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789章

作者:名剑山庄

这其实是朱祁镇封藩麓川,深入介入缅甸局面的副作用。

历史上,阿瓦王朝在这个时代,进行了最后的疯狂,他想以武力统一缅甸,但是久战无功之下,被东吁王朝覆灭。

之后,东吁王朝覆灭了白古王朝,完成了缅甸的统一,在万历年间与大明在南疆交战,那个时候缅甸已经统一很久了。

细细算起来,要在近百年之后了。

其实缅甸各势力都是很明白大明的强大,不统一缅甸之前,是不想与大明发生冲突,但是而今阿瓦王朝以为大明参与南疆已经成为必然,才不得不采取先发至人的手段。

可以说是一种防御性进攻。

襄王说道:“皇兄,臣弟还是担心。”

朱祁镇也能理解襄王,与其他各藩王不一样,其他各藩王还是刚刚就藩,还没有对自己的封地有归属感,但是襄王的麓川封地,却是两代经营了几十年了。

襄王一脉早已将根扎在麓川了。

不可动摇了。

朱祁镇说道:“朕自然会让你回去的,但是你就这样回去,不听听朝廷有何举措?即便是回去,也不迟这一两日。”

襄王这才冷静下来,说道:“陛下,臣弟失态了。”

朱祁镇说道:“你且站在一边旁听,怀恩。”

怀恩立即说道:“奴婢在。”

朱祁镇说道:“去,传内阁所有人过来。”

怀恩立即去传令,不过一会儿功夫,内阁的人都到了。

朱祁镇说道:“缅甸犯我大明亲藩,当如此处置?”

项忠说道:“臣以为缅甸不识我的大明天威,当降六师讨之。”

项忠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并不是说项忠喜欢战争,而是他不能违背了众议。

正统年来,特别是朱祁镇军改之后,大明军威大盛,对外屡战虑胜,以至于上上下下,颇有大国骄民的感觉。

遇见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打。

项忠如果敢说不打,估计不知道遭受不知道多少人抨击。而且项忠看得清楚,襄王在一边站着,这就是已经是一种表态了。

既然如此,大明财政也能支持,打仗的具体事情,又不是项忠负责,项忠为什么要反对?

王越立即说道:“臣以为,大明对为封数十国,今日不救襄国,何以令天下藩王信服,故而以臣之见,当讨伐缅甸,越快也越好。”

王越更是不可能反对的。

大明最好战的人是什么人?就是武学出身的将领。

他们建功立业之心,实在是太旺盛了,特别是他们看见自己的前辈们,一一个因功封伯,封侯,封国公的。

那心中的躁动,更不用说了。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说有仗打,这些年轻将领都四处托关系找门路,就是为了能上战场。

王越作为他们的代表,自然要支持战场。

这也是今后枢密院唯一的姿态,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打仗,就是好事,是大好事。

朱祁镇点点头,这调子就算定下来了,他有些疑惑的说道:“说起来朕有些不明白,这缅甸好端端的吗,为什么要北上?”

项忠说道:“陛下,臣或许知道一二,今年年初,有大古刺宣慰使来朝。”

朱祁镇听了,想了想没有想起来。

项忠说道:“当时陛下不见外臣,令礼部接待,臣也从南洋那边得到了大古刺宣慰司与缅甸宣慰司之间是世仇,大古刺宣慰司这一次派人朝贡,就是想借我大明之力,对付缅甸宣慰司。”

“相比是缅甸那边误信了什么传言,才有今日之事。”

朱祁镇冷笑一声说道:“原来被人当刀了。”

第二十九章 平缅之策

第二十九章 平缅之策

朱祁镇大半辈子都沉浸在阴谋诡计之中,对这种情况再敏感不过了。

之前是没有多想,而今上下一连接,朱祁镇立即能揣测出背后的原因。

当然了,这没有证据。

也不需要证据。

很多时候,自由心证就可以了。

不过,朱祁镇也在这个时候,先处理大古刺宣慰司。事有轻重缓急,不管是大古刺宣慰司到底有什么心思,都不是朱祁镇现在对付他的理由。

现在要先解决的,是缅甸宣慰司,也就是阿瓦王朝。

朱祁镇说道:“威国公,而今局面,你觉得该怎么办?”

王越作为武将之首,他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他就知道朱祁镇会问他,内心之中早就有腹稿了。

他说道:“陛下,缅甸狂悖如此,自然要加以惩戒,只是到什么程度,却要陛下示下了。”

作为内阁大臣,官表明态度就行了。但是作为武将第一人,王越却不能仅仅说打就行了。还要说怎么打。

这就要明确这一次作战的目标了。

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国公请详言之。”

王越说道:“陛下,惩戒缅甸,令其来服是一种打法,灭此朝食也是一种打法,前者好说,只需给云贵派一些援军,并号令西南各土司助战即可,只是要灭缅甸,却是另外一种打法了。”

朱祁镇说道:“那该怎么打?”

王越听了这句话,已然明白朱祁镇的心思。

其实他也并想大打。

倒不是王越怯战,而是王越在西南打过仗,自然知道南疆丛林是一个什么样子。

虽然南洋战事是太子主持的,但是太子除却暗搓搓的养了一点私军之外,其余的军队都是大明之军,凡是大明之军,王越想知道什么,从来没有不知道的。

大明在南洋的征伐,更多是海边。根本没有深入内陆之中,但是即便如此,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卒,都是染病而死。

军医对于南洋病疫情况的报告,在枢密院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王越对缅甸的丛林有着充分的预料。

可以这样说。凡是而今大明没有纳入版图的土地,都是有原因的。

王越从来不担心缅甸军队,他担心缅甸军队与缅甸气候的加在一起的威力。

王越对大明军事布置,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大明军事布置从来是北重南轻,即便如此南方的大部分军队也参与南洋战事之中。

大明最大战略军事集团,就是京营。

数十万京营乃是大明定海神针。

只是这一支军队却不能派到缅甸去。

想想就明白,让北人为主的京营去云贵山林钻林子,恐怕还没有开战就要折了两成。再加上云贵之道路艰难,虽然这些年朱祁镇一直修路,但是面对云贵大山,也是无可奈何,不管是驰道,还是铁路,都不可能修到云南的。

当年麓川之战虽然大胜,但是当年孟瑛可以忍了麓川好长时间,将麓川大军引导云南腹地之中,才一战而定的。

而今缅甸军队如果攻入云南腹地,说明麓川襄藩已经不存在了。失陷藩王的罪过,谁能担待得起。

即便如此,麓川之战,也让贵州土司几乎全部造反,原因无他,就是转运太过劳动贵州地方了。

而今虽然过了几十年了,入滇的道路,与当年并没有什么变化?

恩,可能多了一条从交趾入滇的大路。但也没有本质上的改变。

王越心中转了几个圈,但还是不敢反对朱祁镇,见朱祁镇心思已定,他也只能献言献策了。说道:“陛下,臣来之前,已经看过缅甸地图,从云贵攻缅甸,山高林密,辎重越数千里,虽近实远,而阿瓦在金沙江畔,金沙江乃大河,可以令水师从西洋逆流而上,直入阿瓦城下,节省千万两之巨。”

朱祁镇说道:“你的意思是,北守南攻?”

王越立即说道:“圣明无过陛下。”

王越此言一出,襄王没有紧皱,只是没有多说话。

这个计划并不符合襄王的计划。

襄王这一次来朱祁镇这个哀求,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襄王一脉在麓川也算是扎下根来,一直寻求扩张领地的想法。只是都在缅甸面前碰壁了。

总体上来,襄王一脉纵然是皇族加成,在南疆这一片土地之上,还是比不上阿瓦王朝的,只是阿瓦王朝不想与大明闹太厉害,襄王也没有击败缅甸的想法,这才相安无事。

但是襄王一脉,从老襄王到而今这位,都计划的吞并缅甸,拜托缅甸北部高原丛林,进入缅甸南部的平原地带。

那里才是能襄王一脉开国立基之地。

从而让襄王藩成为大明第一强藩。

这样的计划,要靠襄王一脉的积累,恐怕非数代人的积累不可。但是如果能借助朝廷大军,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想想就知道,朱祁镇为什么要将襄王一脉封到了麓川,是朱祁镇对襄王这个叔叔很好?不是。是从传统的陆路来说,从湖南到云南数千里山路,已经是大明王朝的统治极限了。

朝廷对深山老林之中的土司,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才想一劳永逸,如果大明从北部攻伐缅甸。那么打下之后这些地盘,也不会派人镇守,自然是襄王一脉的土地。

这就会出现,缅甸跌倒,襄王吃饱的局面。

这个局面是襄王想要看见的。

只是襄王很明白自己在朝议上斤两,大明藩王很早在朝廷之上,就没有话语权了。不要看襄王今日有旁听资格。

也仅仅是旁听而已。

他今日胡乱插嘴,绝对会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差,而不是更好。

他只能忍着,希望局面向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好在他的希望,成为了现实。

项忠出面说话了,项忠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不可取,缅甸距离云南,不过数百里而已,大军席卷而下,一击而溃,何须绕道万里。令士卒劳师远征?”

朱祁镇还没有说话,王越就说话了,说道:“首辅大人,有所不知,有些地方,在舆图之上,看似很近,但是实际上犹如天险。南疆北部就是如此,山高林密,多有瘴气,而且一年四季,湿热多雨,多有疫病。”

“大军通过,非要开辟一条大路不可,如此行军之难,尚在征战之上。而绕道西洋,看似远,实际上很近。从广东出发,十数日到凌州,从凌州出发,十数日,就能到大古刺宣慰司。可以借助大古刺宣慰司之力,就地征集粮草,或者征调暹罗,真腊之粮,又有水道相通,数万人即可攻入阿瓦城下。”

“且之前有西洋小国,攻我商旅,南洋军中多欲伐之,正是一举两得。”

朱祁镇听了,说道:“那个小国敢攻我商旅?”

大明商人进入西洋之事,对于南洋是一件大事,即便太子也很难将消息掩盖,自然有锦衣卫与东厂上报。

只是朱祁镇最近精力不足,很多情报都一扫而过,没有细细看,今日想不起来了。

怀恩在朱祁镇耳边细细说了一番,朱祁镇才想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即便没有缅甸这一件事情,我大明水师也要去西洋走一趟,明犯我大汉天威,虽远必诛。威国公。”

王越说道:“臣在。”

朱祁镇说道:“你说的对,这一件事情你细细斟酌一下,给朕一个方案,郑和公公不至西洋,西洋撮尔小国,都不知道我的大明天威了。”

王越听了,立即说道:“臣遵旨。”

第三十章 又是太子

第三十章 又是太子

一般来说,议事说到这个地步了,近乎朱祁镇一锤定音了。

就没有什么人多嘴多舌了。

只是朱祁镇万万没有想到,项忠居然还有意见。

项忠说道:“彼此,臣以为航海侯王英老成持重,可担此重任。”

朱祁镇看了一眼王越,却见王越没有说话。

朱祁镇立即感到不对劲了。

这也是朱祁镇有些老了,反应也不太灵敏了。

很多时候,这些人讲话,工夫在言语之外。

朱祁镇年轻的时候,自然是闻弦音而知雅意。不管他们如何巧舌如簧,朱祁镇一眼就能看出他背后的用意。

但是而今却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