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新军阀 第409章

作者:好大一只乌

“哦!前面带路吧!”

上一次陈赞中与汪吉言大摇大摆以朝廷监察御史身份去查东江,结果止步于宁远,虽然御史台的消息是查无败绩,可是明眼人都明白,朝廷颜面是被结结实实的扇了个大耳光,虽然杯,可这次皇帝也学乖了,陈赞中是以告假探亲的名义来的东江,私下里必须将毛珏这头倔驴安抚下来。

如果再来个镇前抗命,就算杨嗣昌说一万句好话,大明朝与东江镇也不得不兵戎相见了。

几年不见,陈娇倒是更加成熟端庄了不少,泛着紫色的金钗还有金头饰悬在秀发额前,一身绚烂的红紫夹袄长裙,上面还秀着吉鸟长花,只不过比出嫁前,这个孙女儿明显没有当初那份亲近了。

在苏州,虽然是毛珏逼迫的,可下令把她扔水里沉塘,来保存家族清白的,可是他陈赞中这个亲爷爷,为了保住自己,族人,把她嫁给那个深恨她的人为妻也是他陈赞中,这一幕,估计陈娇永远忘不了。

腰身此时也是更加粗大了几分,扶着腹中,见陈赞中上来,陈娇仅仅是微微站起,提裙半礼拜见着。

“见过爷爷!”

陈赞中这儿也是略显尴尬,愣了下方才点点头,算是回礼了,陈娇也没多话,那头仆从关上车门,旋即车夫扬起了马鞭子,车轮子平稳的疾驰了起来。

“这些日子在东江过的可好?那毛珏,可曾为难你?”

“好与不好,娇儿也已嫁入夫家,非陈氏之女,爷爷何必在意!”

再一次被噎了一下,陈赞中顿时泛起了一股子恼怒,刚要开口训斥,然而这功夫,一股子惨叫忽然传来,马车已经穿过港口栅栏,二十来个军士撸起袖子,对着几十个移民正在执行着典型的东江仪式,封建军阀主义毒打!

眼看着和自己同船,还向自己打过一次招呼的个穷汉被按在地上,两个军士左右开工,咣当咣当几拳头砸在脸上,打的鼻血直喷,吓得陈赞中也是一个激灵。

后世鲁迅先生也不是那位先生曾经评价过,明清两代的文人士子,很大一部分是被阉割过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上,这陈赞中虽然是御史,可骨子里也没清高到哪儿去,看着动手,他是惊愕的向窗外指着。

“这!这!这!是为何?”

“哦!无他!一些粗野人,到了东江,必须教给他们什么是规矩!”

也经历过上一次中原大旱,流民冲港,陈娇是毫不在意的说着,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规矩?不就是自己那位孙女婿让自己规矩点吗?刚刚压在口边的怒火顿时又让陈赞中吞了回去,仅仅双眼发直的闷头坐着。

虽然是工业化的必要代价,伦敦也当了上百年著名的雾都,可毛珏还是没忘记给自己留点好地方,这白马山城还有附近的白马温泉谷,军官俱乐部方圆十几里内,是一家蒸汽机工厂都没有,这儿算是还保存了点难得的蓝天白云。

交通越来越发达,才半天时间,拉着陈赞中,陈娇是一路来了这温泉谷。

现代风格的四层旅馆小楼还有名花暗绿的园林布置让陈赞中也是眼前一凉,他还以为毛珏住的地方会像是绝大部分的武夫暴发户那样,弄得金碧辉煌又俗不可耐,然而没等他考虑几分,双手笼在袖子里,步履急促的陈娇已经是率先向温泉小楼走去,这次主要任务还得安抚毛珏这个胆大包天的粗野武人,也没顾得上多欣赏,跟着也上了去。

在大厅的巨型花灯又震撼了一番后,走过左面二三楼台阶,属于毛珏家族专有的疗养区映入了陈赞中眼帘,一间大办公室,这头没等陈娇带路走到,那头,门却是被猛地推开,旋即一个与这儿的建筑风格显得格格不入,戴着高乌纱,穿着绯红官袍的一个李氏朝鲜官员胡子气的直树的愤怒走出来。

眼看着陈娇引着陈赞中向里走,看的那李氏朝鲜官员眼色倒是一变,路过身边,他还深深抱拳鞠躬行礼,愕然了下,陈赞中旋即也是还礼,两人这才擦肩而过。

打仗可是个苦力活,建设也废的脑力,入了十月,军队的扩编与训练已经走上正轨,秋收完成,义州城的重建与公路的修缮也进入了尾声,一整年,毛珏这才有了点空闲。

他也属于那种能对自己好,绝不虐待自己的类型,公事清闲了,他是立马带着一大家子住进了白马山温泉谷,半休假了起来。

不好好休息,今年年镊年年初他怎么应对黑龙江这个巨大的机遇?

只不过今个,似乎毛珏的心情也不是太好,穿着厚厚的绒布包裹浴袍,他是把座椅转到了后面,对着巨大的马赛克玻璃,看着窗外深秋入冬前最后的景致,直到陈娇进来后的脚步声,这才让毛珏回过头来。

“老爷,爷爷来了!”

“哦!请。”

第三百八十五章.辽东督师的代价

虽然还是话不多,可对于陈娇,毛珏此时早已经没了当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细心的叮嘱一句小心身体后,这才让陈娇出去,看着毛珏脸上露出一股幸福的神色来,陈赞中的老脸却是下意识抽搐了下,他开始预料到,接下来的谈话,估计不会那么友好了。

不过这个开局还是友好的,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上,放着个会客的茶几,没有公事公办的坐在大办公桌前面,陈赞中是被毛珏请到了那里,放了两支高脚杯,毛珏还亲自开了一瓶子葡萄酒。

长白山特产的,从盛京的皇宫贡品中敲出来的。

这也算是毛珏迎亲以来,爷孙两个第一次面对面这么喝酒,虽然这酒很甘甜,只不过喝在陈赞中口中,显得格外的苦涩。

“废话就不多说了,宁远一别,相信陛下很已经很愤怒了!这次您来探亲,又带给小子什么条件呢?”

你小子还知道把皇上惹毛了!

根本没心思喝酒,精美的杯子扔在桌面上,苍老的脸庞带着疲惫,陈赞中在胡须凌乱中发出了沙哑,阴沉的声音。

“镇北将军,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衔督师辽东!恭喜,毛督师!”

“呵,辽东督师?锦州总兵祖大寿,宁远总兵吴三桂,前屯卫参将马科,这些辽镇兵马也归我指挥?

这从东江事起,一直提心吊胆着,积累的恐惧在毛珏提着酒杯,嘲弄的眼神,漫不经心的问话中一瞬间爆发了,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咣当一声,已经工艺相当精致,薄薄的高脚杯带着血红的葡萄酒被陈赞中一并砸在了地上,乒铃铃的脆响中,老家伙猛地站了起来。

“毛珏你够了!”

“天地君亲师!君为臣纲!忠臣不侍二主!从古到今,哪有你这等无君无父之徒,拿着朝廷俸禄,不忠不义,竟然用蛮夷那点蝇头小利威胁主君!陛下念你是人才,不与尔计较!你竟还不知足,在这儿挑肥拣瘦,你与禽兽何异!”

一同愤怒发泄完,这陈赞中竟然又软了下来,无比悲催的把手指头磕在胸口上,声嘶力竭的说着。

“是,我陈家之前对不起你,可自从我家孙女嫁到你毛家,老夫对你东江之事,也算是兢兢业业了吧?有事情第一个为你东江奥援,京师里有个风吹草动,那次不是拼死拼活告诉你?你行行好成不?你要反了,跟着诛九族的是老夫一大家子!”

陈赞中歇斯底里的发泄着,那苍老的胡须都飞了起来,可毛珏却一直是神色没变,甚至还悠然的品着葡萄酒,直到陈赞中说累了,毛珏这才老神在在的弹了弹杯子。

“一臣不侍二主?爷爷,小子没记错,您是万历三十三年甲等进士吧!历经万历,天启,崇祯三朝了吧?”

“万历帝驾崩时候,您怎么不跟着去死?”

“老夫!老夫”

陈赞中差点没被毛珏一句话噎的喘不过气来,一张老脸气的通红,胡须也颤巍巍的抖动个不停。

可毛珏的声音也变得尖锐高昂起来,手中的酒杯也是往桌面一扔,毛珏满含讥讽的斜着眼睛瞟在了他脸上,冷笑的说道。

“还有皇恩浩荡!真的有皇恩浩荡吗?崇祯二年,东江半饷,崇祯三年粮饷时断时续,本将担任铁义副将七年,领了五个月饷银还是漂没过的,三十六两银子!”

“饷银不说了!辽东是我们的土地,耕于此!战于此!死于此!也是辽人的命运!就算是没有饷银,辽人为辽土奋战也是本分,可这些年,看看朝廷干了些什么?”

也不管是什么亲戚不亲戚了,毛珏手指头直接指到了陈赞中鼻子上。

“你们把辽东当做了你们名利的角斗场!以辽人的血肉染红你们的官袍,堆满你们的银箱子,辽事一好,蜂蛹而来,辽事一败,又是纷纷挂冠而去,远的不说,这次东江之战,东江没看到朝廷一兵一卒的援军,山东到这儿的一万两千名卫所部队还是本将资助多年,小子另一岳丈余巡抚未等兵部命令率先出兵,聊胜于无而已!”

“朝廷干什么了?派来了个骗子,总兵黄龙来充当皮岛总兵!未为东江做任何益处!干扰了本将指挥系统,最后卷了三十万两银子,几万石粮饷,跑了!”

“这就是你们朝廷做的好事!”

这事儿陈赞中也是头一次听过,看着毛珏愤怒的猛地一甩衣袖,背着手站在了窗前,面向着窗外白马川万家灯火,虽然还想拿儒家的大道理说教几句,可陈赞中似乎也感觉到了底气不足。

死寂足足持续了半分多钟,仅仅剩下酒杯碎片上滴答滴答滴落的葡萄酒声音,许久,陈赞中这才有些兢惧,神情无比复杂的问道。

“所以,你要反了?”

“呵,反了?本将现在没那么大实力,目前也没那野心,我们毛家在辽阳死了二百多人,如今剩下的寥寥无几,这东江就是本将最后的家,我只是不想再让朝廷把东江当做他们权利角斗场的牺牲品!毛珏只想守护这片东江而已。”

重新变得懒洋洋,毛珏慢悠悠的坐回到了挨着窗边的椅子上,一伸手把高脚杯又给扶了起来,端着那葡萄酒瓶子给自己满了一杯,对着陈赞中高高举了起来。

“不过感谢爷爷您千里迢迢来!回去您可以回报陛下,毛珏不想反,也不用陛下劳心军饷粮秣,东江习惯了,而且只要毛珏在一天,李氏朝鲜这一翼就不用陛下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