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跳幫！殺啊！”
最慘烈的階段開始了！
數艘倭國關船不顧一切地撞上明軍福船的側舷，發出令人牙酸的木頭擠壓斷裂聲！
倭國武士們瘋狂地丟擲帶著鐵鉤的繩索，固定住明軍船舷，口銜太刀，猿猴般攀爬而上……
“砍斷鉤索！長槍手頂住！”
甲板上瞬間變成了血肉磨坊。
明軍長槍如林，結陣向前攢刺，將剛剛冒頭的倭兵刺落海中。
刀盾手奮力格擋劈來的太刀。
火銃手在極近的距離射擊，鉛彈輕易穿透倭兵的具足，白煙瀰漫。
更有力士投出震天雷，落入倭船人群或攀爬佇列中，轟然炸響，斷肢橫飛……
一艘龜船衝入倭國小早船群中，如同虎入羊群。
倭兵試圖跳上其覆蓋鐵甲的龜背，卻被尖釘刺穿腳板，慘叫著滾落。
而龜船則從龍首和兩側不斷噴射火炮和火箭，將周圍的小早船一一點燃或擊碎。
九鬼嘉隆的“扶桑丸”也試圖靠近“定海號”，但遭到至少三艘明艦的集中火力打擊。
一枚炮彈擊中其樓閣，木屑紛飛，裡面的弓箭手死傷慘重。
另一枚炮彈打斷了一根副桅，船速驟減。
海戰徹底陷入了混亂的混戰。
數百艘船隻糾纏在一起，火炮在極近距離開火，甚至能聽到對面敵人的慘叫。
火箭亂飛，點燃了船帆，濃煙遮天蔽日。
兵刃碰撞聲、火銃射擊聲、爆炸聲、吶喊聲、哀嚎聲、落水聲……
到了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場大混亂，原本的陣型，統籌並不存在……
狹路相逢勇者勝，成為了這場戰爭最後勝利的基礎。
混戰中，九鬼嘉隆乘坐的“扶桑丸”厄呓蹬R了。
一枚來自“定海號”下層炮艙的重型炮彈，精準地命中了其水線附近……
“轟隆！”一聲巨響，“扶桑丸”船體劇烈震動，破開一個大洞，海水瘋狂湧入！
幾乎同時，又一枚炮彈擊中其主桅杆基部，巨大的桅杆發出令人絕望的斷裂聲，帶著巨大的船帆和錯綜複雜的纜繩，轟然砸向甲板，瞬間將數十名倭兵砸成肉泥，並引發了更大的混亂和火災……
船體迅速傾斜。
九鬼嘉隆身子都站不穩了，臉色鐵青，遙望著不遠處的巨濟島，想要拔刀自刎，但卻被身旁的親衛家臣攔了下來，隨後，一行人試圖向下轉移，被家臣拼死救上小早船逃離，生死不明。
“扶桑丸”的沉沒已是時間問題。
“總大將的船！”
“扶桑丸要沉了！”
絕望的呼喊在倭國艦隊中蔓延。
主帥旗艦的慘狀，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就在苦戰的倭軍士氣徹底崩潰。
“撤退！快撤退！”
“轉向！回對馬！”
倖存的倭國船隻開始不顧一切地試圖脫離接觸，有的甚至慌不擇路，撞上了友軍的船隻。
陣型徹底瓦解，變成了單方面的逃亡。
“敵艦潰逃！全軍追擊！犁庭掃穴，就在今日！”李成梁下達了最終命令。
聯合艦隊所有還能動的船隻都投入了追擊。
火炮繼續轟鳴，追著潰逃的倭船背影猛轟。
朝鮮的挾船和部分敏捷的板屋船如同獵豹，死死咬住受傷的獵物，用火矢、火炮和接舷跳幫，將那些失去速度或方向的倭船一一殲滅。
海面上，到處都是燃燒的船隻殘骸、漂浮的屍體、破碎的木板和掙扎的落水者。
鮮血染紅了大片海域，景象悽慘如同阿鼻地獄。
追擊持續到日落時分，夕陽的餘暉將這片殺戮場映照得一片血紅，更添悲壯與殘酷。
與此同時，朝鮮西南地區一處僻靜海灣，數十艘倭國關船悄然靠岸。三千名精銳的薩摩武士，在部將豐久的帶領下，無聲而迅速地登陸。
他們盔甲鮮明，武器精良，眼神中充滿了嗜血的狂熱和決死之意。
他知道，主力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我等已無退路，唯有在此朝鮮之地，殺出一片天地，方能對得起九鬼大人和逝去的英靈！”他低聲吼道，聲音沙啞卻充滿狠厲。
倭國水軍主力幾乎被全殲，五艘安宅船全部沉沒或擱湵环P船、小早船損失超過八成，人員傷亡不計其數，被俘者甚眾。
僅有極少數船隻僥倖逃脫……
訊息傳回，對馬島上的倭軍陷入了徹底的絕望。
失去了海軍的保護，他們徹底成了甕中之鱉。
糧食斷絕，外援無望，軍心徹底崩潰。
而這場戰爭，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進行了一年半……
第1012章 明倭戰爭 19
玄界灘海戰慘敗的訊息，如同最凜冽的寒風，瞬間席捲了對馬島。
起初是難以置信的沉默，隨後是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最終化為了徹底失控的恐慌與絕望。
支撐著這十萬陸軍最後一絲信念的支柱垮了。
通往家鄉本土的航線被明朝艦隊徹底扼斷，而前方的巨濟島，則是一座他們永遠無法逾越的、武裝到牙齒的堡壘……
對馬島，這座曾經被豐臣秀吉寄予厚望的前進基地，瞬間變成了巨大的露天監獄，而監獄的看守，則是無邊無際的、充滿敵意的大海和虎視眈眈的敵人……
最先失控的是基層的足輕和雜役。
島嶼上的配給早已降至最低，甚至難以維持基本生存。
當“水軍全軍覆沒，糧船再也不會來了”的訊息被證實後，對飢餓的恐懼壓倒了一切軍紀和理性……
“糧食！倉庫裡肯定還有糧食！是那些大將們藏起來了！”
類似的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
最初還只是小規模的偷竊，很快便演變成成建制的衝擊。
一隊餓紅了眼的足輕，在一個低階武士的鼓動下，首先衝向了一處由島津家負責看守的中型糧倉……
“開門！把糧食交出來！”
“憑什麼你們還有米粥喝！我們只能吃草根！”
守倉的島津武士試圖彈壓：“放肆！軍糧統一調配，誰敢衝擊，格殺勿論！”
“殺就殺！餓死也是死！拼了！”
不知是誰先投出了石塊，緊接著，竹槍、打刀便碰撞在一起。
血腥的械鬥瞬間爆發。
飢餓計程車兵爆發出驚人的破壞力，他們砸開倉門，如同蝗蟲般湧入，瘋狂地搶奪著一切可以入口的東西——米、麥、甚至還未完全脫殼的穀粒。
守衛的武士被洶湧的人潮衝散、砍倒。
這場衝突像是一個訊號，瞬間點燃了整個對馬島。
各處倉庫、甚至高階將領的私人儲備都遭到了衝擊。
士兵不再聽從長官的命令，各個大名旗下的軍隊為了爭奪有限的存糧，從爭吵迅速升級為武裝衝突。
豐臣政權的“一統”表象在生存面前被撕得粉碎，薩摩、肥前、長宗我部……各家勢力畫地為牢，互相提防，甚至刀兵相向。
軍營不再是軍營，變成了一個個互相戒備、弱肉強食的土匪窩……
對馬島上的秩序崩壞，從軍營變成了匪巢。
海路斷絕，但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人們做出瘋狂的嘗試。
島嶼上的各處碼頭上，景象更加混亂不堪。
所有還能漂浮的船隻——無論是破損的關船、小早船，還是咻斢玫臉⑸踔翝O船，都成了爭奪的焦點。
“這是我肥前家的船！”
“放屁！這船是老子從朝鮮人手裡搶來的！”
“讓開！讓我上去！我有黃金！都給你們！”
為了一艘可能連海都出不了的小破船，昔日並肩作戰的武士們拔刀相向，殺得你死我活。
常常是數撥人馬為了爭奪一條船的控制權而混戰，最終誰也沒能走成，反而將船徹底破壞或焚燬。
偶爾有少數幸邇簱寠Z到船隻，迫不及待地駛離港口，試圖穿越那片已被明-朝水師完全控制的海域，逃回九州。
他們的結局幾乎毫無懸念，要麼在離岸不久就被巡邏的明朝鉅艦或朝鮮快船發現，一輪炮火或火矢過後，便化作海面上的新的浮屍和殘骸，要麼則因船隻破舊、缺乏導航而迷失方向，最終葬身魚腹。
他們的逃亡，成了對馬島每日上演的、徒增絕望的殘酷鬧劇。
九鬼嘉隆生死不明，下落成謎。
其他高階將領，試圖維持秩序，但已是回天乏術。
加藤清正憑藉其威望和部兵的悍勇，勉強控制住了自己勢力範圍內的幾處據點，但面對潮水般的潰兵和也只能緊閉營門，刀劍向外。
他曾試圖召集聯軍會議，但應者寥寥，即便來了，也只是互相指責、爭吵，拿不出任何可行的方案。
權力徹底真空，指揮系統完全癱瘓。
島上失去了統一的意志，只剩下分散的、為了一口吃食而互相殺戮的暴徒團體……
而也是這個時候，消化了戰勝果實的明軍，朝軍戰船，已經遠遠的出現在了島嶼上的各個港口之外。
對馬島上的糧食很快被搶掠一空，接下來便是真正的末日景象。
樹皮、草根、一切能吃的植物被搜刮乾淨。
老鼠、蛇蟲成了難得的美味。
戰馬被含淚宰殺，很快就吃光了。
隨後，更可怕的慘劇開始發生。
飢餓徹底摧毀了人性與倫常。
為了一塊發黴的飯糰，往日親如手足兄弟的武士們可以相殘。
夜裡，體弱者往往再也醒不過來，而他們的屍體……往往會神秘地消失。
瘟疫也開始在營養不良、高度密集的人群中爆發。
痢疾、傷寒……沒有藥物，病者只能被同伴絕望地拋棄在營地角落等死，加速著疾病的傳播。
整座空氣中瀰漫著屍臭、硝煙味和一種絕望的腐朽氣息……
對馬島，已然從一個大軍營，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間地獄。
曾經夢想著征服朝鮮、建功立業的武士們，如今像野獸一樣為了生存而掙扎。
所謂的軍紀、所謂的榮譽、所謂的忠眨性浘S繫著這支軍隊的東西，都在飢餓和死亡面前蕩然無存。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求生慾望，以及隨之而來的瘋狂。
而這一切，都被巨濟島上的明朝聯軍和海上巡邏的艦隊冷眼旁觀著。
李成梁並不急於進攻，他知道，時間是最好的武器。
每過去一天，島上的倭寇就會更虛弱，更混亂。
對馬島上的陸軍，現在依然有著極其強大的戰鬥力，為了減少傷亡，只能推遲登陸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