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639章

作者:光頭李三

  小傢伙似乎也不怕生,竟然對著皇爺爺咧開沒牙的嘴笑了起來,引得朱翊鈞開懷不已,連聲道:“好,好!朕的孫兒,一看便是有福氣的!”

  說實話,此時參加家宴的皇子們,有相當多一部分,從小到大,都沒有被父皇這麼抱著過……此時,那些馬上就要大婚的皇子們,都想著,趕緊要個孩子給父皇玩,弄不好,還能憑兒子,在日後的就藩中,多給父皇要點東西。

  家宴便在這樣看似溫馨的氛圍中進行著。

  家人之間說著吉祥話。

  然而,在這團圓的表象下,依舊能感受到天家特有的秩序與距離。

  妃嬪們言笑謹慎,皇子們舉止守禮,即便是那幾位年幼的混血皇子,也乖巧得不敢大聲喧譁。

  宴席終了,宮人撤去殘席,奉上香茗果品。

  窗外,適時地響起了“噼啪”之聲,夜空中開始綻放出絢麗的煙花。

  朱翊鈞對坐在下首的康王朱常洛道:“常洛,隨朕到廊下看看煙花。”

  “是,父皇。”朱常洛立刻起身,恭敬地跟在朱翊鈞身後。

  父子二人走到殿外的廊廡下。

  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與殿內的溫暖形成鮮明對比。

  夜空中,各色煙花競相綻放……

  形態各異,璀璨奪目,映亮了父子二人的面容。

  朱常洛低著頭,身形在漫天華彩的映襯下,顯得有些單薄和孤寂。

  “此去南洋,萬里波濤,山長水遠。”朱翊鈞的聲音在煙花的爆鳴聲中顯得有些飄忽:“馬上就要離開京師了,心裡……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或是,有什麼想對朕說的?”

  朱常洛聞言,身體似乎微微僵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彷彿在積攢勇氣,最終,他抬起頭,看向父親。

  煙花的明滅光芒在他臉上快速掠過,映照出他眼中複雜的情感,有離別的傷感,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他撩起親王袍服的下襬,緩緩跪在冰冷的廊下石板上,以頭觸地,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清晰地說道:

  “兒臣……別無他求。遠離父皇膝下,不能晨昏定省,心中已然愧疚難安。”

  “兒臣……只願父皇聖體康健,福壽綿長。南洋雖遠,亦是父皇之土,兒臣必當恪盡職守,鎮守一方,絕不辜負父皇信重,使我大明威德,佈於南洋諸島。”

  雖然,朱常洛在之前給朱翊鈞耍心眼,要特權,要到之後,也是非常開心,雖然,在之前,他早就想要逃離北京城。

  但真的要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時。

  他內心還是有些惆悵,甚至是有些難過。

  朱翊鈞低頭看著跪在腳下的長子,聽著他這番全然出於至盏脑捳Z,看著他在煙花下顯得格外恭順單薄的身影,朱翊鈞的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一絲為人父的複雜漣漪。

  他伸出手,輕輕扶在朱常洛的肩上,觸手之處,能感覺到兒子身體的微微顫抖。

  “起來吧。”朱翊鈞的聲音緩和了許多

  “地上涼。”

  “是,父皇……”朱常洛這才起身,垂首立於一旁。

  “到了南洋……好生保重自己。遇事,多與葉夢熊商議。”

  “是,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父子二人不再多言,一同仰望著夜空。

  絢爛的煙花依舊在北京城的上空綻放,將這座都城,點綴得輝煌無比,卻也掩不住那瀰漫在權勢巔峰、天家骨肉之間的,淡淡的離愁與無奈……

  朱常洛的南洋就藩,如同這夜空中的煙花,既是榮耀的派遣,也意味著遠離中心的孤獨旅程的開始。

  而朱翊鈞,在享受這盛世繁華、天倫之樂的同時,也不得不一次次面對,兒女們如同長大的雛鳥,陸續離巢,飛向他親手為他們劃定的、或遠或近的藩籬……

  這一去,終生難以再見……

第1163章 辭行

  廊廡之下,煙花依舊在夜空中繪出短暫的絢爛。

  朱翊鈞與朱常洛父子二人的身影,在明滅不定的光芒中,勾勒出一幅充滿無言情感的剪影。

  皇帝負手而立,身姿挺拔,象徵著不可動搖的皇權與父權……

  康王微微躬身,垂首侍立,那單薄的肩背承載著離愁與遠行的宿命……

  他們之間,隔著君臣的禮數,也隔著天家父子難以逾越的鴻溝,此刻卻被這除夕的煙花和即將到來的離別,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真實的溫情與惆悵。

  殿門處,不知何時,太子朱常澍也悄然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低眉順眼的魏忠賢。

  太子並未立即上前打擾父皇與長兄,只是靜靜地站在門檻內的陰影裡,目光復雜地落在那廊下的兩個背影上。

  他看到父皇那難得流露出的、對長子的些許柔和,也看到大哥那在煙花下顯得格外隱忍與孤寂的身形。

  魏忠賢更是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場景中蘊含的微妙情感與政治意味……

  朱常澍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他想起多年前,他跟大哥有著較長親近的時光,但身份的枷鎖早已將兄弟情誼磨蝕得所剩無幾。

  他最終沒有上前跟自己的大哥,父皇說話,只是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便轉身悄然退回殿內溫暖的燈火中,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

  當北地的冰雪漸漸消融,柳梢抽出嫩綠的新芽,萬曆二十五年的春天,便在這悄無聲息的季節流轉中,翩然而至。

  兩個月的光陰,在帝國的日常咿D與個人的命咿D折間,倏忽而過……

  倭國本州,京都鎮守府,萬曆二十五年二月。

  初春的京都,寒意未退,但空氣中已能嗅到泥土復甦的氣息。

  鎮守府內,氣氛卻與往常不同,多了一份莊重與期盼。

  戚繼光率領麾下主要將領,跪在鎮守府正廳之中。

  一位風塵僕僕、手持黃綾聖旨的年輕小太監,朗聲宣讀者來自北京紫禁城的旨意:“奉天承呋实郏圃唬褐J爾太保兼太子太傅、靖國公、鎮守倭國本州等處地方總兵官戚繼光,夙秉忠貞,久勞於外,戡定倭疆,功在社稷。”

  “邇因年邁疾作,懇請歸養,情詞懇切,朕心惻然。”

  “茲特准所請,著即交卸本州鎮守一應事務,賜丹書鐵卷,後乘驛歸京,頤養天年。“

  “茲允戚繼光所薦,升陳璘為鎮守倭國本州等處地方總兵官,接管防務……欽此!”

  “臣戚繼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過那沉甸甸的聖旨後,他便被小太監上前趕忙攙扶起來。

  他站起身,雖然病容未完全褪去,但精神明顯振奮了許多。

  他立刻開始著手與即將抵達的陳璘進行緊張的軍務、政務交接。

  每一個細節,他都反覆叮囑,要將這傾注了他最後心血經營的本州,平穩地交到繼任者手中。

  歸心似箭,但他必須站好這最後一班崗。

  與此同時,萬里之外的北京城,春意漸濃。

  康王朱常洛就藩南洋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

  康王府內,一片忙碌景象。

  箱恍欣钫诒淮虬⒌怯洠瑴蕚溲b車。

  他們的路線是從北京城到達天津,隨後在天津登船,寧波港停靠修整,月港停靠休整,以及到了呂宋之後,最後一次休整。

  到了離京這一日,天剛矇矇亮,朱常洛便身著親王禮服,入宮向皇帝辭行。

  乾清宮內,朱翊鈞端坐於御座之上。

  太子朱常澍亦奉命在旁陪侍。

  氣氛比除夕家宴時更為正式和凝重。

  朱常洛行三跪九叩大禮,聲音沉穩:“兒臣朱常洛,奉旨就藩南洋,今日特來向父皇辭行。兒臣遠離膝下,不能盡孝,唯願父皇萬歲康寧,福澤綿長。”

  朱翊鈞看著跪在下面的長子,目光深邃。

  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帝王的威嚴,也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父輩叮囑:“起來吧。南洋之地,遠在海外,瘴癘未開,非中原可比。朕讓你去,是信重你,也是磨練你。”

  他頓了頓,目光掃了一眼旁邊垂手侍立的太子,刻意提高了聲音,彷彿是說給兩個人聽:“朕已下旨,允你在南洋開府建衙,仿朝廷制度,設長史、審理、典簿等官,輔你理政。”

  “南洋府三成賦稅,準你王府留用,以資藩國用度。此外,朝廷每年仍按親王雙俸,撥發歲祿,不會讓你在那邊受了委屈。”

  這番話,既是恩典,也是定心丸,更是當著太子的面,明確了給予康王的待遇和權力邊界。

  太子早就知道康王待遇,這個時候,面上沒有絲毫波動。

  朱常洛再次叩首,感激道:“兒臣謝父皇天恩!定當竭盡全力,經營南洋,不負父皇厚望!”

  朱翊鈞點了點頭,隨後又交代了些諸如“仰體朕心,撫卹軍民”、“與南洋總督葉夢熊和衷共濟”之類的話。

  太子朱常澍也適時地對兄長說了幾句“望大哥保重身體”、“早日安定藩國”的場面話。

  兄弟二人目光交接,俱是平靜無波,彼此心照不宣。

  辭行儀式結束,朱常洛退出乾清宮。

  等到朱常洛離開後,乾清宮就只剩下太子,與朱翊鈞兩人。

  朱翊鈞坐在龍椅上。

  太子朱常澍靜立在一旁,垂眸斂目,姿態恭謹。

  沉默許久後,朱翊鈞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在寂靜的乾清宮顯得格外清晰。

  他轉過身,看向太子,臉上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於疲憊的溫和。

  “太子……”

  “兒臣在。”

  “你大哥……這一去,山高水長,怕是難得再見了。你等會也過去康王府一趟,好好說說兄弟們該說的話。”

  “是,父皇。大哥雖遠行,然心繫父皇,亦是為國鎮守邊陲,乃人臣之榮,人子之孝。”

  “你們兄弟眾多,如今漸次長成,封王就藩,亦是祖宗成法,國之常情。看著一個個離京,朕這心裡……”

  “終究是有些不捨。天家富貴,卻也難免尋常人家的離別之苦啊。”

  他看向朱常澍的眼神,似乎想努力灌注進一個普通父親的溫情:“你是太子,是儲君,將來要承繼這萬里江山。但此刻,在朕眼裡,你也是朕的兒子。”

  “朕對你,寄予厚望,亦有望子成龍之心,更有為人父的舐犢之情。你……可明白?”

  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懇切,甚至帶著幾分帝王難得一見的脆弱與真铡�

  若在尋常百姓家,這定是父子交心的感人時刻。

  然而,朱常澍面上雖然表現出一個當兒子該有的表現,但心裡面對於父皇的話,卻是不認可的。

  天家哪有什麼尋常父子?

  哪有什麼純粹的舐犢之情?

  父皇此時說的這番話,是說給我聽的?

  還是在說服您自己?

  朱常澍眼眶微微發紅,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感動與孺慕之情,深深一揖到底,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後的沙啞:“父皇……兒臣……兒臣明白父皇的難處。”

  “父皇教誨,兒臣必當謹記於心!定當恪守儲君本分,勤勉修德,絕不負父皇期許!”

  “亦願……願父皇保重龍體,勿以兒臣兄弟們為念……”

  他的表演堪稱完美,將一個被父愛感動、又心懷天下、恪守孝道的儲君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朱翊鈞看著他,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

  他看到了太子的“感動”,也或許察覺到了那感動之下冰封的理智與疏離。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苦笑一聲,演的真差勁,一眼就讓人看出來了。

  “明白就好,去吧。”朱翊鈞臉上的溫和也漸漸褪去,恢復了平日的威嚴與疏淡。

  “是,兒臣告退。”朱常澍再拜,然後躬身,一步步退出了乾清宮。

  走出乾清宮,午後的陽光明媚地灑在身上,朱常澍朝著宮外走去,想去送行自己的大哥。

  ‘天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