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道士皇帝 第560章

作者:光頭李三

  “正當如此!我回去便起草奏疏,必將此間利害,詳陳陛下!此番倭寇興兵犯境,造成如此巨大損失,若不讓他們狠狠出一次血,豈非太便宜了他們!”

  這個時候張佳胤是笑得很開心。

  彷彿,石田三成幾人入了京師,兩國停戰,就已經成了定局。

  戚繼光看著這位封疆大吏難得露出如此“市儈”而欣喜的一面,原本嚴肅的臉上也微微緩和,他緩緩端起手邊的青瓷茶盞,盞中的茶水已微涼。

  他並未立刻飲用,只是用指腹摩挲著溫涼的杯壁,似乎在斟酌言辭……在提醒一番這個浙江巡撫,不要鬆懈。

  良久,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力量,看向仍沉浸在算計中的張佳胤,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投入溫水中,瞬間讓張佳胤臉上的笑容凝住了。

  “撫臺大人,”戚繼光的聲音沉穩依舊,“方才你我所言,皆是你我身為臣子,基於東南局勢、國庫民生的考量,所議的‘利’。這固然重要。但是……”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讓接下來的話語更有分量:“但是,倭國是戰是和,是接受其稱臣,還是另有聖裁……這最終決斷之權,從來不在你我這外臣之手,甚至,不在你我所能揣測的範疇之內。一切,皆需仰賴陛下聖心獨斷。”

  張佳胤臉上的喜色漸漸褪去,換上了鄭重之色。

  他微微皺眉,思考著戚繼光的話中深意,試探著回道:“靖國公所言極是,自是陛下乾坤獨斷。”

  “不過……以陛下登基以來勤政愛民、夙夜匪懈的作風來看,如今戰事已持續兩年,國力耗損不小,倭寇主力困守對馬,覆滅在即,其國內又遣使哀告乞和,願重歸藩屬。陛下仁德佈於四海,想必……想必會為天下蒼生計,為將士休養計,允准其和議,早日平息干戈吧……”

  說話間,張佳胤又將天子登基後的種種仁政,如整頓吏治、興辦學堂、優撫老人等事略提了提,試圖佐證皇帝是一位愛護子民、不喜窮兵黷武的君主……

  當然,經略西域,讓戚繼光,李成梁遠征蒙古的事情,他是一點都沒說。

  戚繼光靜靜地聽著,未置可否。

  待張佳胤說完,他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近乎無奈的笑意,輕輕搖了搖頭:“撫臺大人看得是陛下的仁心,是民生疾苦,這自然不錯。”

  “那老夫問你,既然倭寇主力已被困於對馬島,為何……在明年年初,還有九邊精銳的調防到浙江來呢。”

  “呃?”張佳胤猛地一愣,這個問題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破了他剛才樂觀的構想。

  他光想著停戰後的好處,卻下意識忽略了近來軍隊調動的異常。

  是啊,對付窮途末路的倭寇和水戰,最需要的是熟悉水性的南兵和強大的水師,調遣大量擅長平原野戰、攻堅城的北軍來此作甚?

  僅僅是防範可能的登陸?

  似乎有些興師動眾,殺雞用牛刀了吧。

  “這……或許是陛下深思熟慮,為防萬一,加強沿海關防?”張佳胤試圖解釋,但語氣已不那麼確定。

  戚繼光臉上的那絲笑意更深了,卻帶著冷冽的意味:“加強關防,本地衛所兵、募兵足矣,何須動用寶貴的北地鐵騎和京營精銳?”

  “對馬島之圍,朝鮮之勝,在你我看來,或許是足以讓倭寇傷筋動骨、不得不求和的大勝。”

  “但在陛下的棋局裡,這或許……僅僅是將倭寇主力調離其巢穴、予以重創的第一步,而非終點。陛下要的,或許不僅僅是倭寇‘求和’,而是……徹底的‘犁庭掃穴’,永絕後患!”

  “犁庭掃穴……您是得到命令了嗎?”張佳胤只覺一股寒氣從脊背升起,瞬間衝散了方才所有關於賠款和開海的算計。

  如果天子的意圖真是跨海東征,直搗倭國本土,那眼下石田三成的求和,非但不是契機,反而可能是一種障礙!

  而自己剛才還在興致勃勃地計算著能索賠多少銀兩……

  戚繼光搖了搖頭。

  “您沒有得到命令,那這場議和?還能不能進行下去。”

  “不知。聖心似海,非我等外臣所能窺測。陛下究竟是採納在京文官們的意見,見好就收,接受稱臣納貢,以彰顯天朝仁德,還是決意採納主戰派的方略,趁此良機,一勞永逸,徹底解決東南大患……”

  “這一切,都只在陛下的一念之間。”

  聽完戚繼光的話後,張佳胤再也笑不出來了……要是真的遠征倭國,那,浙江豈不是最前線了……這生意不又要被影響了……

  ………………

  第二章……

第1018章 明倭戰爭 25

  十月的北京,秋意已深。

  天空是高遠的湛藍色,幾縷薄雲如同扯散的絲絮。

  空氣裡瀰漫著清冷乾燥的氣息,混合著若有若無的菊花淡香與遠處宮中焚燒的頂級沉香的暖意。

  這北國的秋,壯闊而肅穆,一如這座帝國的心臟,在莊嚴肅穆中咿D著龐大的國家機器……

  現在的這座國家機器,雖然已經老舊了,但最近維護的不錯,齒輪上新增了不少的潤滑油。

  乾清宮中,。窗明几淨,陽光透過精心雕琢的窗欞,在地面的金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朱翊鈞正坐在御案之後,鬍鬚留的更有型了。

  長得也越發像自己的皇爺爺。

  此刻,他手中正拿著一份來自戶部和禮部的聯名奏疏,細長的指尖劃過紙面上的數字與條文。

  首輔申時行端坐在下,四十歲當上首輔,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

  鬚髮已見斑白,但精神矍鑠,目光溫潤而通透,透著歷經宦海沉浮的智慧與練達……

  “……如此說來,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四省,官立蒙學試點兩年,成效還算顯著?”朱翊鈞放下奏疏,抬頭看向申時行,聲音平和清晰。

  “回陛下,”申時行微微躬身,語氣沉穩地回稟,“據各地巡撫、學政報上來的詳情看,確是初見成效。”

  “各州試點府縣所選試點蒙學,開蒙啟智,使寒門稚子亦能初識文字,明些事理,此乃陛下曠古仁政,澤被萬代……”

  朱翊鈞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但旋即又問道:“學田呢?今歲秋收已畢,各學田收成如何?可夠用度?有無短缺需朝廷再行貼補之處?”

  他問得非常細緻,顯見對此事的關心並非流於表面。

  這項由他力主推行的“官立蒙學”政策,意在由朝廷出資在地方興辦基礎教育,惠及貧寒子弟,是他“仁政”理念的重要實踐,也是他塑造盛世氣象最重要的一步棋……

  申時行顯然早有準備,從容應答:“陛下聖慮周詳。據報,北地今年算是豐年,各學田收成大抵不錯。扣除田賦、佃租,所餘糧米銀錢,支付塾師束脩以及日常筆墨耗費,多數尚有結餘。”

  “約有七成蒙學,能為學子除了午飯之後,在額外提供一頓晚飯,大多是小米粥,地瓜等物,雖只是粗茶淡飯,卻也足以令貧家父母感激涕零,孩童求學之心更堅。”

  “自然,亦有少數地處貧瘠或管理稍欠的學田,入不敷出,已行文令地方官府從常平倉或雜稅盈餘中略作調劑,務必不使蒙學中斷,不使塾師寒心,不使學子輟學。”

  “嗯。”朱翊鈞輕輕頷首,“調劑可以,但需立下規矩,不可成為常例,反使地方怠惰,疏於管理學田。要令他們知曉,此乃長久之計,管理得當,自給自足,方是正道。”

  “陛下明鑑,老臣已囑託有關衙門,嚴加督查,定期審計學田賬目,絕不容忍中飽私囊、怠忽職守之事。”

  皇帝既要仁慈的名聲,也要實實在在的效益和可持續的咦鳌�

  “蒙童乃國朝未來之希望。能讓他們吃飽飯,讀好書,將來縱不能個個科舉入仕,也能知禮守法,有一技之長,於國於民,善莫大焉。此事,申閣老辛苦了。”

  “老臣豈敢言辛苦,此皆陛下聖德裁斷,老臣不過遵旨執行罷了。”

  申時行連忙謙辭,心中卻也是一鬆。

  暖閣內一時氣氛融洽,陽光似乎都更加溫暖了幾分。

  君臣二人又交談了一番。

  朱翊鈞問題刁鑽,思慮周密,申時行應對得當,數盡詳實,展現出一派君臣相得、共治天下的和諧圖景……

  然而,這幅圖景的底色,仍是帝國無時無刻不在咿D的龐大政務。

  恰如這紫禁城,雖有秋陽暖閣,亦有高牆深影。

  約莫半個時辰後,正當申時行準備告退,乾清宮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陳矩進入大殿:“陛下,呈遞浙直緊急奏報。”

  朱翊鈞揚了揚眉:“遞進來。”

  身著緋袍的陳矩,手捧一個銅盤,上放兩封蓋著緊急火漆印信的奏疏,快步走進,呈與御前。

  朱翊鈞取過最上面一封,目光掃過封面,眼神微微一凝:“浙江巡撫張佳胤的?”

  他開啟快速瀏覽起來。奏疏中,張佳胤詳細陳述了兩年戰事對浙江沿海商貿、稅賦造成的巨大影響,損失高達數百萬兩白銀,民亦困頓。繼而筆鋒一轉,提到倭國已遣重要使臣至寧波乞和,態度恭順異常,願重歸朝貢,並隱晦提及若能停戰,倭國或可賠償兵費、彌補損失。

  朱翊鈞看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手指在御案上輕輕點著。

  看完後,他將奏疏放下:“申閣老也看看。”

  一旁的陳矩趕忙拿起天子剛剛放下的奏疏,朝著申時行走去。

  申時行恭敬接過,仔細閱讀起來。

  朱翊鈞則拿起了第二封,也就是戚繼光的奏疏,他展開的速度明顯快了些。

  戚繼光的奏報更為直接,稟明瞭石田三成的身份、來意以及其焦急狀態。

  戚繼光陳述了自己已將其暫扣寧波等候聖裁,並直言倭寇雖困獸猶鬥,然國力已疲,求和之心似切,但如何決斷,請陛下示下。

  通篇語氣沉穩,客觀陳述,與張佳胤不同,戚繼光可不帶明顯傾向,但字裡行間透著一線將領對全域性的掌控和對皇帝意志的絕對服從……

  朱翊鈞看完,將戚繼光的奏疏也交給了剛看完張佳胤奏疏、面色已轉為凝重的申時行。

  乾清宮內安靜下來,只剩下申時行翻閱紙張的沙沙聲。

  方才討論蒙學時的溫和氣氛漸漸被一種更為沉重、關乎國家戰略和戰和大計的緊張感所取代……

  窗外的陽光似乎偏移了一些,將御案的一角徽衷诟髁恋墓饩中,而朱翊鈞的半邊臉龐卻隱在了漸深的陰影裡……讓下方的申時行,也看不到此時陛下真正的神色……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那份關於蒙學成效的奏疏上敲了敲,然後又覆蓋在戚繼光的那份奏疏上……

  秋意正濃,北京城的天空依舊高遠,而帝國未來的政策,以及倭國的命撸谶@一刻,彷彿也懸停在了這位年輕皇帝深不可測的沉吟之中……

  朱翊鈞沉默許久後,才看向申時行:“閣老,你覺得,倭國的求和,朕該如何處置呢。”

  ……………………

  第三章…………

第1019章 明倭戰爭 26

  聽到天子詢問。

  申時行斟酌著詞句,片刻之後,開口說道:“倭國遣使乞和,若從其表文及石田三成之態來看,確似勢窮力蹙,恭順異常。”

  “浙江巡撫張佳胤所奏,亦是老成謬姟H裟芫痛肆T兵,重開海禁,恢復東南商路,則每年數百萬兩的稅賦虧空可補,沿海生民得以休養生息,國庫亦可得倭國賠償以充軍費耗用。於民生經濟而言,確是一劑良方,可解燃眉之急,彰顯陛下仁德懷遠之心。”

  他先陳述了議和的好處,這是基於現實利益的考量,也是朝中相當一部分官員,尤其是東南系官員可能會持有的觀點。

  然而,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起來:“然,陛下明鑑萬里,深知倭寇之性。”

  “自大明開國以來,倭患便時斷時續,尤以嘉靖年間為烈,沿海百姓深受其苦,血淚斑斑。”

  “彼輩狡詐兇殘,畏威而不懷德。今日之恭順,實因對馬島十數萬精銳陷於死地,朝鮮敗局已定,乃不得已而為之。”

  “若陛下此時應允其和議,接受稱臣納貢,其國內野心之輩,未必真能心悅辗4湫蒺B生息,恢復元氣,難保不會故態復萌,再度為患海疆。此次傾國來犯,已顯其狼子野心,若不能借此良機,予以重創,則今日之和,恐為日後埋下更大禍根。”

  申時行沒有明確說出“打”字,但字裡行間充滿了對倭寇反覆無常的深刻不信任和對徹底解決邊患的傾向。

  他將難題的核心點明,是貪圖眼前的經濟利益和和平虛名,還是追求長遠的安全與徹底的臣服?

  “故此,戰與和,利與弊,皆在陛下聖心獨斷之間。老臣愚見,無論陛下作何決斷,內閣及老臣必竭力奉行。”

  “只是……若陛下聖意傾向於暫不和議,繼續施壓,甚至……另有遠圖,則倭使求和之事,眼下或可稍加……遮掩,暫不令朝野周知。否則,一旦訊息傳出,朝中言官清流,乃至東南籍貫之官員,必會紛紛上疏,力主和議,屆時議論洶洶,恐擾陛下聖慮,亦不利於方略施行。”

  申時行這是老成謬裕A見到了和議訊息可能引發的朝堂動盪,擔心會影響皇帝的決策和後續佈局。

  朱翊鈞靜靜地聽著,手指依舊無意識地敲擊著奏疏。

  當申時行說到“遮掩”二字時,他敲擊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卻帶著一種近乎絕對的自信,緩緩搖了搖頭:“朕,不想議和。”

  這句話說得清晰而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申時行心中一震,雖然早有預感,但親耳聽到皇帝明確表態,還是感覺一股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

  緊接著,朱翊鈞又說出了讓他更感意外的話:“但朕,也不想瞞。”

  “陛下……”申時行下意識地想勸諫,“此事若公開,恐生事端,朝堂之上……”

  朱翊鈞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掌控一切的笑意,打斷了他的話:“能生何事端?閣老多慮了。”

  “朕登基二十餘年,雖不敢說乾坤獨握,但這朝堂之事,大體還在朕的掌握之中。些許議論,翻不起大浪。此時瞞著,若日後事情洩露,反顯得朕與內閣行事鬼祟,徒惹猜疑,屆時更難以收拾。何不坦詹脊�

  他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申時行身上,那眼神深邃,彷彿已經看到了後續的所有步驟:“他們要談,便讓他們談。”

  “李成梁在對馬島的壓力不能松,朝鮮的善後、浙江的防務、還有……北軍的調動與適應,也都需要時間。談,本身就是在幫我們爭取時間。談得越久,對馬島上的倭寇就越弱,我們的準備就越充分。”

  申時行聞言,心中豁然開朗,同時也不禁為皇帝這份深诌h慮和沉穩心態所折服。

  原來陛下早已思慮周全,議和本身也成了戰略的一部分。

  他立刻躬身道:“陛下聖慮深遠,老臣不及。如此,確是堂堂正正之師,陽直貏僦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