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新军阀 第878章

作者:好大一只乌

“陛下,臣认为,西蛮诸国攻马尼拉,反倒对我大明朝,是一件好事儿!”

这话真叫引得一阵轩然大波,海外直辖殖民地被攻击,每年数百万两的损失,就断拍马屁也不用这么明显吧!议论纷纷至余,孙传庭范文举等纷纷是把异样的眼神儿投注到了平日里他们眼中的谄臣,坐着个双层凳子努力拔高的宋献策。

这一次,哪怕毛珏都是颇有些愕然的盯着他,只不过这个小矮子这时候却是展现出来无与伦比的大局观,坐在小凳子上,晃悠着一个大脑袋,宋献策是胸有成竹的反问道。

“陛下,与马尼拉陷落相比,这些藩鬼是和隆武朝联手,在广州湾对抗我朝,或者在他们本土联合攻打不列颠,我朝万里救援,这几个代价,哪个更大?”

这话一出,毛珏忍不住眼前一亮。

大明和西方的争霸,最终还是看谁谁先消灭自己阵营中的异类,再保住在对方阵营中的二五仔,宋献策这一分析,这些海上十字军是下了一步臭棋。

马尼拉丢失,短期看大明朝海上贸易损失惨重,可也只是惨重而已,不致命,可如果这些家伙猛地开进广州湾,一方面巩固了隆武朝的防御,一方面甚至有可能切断大明通往中南半岛还有印度的海上通道,二百多条西方主力战舰,还有隆武朝提供补给,就算毛珏也得头疼,战争拖个两三年,莫卧儿与中南半岛的局势就全变了,这是大明帝国最不愿意看到的!

再轻一点,法国西班牙联合攻下英国,这等于大明和西方诸国又打了个平手,双方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这么相比起来,最下下策莫过于攻打马尼拉了!这地方就在毛珏眼皮底下,甚至不用再一举收复云贵,打下两广,再夺回江西所拥有的平原地区之后,回手就可以在再把吕宋夺回来。

不过毛珏也没有第一时间赞同,而是抻长了脖子,向着整个联席会议最末尾张望了过去,对着个所有大小臣僚都很陌生的五品小官儿叫喊了起来。

“工部船监司尹书何在?”

“卑职在!”

如此大会议上能被皇帝想起来,这位最早在熊津船厂投靠毛珏的高丽书生声音都带着颤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敬的回答道。

“寡人的钢铁巨兽,还需要多久?”

这个名称,让哪怕在场的兵部侍郎赵显诚都是一头雾水,估计又是皇家私自又试验了什么新式武器,只不过这和千里之外的马尼拉战局,似乎没什么联系吧!一群大臣愕然的神情中,这个高丽书生却又是恭敬的重重一鞠躬。

“回陛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再有,再有两三个月左右时间测试,就可以正式出海了!”

“很好!”

最后一个小小工部监司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得到这个回答之后,他脸上居然都洋溢起一层红光来,终于重重站了起来。

“朕决定,先放弃马尼拉!帝国舰队继续集结于东南沿海,一举消灭隆武朝!”

“臣遵旨!”

宽敞的后尾楼中,已经被说服的群臣们发出了整齐的应答声,恰好与此同时,前沿指挥的京师第七兵团又是发射出一列震耳欲聋的炮火,已经古旧的越秀山城墙在重炮轰击下,轰然倒塌了一大片,平举着燧发枪,面对着城中射出来的枪林弹雨,来自北方的部队震耳欲聋的发起了新一轮冲锋!

第八百七十四章.弃子不自弃

大明的版图如此的辽阔,三月间,广州战场上已经是树芽疯长的时候,北国才刚刚结束了一场大雪,一根根冰挂顺着桅杆悬挂下来,在吹的人骨头发寒的西北风中,发出音叉一般的震动声。

毛珏一大家子都和船很结缘,裹着一套深绿色新式明军军大衣的阿德蕾娜也是躲在船长舱中,依靠在几块圆木熊熊燃烧的壁炉边上,一边翻看着江南的命令。

帝国的统治随着交通工具的提升而变化,要是几十年前,一份命令从遥远的广州发往辽东,八百里加急也需要十五到十八天的时间,可这份命令通过帝国处理紧紧公文的加急专列,九天的功夫,已经抵达了阿德蕾娜的手里。

西方人的战舰能大张旗鼓,长途跋涉开赴东方来进行战争,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条东方战舰有实力开赴到西方,那就意味着双方战争不对等,大明的打击范围并没有荷兰人来的远,这可不是件好事情!荷兰人攻打马尼拉更是刺激了毛珏,在西方控制相对比较弱的新大陆,毛珏迫切需要开拓出一条通往欧洲的新航路。

太子就是结束这个不对等打击范围的先遣队,如今又是轮到阿德蕾娜这个中坚力量出动的时候了!

不过准备了这么久,终于接到这道命令,阿德蕾娜却高兴不起来!

在她手边的小茶几上,还压着厚厚一摞来自新大陆探险队传递回来的情报。

这功夫,太子可不安生,正在积极的四处诏安印第安部落,去打造他的理想儒家帝国!想要开通巴拿马运河,就得四处强征土著充当劳工,一想到毛行健那个德行,娜娜姐也止不住的头疼。

“兵部可没给额外的工资,但愿这小子别跟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

大大抻了个懒腰,将姣好的身段玲珑的展示出来,伸手摸过了帽子,旋即阿德蕾娜懒洋洋的晃悠出了门来。

就在船厂的边上,冰天雪地中,竟然有成千上万的汉子正呼喝有声的一下一下的向前扎着手中的长矛,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尽管海边寒风扑面,这些人却依旧光着个膀子,仅仅穿个犊鼻裤,有些人甚至脑门上热气都腾腾冒了起来。

慵懒的趴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的正在操练的最后的闯军,终于,洋妞的嘴角勾起了一股子浓郁的笑容来。

“废物利用了!”

寒冷的北方,娜娜姐披着棉袄收拾着行装,温暖的广州,数万明军在皇帝御驾亲征下向朱明残余发动着一波又一波热血沸腾的冲击,将又是三个省的土地大口大口的吃进腹中,可是炎热的马尼拉,却是彻底陷入了一片火山地狱中。

海湾内,西方战舰的炮火还在轰鸣着,只不过却是比第一天开战时候来的低的多,不愧是荷兰的海上战神,此时海湾中仅剩下了十多条战列舰分散而毫无阵型的游弋着,痕迹变得难以捕捉,炮火却是一刻不停的向岸上喷吐着。

沉重的实心铁炮弹呼啸而过,最后重重落在马尼拉城中,已经对攻了十多天,本来花园一样优美的城池,此时居然没有一栋拥有房盖的好房子了,整洁的二层小楼倒塌在地上,玻璃碎的到处都是,一根根钢筋就好像打断的骨头那样狰狞的露出来。

在轰鸣的炮火下,大队披着沉重的大萨克森甲或者米兰板甲的西班牙步兵就犹如鬼子进村那样,猥琐的低着头顺着已经满是狼藉的街道向前逼过去,曾经西班牙人引以为傲的方阵在这儿都被打变形了,本来犹如刺猬那样的斧枪长戟兵扔了威武的大戟,换上了一块块包裹着亚麻或者布匹的大木板紧张的挡在外面,里面则是不断吹着火绳的火枪兵。

可就算防备的如此严密了,行进中的队伍走着走出,忽然间一个火枪手依旧是脑门上噗呲一下冒出个血窟窿,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惊骇中,一群火枪兵立马是密集的持枪对着受袭方向打过去,噼里啪啦的枪响中,仅剩下一半的水泥墙都被打的满是麻点,犹如天花病人那样,可却是一无所获。

巷战与狙击手两个战术概念,在马尼拉之战中早了二百多年,被引入了东西方的战争字典中!

枪火过后,三个大盾兵战战兢兢的挡在前面,几个火绳枪兵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去仔细的寻找着刚刚袭击者的身影,几天以来血的教训已经让他们清楚,无视这些零星的袭击,一意孤行的话,所面临的损失将是毁灭性的。

不过战争是公平的,大明的狙击步兵也不是那么永远好运,瞄着这几个出击步兵的后脑勺,一个年轻的小子才刚刚冒出头来,枪管倒影的寒光瞬间让方阵中几个西班牙枪手瞬间举枪,噼里啪啦的枪火爆响下,一股子猩红的鲜血猛地喷溅在碎玻璃上,沉重的尸体顺着倒塌的楼梯扑腾扑腾的滚落了下来。

这些西班牙人甚至还学会了炮火支援,如果遭遇几个难缠的狙击手,则是在地上点上一堆篝火狼烟,然后迅速的向后退去几十米,片刻后,沉重的炮火就呼啸而来,将本来已经破碎的楼房再轰击一遍。

如此慢慢腾腾,大约只开进了一条街的距离,大半天已经耗费掉了,眼看着深夜降临,这些自欧洲不远万里来到华夏的雇佣兵们,瞳孔中却是浮现出了浓郁的恐惧来。

他们的眼前,是一处已经被炮火打的仅剩下个半截一楼的营地,营地外面,到处是明军零散的尸首肢体,营地里面,则是成捆成捆躺在那里的西方士兵尸体。

晚上是明军反攻的时间,漆黑浓郁的夜色,不知道何处打过来的冷枪,扎过来的刺刀,简直犹如死神那样笼罩在这些雇佣兵的头上,燧发枪与火绳枪的优劣在夜战中显露的淋漓尽致,明军可以任意开枪,可是荷兰人,法国人却生怕火绳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活生生变成枪靶子,这样的夜袭战格外的惨烈,往往一处营地,到了第二天天明时候,就只剩下鲜血淋漓的尸体了。

在马尼拉城的防备上,明人简直堪称疯狂!

不过就在攻城的法国陆军与西班牙陆军满是恐惧的时候,大明守军,却也是同样到了靠着一口气儿撑着的时候。

历史上,一个打四个,几千人轻松击溃几万甚至几十万大军的战争不是没有,可要么是平原上骑兵对抗步兵,要么对方绝大部分都是临时撂下锄头,素质极低的篷兵,真正面对职业部队时候,一对二已经足够造成极大的压力了,可马尼拉兵团却是一对四,一对五。

整个圣菲利普堡的空地草坪都被密密麻麻的担架所占满了,曳的确是有,可是救护的人手却不够,一个个军医护士忙碌的满身污血,却依旧忙不过来,有的甚至慌张的拎着绷带跑过来,受伤的军士却已经永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站在曾经被他围困的城堡墙上,黄得功是忧虑的向下眺望着。

此时马尼拉城已经失陷了一多半,在距离圣菲利普堡一百多米外最后一段街垒,算是两军反复争夺最后的战场了,而且不仅仅是马尼拉遭受攻击,多明戈,下柳镇,合集,孟寨,挨着马尼拉附近的大明城镇也相继陷落,西班牙人此时已经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不过眼前的战局却还不是最令他恐惧绝望的!

太阳落山,一天又是被撑了过去,颇有些神不守舍的,黄得功这个两百多斤的汉子手脚踉跄,摇晃下了城墙,可没等他回到他的办公室中,忽然间,他的裤脚却是被抓住了。

一条大腿已经没了,尽管包扎了几层纱布,血水却依旧滚滚向外流淌着,身上穿的也不是明军盔甲,而是一套寻常的布衣,在手足无措的护士抽泣中,那马尼拉的民兵气若游丝,却是满怀希望的张望着黄得功的瞳孔。

“大帅!大明一定会派援军来的,对不对?”

“是!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我们再撑住这几天!陛下不会放弃咱们的!”

丝毫没有嫌弃血腥,黄得功甚至还蹲了下来,握住了那个小兵的手。

似乎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景象,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满是血污的脸庞上,亦是流露出一股子温馨的笑容来,嘴里呢喃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旋即,他的手从黄得功满是粗茧的手中重重的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