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607章

作者:名剑山庄

持现在的家业,仅仅打点广东省的几个头面人物就够了。但是如果想建成这样大铁厂。

就必须在中枢有后台。

而钱家是最合适的。

因为钱家有皇后,只要这一件事情不算违法乱纪,有钱家在后面背书,各部门都很容易通过的。

真正能否决这一件的事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也正好可以窥探一下皇帝的心思。

有了吴与弼的手书做敲门砖,钱国丈自然会给些面子。

冼景也不废话,寒暄之后,将其中计划合盘托出。

钱通满头白发,他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年轻的时候也上过战场。虽然而今钱家在勋贵外戚的圈子里面有些尴尬。

但也要看与谁比了。

好歹钱家也进入了最顶层的圈子。

钱通被大女儿,也就是钱皇后千叮咛万嘱咐。不该掺和的事情,不要掺和,一听冼景开口,钱通心中就暗地摇头。

他虽然不怎么参与朝政,但是在国丈这个位置上,自然就有无数请托门路找上门来。

像是冼景这样的人,钱通看多了。

不过,他好歹给吴与弼一个面子,听冼景说完,但也仅仅是听听他说完而已。

冼景在商场之上做出好像大事,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有的,一见钱通的神情,就明了几分。

冼景一咬牙,暗道:“如若,非大利不足以动人了。”

冼景说道:“只要国丈能与成此事。佛山上下必有重谢。”

钱通淡淡一笑说道:“重谢,什么重谢?”言下之意,就是我身为大明国丈,什么没有见过,指望你的重谢?

只是钱通还是低估了金钱的魔力。

冼景缓缓的伸出一只手,将五指摊开。

钱通微微凝重,说道:“五千两?”

对于钱家来说,五千两已经是一笔大钱了。钱通的俸禄,钱家老大老二的俸禄,再加上家里的田产,一年收入也不过一万多两,这还有一部分是皇后的私房钱。

冼景微微摇头。

钱通瞳孔微微一缩,说道:“五万两?”

这个时候,钱通都有一些心动了,一下子就是两三年的收入,对他来说是很有诱惑力了。他甚至想卖些面子。

毕竟面子没有钱值钱。

冼景说道:“五十万两。”

冼景这一句话,可以深得漫天叫价的精髓。

五十万两,这个数字已经不是吹牛皮那么简单,将整个佛山十三家的家产合在一起,大体是这个数字。

打死冼景都拿

不出来。

当然了,冼景不会骗,也不敢骗钱通的。

毕竟钱通恼怒起来,弄死冼景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这钱定然是会给钱家的,但是怎么给,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冼景而今不仅仅不想掏钱了,而想让钱家成为股东了。

只有当朝国丈的大旗拉起来。

冼景有的是办法搞到五十万两。当然了,这五十万两只需在他手中滞留一段时间,他就要办法先将铁厂的架子搭起来,然后慢慢的还。

毕竟五十万两对朝廷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朝廷要批下来,最少户部尚书,当朝首辅,还有朱祁镇都要过一下的。

对于钱通更是吃惊非常。

如果说五万两,钱通还可以想象,五十万两就是万万不能想象的数字了。

这样一笔钱,于情于理也不可能让人一下子拿出来。

钱通此刻也顾不上体面,陡然坐起来,说道:“此言当真。”

冼景说道:“学生是万万不敢欺瞒国丈的。国丈也是知道遵化铁厂的,即便佛山铁厂有遵化铁厂五分之一的规模,五十万两,又算得了什么?”

“甚至如果国丈原因,可以入股佛山铁厂,不敢说每年五十万两,但是每年十万两却是可以的。”

钱通这个时候,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捏了一下,似乎一瞬间都忘记了该怎么跳动,停滞了一两个呼吸之后,才开始以更加激烈的方式跳动起来了。

连呼吸都有几分急促了。

钱通稳定了一下呼吸,说道:“你再说一遍你的计划。”

“是。”冼景说道,随即将他的佛山铁厂计划,再次说了一遍。

这一次钱通听得非常认真,数次打断询问。还问了广东的煤铁的资源。冼景一一说了。似乎整个计划都天衣无缝了。

只需朝廷一批,然后钱通入股,用以震慑某些人就行了。

一分年入十万两的好事就这样到了钱家手里。

钱通觉得他此刻呼吸之中,都带了几分梦幻。

当然了,钱通还是有最基本的定力,端茶送客,说道:“此事关系太大,容我细思。”

冼景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了。毕恭毕敬的离开的钱府。

在离开钱府之后,冼景抬头看着钱府的大门,长出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而今这一件的成败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他做了他所谓能做的事情了,毕竟身份地位悬殊,他能找对庙门,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剩下的事情,就要看着位神仙愿不愿意办,能不能办了。

第八十二章 钱夫人之心

第八十二章钱夫人之心

钱通送走冼景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立即托关系找到了一些遵化铁厂的资料。

说起来遵化铁厂的一些资料也算是少府机密,毕竟大明兵器生产所需要的铁都是从遵化铁厂而来的。

只是钱通是谁?

是国丈,只要他开口了,下面的人鲜有敢得罪他的。

他只是草草一看,心中就好像着火一般,不能熄灭,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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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吵得钱夫人不能安枕,钱夫人起身,点了蜡烛,用银簪挑亮,说道:“你这什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钱通叹息一声,说道:“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不知道是好是坏?”

说起来钱通也没有人商量。

前说过,钱通有两个儿子,都是钱皇后的弟弟,而今都在外地将兵,一个在安南在太子身边当差。

毕竟对于太子来说,舅舅总比其他人值得信任。

另外一个却是西域南疆当差。

只留下孙子儿媳。

钱通不觉得与这些妇道人家,能商量个什么事情。而这一件事情钱家能做到,但是与钱家同在一个圈子的,比如石璟驸马,英国公家,滕国公家,会昌伯家等等,未必不能做到。大家都是有人脉的。

钱通也想与这些人商量。

想来想起,也只能与钱夫人说了。

将这一件事情给钱夫人一说,钱夫人这么一说,钱夫人立即说道:“有什么好想的,这一件事就这么定了。”

钱通说道:“这不好,这不是给女儿舔麻烦啊。”

钱夫人顿时爆发起来了,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凭什么孙家都有一个伯爵,我家就什么也没有啊。女儿为了贤后的名声,就要屈了我家啊。要不是她当了皇后,老大与老二至于一个大西北,一个大南边,我想见一面都难,故而不等我死那一天,是见不到两个儿子的。”

说着说着,语气之中就带着几分哭声了。

钱通说道:“你说什么话的,儿子又不是不回京了。”

“是,每隔三五年才回来一次,连孙儿都不认识父亲了。”钱夫人似乎有满腹牢骚。

说起来,并不是钱夫人不爱女儿,只是她爱儿子比爱女儿还深而已。钱皇后压制钱家,钱夫人也能接受,但是两个弟弟天南地北,实在是老母亲不能接受了。

钱通叹息一声,说道:“这都是命,当年我那些老兄弟虽然而今都不联系的,但也知道,他们家有好几

个儿子损失折在战场之上的,如果不是女儿,钟儿与钦儿也估计是这个命,哪里有而今升迁这么快的,估计四十多岁就能当一个总兵官了。这都是女儿带来的。”

“我知道。”钱夫人暗地抹泪,说道:“我不是埋怨,但是也要为孙儿着想,而今我们都在的时候,皇帝待我家尚且如此,一旦几十年之后,我们都不在了,到了孙子那一辈了,我钱家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就指望那一点点俸禄,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到时候人走茶凉,关系疏远了,还能有今日的地位吗?”

钱通长叹一声,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

是的,钱家而今的地位是有些尴尬,但并不妨碍钱家在大明最高层十几个家族其中一员,等闲伯爵尚书,都不敢对钱家如何。

但是将来啊,钱家如何能保住这个地位,却是问题所在。

由奢入简难,尝到了这种权力的滋味,谁也不远放手的。

知道钱通更知道,女儿是女儿,皇后是皇后,有些事情不是想当然就可以的,而钱家根基薄弱,是任性不得的。

决计不能将女儿依然当成当初那一个小女孩。

“你不想说,我去说。”钱夫人说道:“反正我也是一个无知妇孺。”

钱通心中一动,暗道:“或许可以试试。”

钱家的一家之主是钱通,而且钱夫人母女之间的关系也比父女之间的关系更好一点,如果让钱夫人去说,一来成功的可能性太高,二来一旦母女之间说不成,钱通也能出来打圆场,他叹息一声,说道:“算了算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一边说钱通背过身子,似乎睡觉去了。

钱夫人反而睡不着了。

第二日钱夫人就进宫了。

钱皇后并不在坤宁宫,而是在东宫之中。

无他,照顾太子妃。

皇长孙对钱皇后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几乎是钱皇后的心尖子。毕竟皇长孙的出现对太子的地位有很大的帮助。

其实钱皇后对朱祁镇将太子扔在交趾,从来是心中不满的。钱皇后心中一直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太子远离中枢,让父子之间感情生分了。

这样的历史也是有很多的。

这个皇孙就能解决很多的问题。

所以钱皇后担心太子妃照顾不好孩子,所以她常常来东宫。

钱夫人就转道东宫。

很快就看见了抱着孩子的钱皇后,于是太子妃,钱皇后与钱夫人,对这糯米团子一般的皇长孙说了好一阵子话。

钱皇后也看出来钱夫人是有话要说的。故而就离开东宫,回到了坤宁宫之中,屏退左右,问钱夫人说道:“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钱夫人也不与女儿客气,将这一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钱皇后顿时有些犹豫。

钱夫人顿时开始哭了起来,说道:“我钱家与皇家联姻又有什么用处,你两个弟弟一个在西北啃沙子,一个在南边瘟障之地,说不得有一个好歹,这也不说了。就说家里,这么多年不敢越雷池一步,早就成为了整个北京的笑柄。”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将你嫁到宫里来,也不知道弄出这样的事情。”

“看看,他们孙家,看看我们钱家,哎,是我们命苦啊。”

钱夫人一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让钱皇后有些坐立不安了。

钱皇后也知道自己压制娘家很狠,她内心之中也是有几分惭愧的。听了钱夫人如此说,说道:“娘,这一件事情,并不在于我如何,在于那位如何,他可是一个冷心的人。”钱皇后说道。

这其实是钱皇后对朱祁镇多年夫妻的最后的结论。

少年夫妻,二十多年朝夕相处,钱皇后给朱祁镇这样一个评价。

新婚夫妻的时候,是钱皇后与朱祁镇关系最好的时候。但是钱皇后慢慢的发现,对于朱祁镇从来是他看不懂的人。

钱皇后并非那种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人,她好歹也是被太皇太后的调教过的人。朝廷上的很多事情,她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只是朱祁镇所做所为却是她看不明白的。

当然了,单单是看不明白也就罢了。钱皇后并不是一个权力欲太重的事情。但是朱祁镇的心思全部在朝政之上。在寻常时候,不触及原则,看似很好说话,有求必应,但是真正关系朱祁镇在乎的事情,他不管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