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第133章

作者:屋外风吹凉

……

神京城西,赵庄。

距离东盛赵家二老爷赵东林以妙计得了方子后,已过去了十日。

因为方子写的极详尽,所以进展颇为顺利。

赵东林看着独子赵博安亲自带着一众掌柜、伙计在染槽染缸染瓮间操持,眼中既有无奈,有骄傲,也有心疼。

他这傻儿子怎就不明白,手艺做的再精,可不通人情往来,又如何能继承这份家业?

不过与赵东林齐立的年轻人,并不这般想。

此人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头戴璞巾,身后着一件大红色绵绫披风,相貌与赵东林有几分相似,他对赵东林笑道:“二叔,博安是我在家里最喜欢的兄弟,博安比博远、博旭他们要强十倍不止。”

赵东林闻言苦笑道:“博弘,你就莫要说笑了。博远、博旭他们虽不如你,却也都人人进了学,总有个生员的功名吧?再看看博安,唉。”

赵博弘,姑苏赵氏长房长子长孙,赵氏宗族的宗子。

隆安三年,二甲进士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却已是京城文官子弟圈里有名的公子人物。

因其出手阔绰,行事大方,即便在翰林院中,亦是风云人物。

明眼人皆可见,其未来之前程,不可限量。

所以,纵然赵东林高他一辈,是其亲叔父,也礼让他三分。

赵博弘摇头道:“二叔,赵家不缺几个生员。博远、博旭他们若果真能更进一步,考取举人功名也则罢了。可老爷与我观其文章才气火候,能考中一个秀才,已是见顶。所以,还不如博安能在东盛号大展手脚。日后在族中地位,想来可比肩二叔今日之功高。”

赵东林闻言,心里登时舒坦顺心,不过还是摇头悲观道:“你也看到了,博安生性木讷,不善与人交谈,一点不通人情世故。换做旁人,看到你我在此,哪里还能安心在那染槽染瓮跟前转悠?偏他不通礼数……”

“诶……”

赵博弘笑道:“通人情世故的掌柜赵家一抓一大把,哪个不是人精?可精通织染行当名堂的,赵家唯有博安贤弟一人。这次得的新方子染出的洋红之鲜美,惊动了几家王府相府,京城名门纷纷前来采买。赚到多少银子且不说,只这份体面,就足以让苏州赵氏的门楣添彩。连父亲都知道了,昨儿还同我夸赞博安愈发出息了。”

赵东林闻言,脸上掩不住的喜悦之色,他当然知道赵博弘为什么这样喜欢赵博安。

换做是他,也会对一个一点野心没有,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却精通家族命脉匠艺的堂弟友爱有加。

不疼这样的兄弟,难道去疼对家业虎视眈眈,恨不得赵博弘突然暴毙的亲手足?

赵博远、赵博旭虽是赵博弘的亲弟弟,可却不是一个娘……

那是赵东山续弦所出,而赵东山续弦荆氏,却是当今首席军机大臣荆朝云之妹……

赵博弘在赵家,并非没有压力。

赵东林笑道:“博弘啊,为叔素来最是支持你的。你是我苏州赵氏的长房长孙,是名正言顺的宗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认!你在翰林院做官,要大方阔绰,这个时候行下好处,日后受益无穷。除了族中每月给你分的那份外,我做主,从给外面的节礼份子中分出一份来给你。赵家以后,全都靠你喽。”

赵博弘闻言笑的愈发灿烂,道:“多谢二叔了。”顿了顿又道:“博安这样的兄弟,才是我赵博弘的亲手足。二叔放心,往后没人能欺负得了博安的。”

赵东林闻言大喜,连连招手,唤正在染槽边动手忙碌的赵博安道:“快过来。”

赵博安面上不见一丝笑容,目光也有些凝重,一步步走来,眉头皱起。

见他这般模样,赵东林气笑道:“整日里恨不得住在染槽里,连我和你大哥也认不得了?”

赵博安闻言沉默了会儿后,低头道:“刚才请过安了。”

赵东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旁赵博弘呵呵笑道:“博安,见你面色不大好,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如今你染的布和绸缎,各处都有人夸,你大伯也夸你愈发出息了。”

赵博安本该道谢,谁想脸色愈发凝重,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见此,莫说赵博弘,连赵东林都诧异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博安沉默了片刻后,吐出让赵东林心惊肉跳的一句话来:“方子有问题。”

……

PS:感谢“倚剑听春雨”书友的再次万赏,感谢“佩恩之天道”、“梵琴煮鹤”、“老八也怕我”、“自酌自饮自逍遥”、“古月説”、“TZO”、“无良小胖道”、“筋柔而握固”等书友的打赏。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恩怨

“你说什么?方子有问题?”

这句话,让赵东林心头猛地一跳,随即连连摇头道:“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你的布和绸缎都染出来了,人人夸好,哪里还有问题?”

赵博弘提了提眉尖,问道:“博安可是想着,如何才能染的更好?”

赵东林笑道:“八成是这样,这个呆子,遇到染槽上的事,就跟撞客入了魔一样……”

“掉色了。”

赵博安突然吐出三个字来。

赵东林和赵博弘二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两双眼睛齐齐盯死赵博安,问道:“你说什么?”

赵博安抬起头,看着他父亲和堂兄,也不吝啬说话了,道:“七天前我最先染出来的一匹布和一匹绸缎没让人卖,一直留在房里。每日里再观摩一下,因为我总觉得这方子实在精妙,说不定还有改进的余地。可是今天早上,我却看到放在床头的绸缎,颜色浅了。细布上的红,更是染红了床面。所以,这方子有问题。”

赵东林和赵博弘二人对视一眼后,脸色都凝重之极。

赵东林沉声问道:“你早上就发现了问题,这会儿可查出问题在哪?”

赵博安木然的摇了摇头,道:“从早上到现在,试过无数回,每一步都没有差错,染出的布和绸,都没有问题,过水都没事。”

赵博弘眯起眼睛,问道:“那是不是,你先前染的布有问题?”

若只是赵博安试染出了问题,那还只是小事。

可若是……

后果,赵博弘都不敢多想。

不幸的是,赵博安摇了摇头,道:“七日前的第一批布,有几匹废布,我看了看,连废布都开始掉了颜色。”

赵东林闻言再无侥幸,面色铁青厉声道:“好一个宁国贾珍,好一个贾蔷,他叔侄二人合起伙来,敢骗我赵家的银子!!”

赵博弘面色寡淡,漠然道:“二叔,你先前说,贾蔷卖了方子给恒生王家,要了三万两银子?”

赵东林面色一变,似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艰难道:“是这样。”

赵博弘又道:“恒生号的蓝,独步天下,最近他们的新布上柜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