中筑起了高台。

锦衣卫带着尚宝司预先在高台上布置好了黄罗伞盖,桌案,本来还要准备酒食,被朱祁钰狠狠骂了一顿。

他们是来看京营操练的,又不是来宴饮的,台下将士们演战,台上大臣们吃着喝着,像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石璟也来到了台上,和于谦等人分列两旁,等待演武开始。

待得所有人都准备齐整,传令兵一声令下,演武场中涌出数百精兵,分成几个方阵。

最前方是改装后的战车,四周都有围栏,各有半人高,最外头钉着铁皮,每架战车由一人控制方向,车上站着三个人,一人持盾,两人持刀。

战车之后,是手持火铳的步兵,再其后,是手持弓箭的步兵。

这个时候,石璟开口解释道:“皇上,这就是最基本的战法,以战车掩护,步兵垫后,徐徐向前推进。”

说罢,朝着传令兵打了个手势,于是擂鼓声大作。

数十架战车徐徐向前,远处射来无数飞箭,但是皆被战车和盾牌挡住。

与此同时,最后方的步兵在战车的掩护下,朝着对面射出一轮箭雨。

对面的飞箭稍歇,二排的火铳立刻顶上,火器齐发,待火器结束,第二轮的飞箭同时发出。

这个过程当中,在战车掩护之下,官军不断向前,不到盏茶时间,就往前移动了近百步。

石璟道:“皇上,此法在战车与步兵相互配合,以箭雨火铳消耗对方实力,待对方逼近,则以战车上所暗藏军士,以腰刀斩之。”

演示完了步兵和战车的配合,接下来是火炮。

不过火炮的情况特殊,声势巨大,又难以挪动,所以只试了一门,更多的还是以讲解为主。

“火炮笨重,但是却是守城利器,战时设于城墙之上,战前先发,伤其军马,待鸣金时也可掩护我军撤退。”

演示完了火炮,接下来是骑兵,大明的骑兵不多,但是京营还是有不少精锐的。

朱祁钰大略扫了一眼,上场的骑兵大约有两百余人,手持长枪,腰挎大刀,背负弓弩,但是没有带火铳。

相对的,跟随在骑兵之后的,则是手持盾牌的步兵,和骑兵一样,他们腰间也配着长刀,背负弓弩,不同的是,他们腰间还挂着火铳。

传令兵鼓声响起,骑兵先行,步兵紧随其后,他们手中的盾牌,除了保护自己之外,还起到保护骑兵马足的作用。

毕竟不是真实的战场,所以演示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足可以看出,骑兵和步兵的配合,已经相当熟练。

于是朱祁钰道:“京营战力,果真今非昔比,此皆于爱卿之功也,大善!”

看过了京营的操练之后,朱祁钰最终还是放下了心。

于谦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干,这一世,无论朝廷闹出什么乱子,他对于于谦整饬京营的力度,一如既往的支持。

如今京营的面貌,比他前世所见到的,要更胜一筹。

时至如今,朱祁钰一直悬着的心,也才放下了几分……

第113章 边境安危

巡视完了京营,已经是正午时分,下令免操练一日,在一众官军的欢呼当中,朱祁钰便回了宫中。

虽然这趟宫出的有点贵,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值得的。

一路上,至少一路上,朱祁钰看着那帮文臣武将的脸色,都和之前的沉郁不同,带着几分舒展。

官军战力不足,说什么都是废话。

只有让所有人实打实的看到官军的战力,才能让人心安定下来,如今经过这番演武,京中的大臣差不多也该对守住京师有了信心。

当然,有高兴的,就会有不开心的。

比如勋戚这边,以陈老侯爷为首的一帮勋贵,就全程黑着脸。

他们到底有几分眼力,从刚才步兵骑兵的前后配合,官军阵型的有序变化,便能看出,京营的战力究竟如何。

哪怕这是于谦刻意挑选出来的精兵,能有如此战力,也殊为不易了。

只是京营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和勋戚丁点关系没有,这就让人难受了。

何况有之前京营的状况摆着,这么短的时间,于谦训练出的京营就如此大变。

这岂不越发显得,之前掌管京营的勋戚,是尸位素餐吗。

简直是啪啪打脸!

然而回到了宫中,皇上却还没放人,而是在武英殿重新召集了一帮大臣,并且点了陈懋的名问道。

“宁阳侯,你常年在外征战,今日观京营战法,觉得如何?”

老侯爷黑着脸,但是还是不情不愿的拱手道。

“回陛下,京营战力较之前,的确颇有提升,若京营十余万官军皆由此战力,当可保京师无恙,于尚书改制团营之事,是老臣孟浪了,如今观之,的确颇为有效。”

虽说心里还是不痛快,但是陈老侯爷武人性子,违心的话是不说的,开口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认了错。

毕竟人家实打实的京营在那立着,硬要说团营改制不对,压根站不住脚。

现在的局面下,甭管团营制度有什么弊端,只要能够提升战力,一切都好说。

于谦也紧着上前,道:“侯爷过奖,此乃京营将士齐心操练,同仇敌忾之故,非一人之功。”

想了想,于谦又解释道:“侯爷,黜落勋戚子弟一事,并非本官针对勋贵,实则京营当中多有膏粱子弟,若不黜落,军风军纪难以整肃,实非得已。”

说到底,现在是文武群臣联手抗敌的时候,于谦并不想和勋戚领头人的陈懋关系闹得太僵。

陈懋脸色好了些,勉强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其实他自己心里头也清楚,近些年来,京师勋戚里头成器的子弟太少,在京营里头混差事的一大把。

要是换了他来整军,头一件事情也是把这帮人打回家去。

只不过京营素来是勋戚手中的权柄,骤然被文臣拿去,他老人家心里不爽而已。

眼见两人勉强和解,朱祁钰也笑了笑,道。

“国事危难,尚需诸位爱卿同心合力,共同抗敌,朕今日将诸位爱卿留下,实则是有要事要商议。”

皇帝都发话了,底下的一帮大臣自然是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竖起耳朵来听。

就连一直不情不愿的陈懋,也肃然起来。

不过朱祁钰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指了指一旁的陈镒,开口道。

“事情是都察院报上来的,还是由总宪来说吧。”

说是召集重臣议事,但是实际上也没多少人。

文臣这边,就是兵部尚书于谦,内阁大臣陈循,高谷,左都御史陈镒,户部尚书沈翼,还有右都御史王文。

勋戚武将这边,来的是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贤,忻城伯赵荣,驸马都尉石璟,还有就是京卫指挥使司的张輗,加上一个不知道为何在这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

基本都是和兵事相关的官员,由此看来,今天商议的想必也是兵事。

陈镒领了命,上前道:“数日之前,都察院奉圣命,遣派巡查御史前往边境巡视,如今大多数的奏章已经回呈,此次巡查,边境各关隘出现的问题很多,大致有四点。”

“其一,上下舞弊,缺额严重。”

“其二,部分守将挪用官军为私用,导致操练不行,军法废弛。”

“其三,部分守将骄横不堪,视朝廷御史为无物。”

“其四……”

陈镒每说一条,勋戚这边刚刚好起来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合着今天就是为了来算账的?

不过让他们脸黑的还在后头。

说到其四,陈镒略停了一停,两道花白的眉毛都拧了起来,浑身上下气势让群臣都是一震。

“其四,连日来,也先大军驻于大同城外,派遣游骑骚扰各处关隘,怀来卫守将康能,永宁卫守将阮葵,赤城堡指挥郑谦,徐福,雕鹗堡指挥姚瑄,龙门卫百户易谦,共五处隘口守将,惊惧也先大军,陆续弃城而逃,奔至居庸关内,已被镇守居庸关指挥佥事孙斌下狱,上奏朝廷,请论其罪。”

啥玩意?弃城而逃?

陈懋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这帮无能的混账玩意!

老侯爷打了一辈子仗,最恨的就是临阵脱逃的家伙。

骤然闻此消息,陈懋须发皆张,恨不得亲自到居庸关去,军法处置了这帮混蛋。

然而陈镒的话还在继续。

“受五处关隘守将弃城影响,边境已有数十处关隘守将心生惧意,无心固守。”

“怀来,永宁等处军民,受守将影响,多携家带口,散迁关内,几处关隘大半已空,其他关隘亦有百姓散迁。”

“前日居庸关报,已收拢边境百姓数万人,粮食,屋舍,皆已不足,朝廷已紧急调派粮草补充居庸关储备,同时命地方官将百姓往临近隘口疏散,然收效甚微。”

陈镒说完,拱了拱手,便退回了远处。

但是殿内群臣却是一片寂静,他们没想到,皇帝将他们留下来,头一件事情就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就连原本还想为边将申辩几分的勋戚这边,也张不开口了。

这帮人也太没用了!

也先的大军还没打过来呢,不过是派遣游骑骚扰而已,竟然吓得弃城而逃。

要知道,擅自弃城而逃,形同临阵脱逃,放在战场上,是要被军法从事的。

当然,那几个胆小如鼠的边将,到底怎么处置,老大人们根本都没有犹豫过。

真正让他们忧虑的是,边境的形势。

这些守将宁肯冒着被军法从事的风险逃回居庸关,可见边境各处已经风声鹤唳到了何等的地步。

一时之间,老大人们因为京营战力出众而带来的高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坐上首的朱祁钰轻哼了一声,用手叩了叩桌案,淡然开口道。

“这几个守将,朕已经命人押回京师下狱候审,如今局势紧张,暂不处置他们,等此战结束,再跟他们算账。”

“接下来,就议一议边境的防务该如何整饬吧!”

第114章 分兵之议

土木堡之变,之所以被视为大明由盛转衰的转折点,绝不单单是因为在这一役当中,京营和勋戚的大规模死伤而已。

它的影响,要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深远的多。

由此带来的文盛武弱自不必提,更重要的是,以土木堡之变为分界线,大明在边境的对抗当中,由太祖太宗时期的攻势,转变为守势。

纵然有宪宗时期的犁庭扫穴,也不过是一时反扑。

总体上来说,这次大战失利,改变了大明的边防政策,有选择的彻底放弃了对于关外部分地区的实际管辖。

而如今,这种影响才正逐渐的蔓延开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镇守边境的各个隘口边将们,土木之役惹得京师震动,百官惶惶不堪,作为近距离接触瓦剌大军的边将,自然更是如此。

这五处隘口的边将逃逸,就像是一面大旗,揭开了边境如今动荡不堪的局势。

这其实是一个恶性循环,土木之役的惨败,导致边将心生惧意,无心抵抗,进而就会导致边境的防卫出现漏洞,这才会被也先大军趁势而下,直攻京城。

边境之事,勋戚最有发言权,所以最先开口的是忻城伯赵荣。

“皇上,先时大军出征,为战而胜之,朝廷曾集中各隘口兵力共三万,于居庸关,独石口,马营,龙门卫等处列重兵,以备增援,致诸隘口兵力空虚,又有土木之事在前,故守将难免心中不稳。”

“当此之际,当增兵各隘口,除居庸,紫荆,独石,龙门等坚城外,边境大小关口三十六处,可通人马者七处,宜增一千五百人为宜,可通人不通马者二十九处,宜增兵五百人为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勋戚当中也并不全都是废物。

赵荣就是年轻勋戚当中,比较被看好的一个,这些日子,石璟负责京营,赵荣负责五军都督府,自然也做了不少的功课。

所以开口说出的话,还是比较有条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