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這是要將太子也牽扯進來嗎?
“陛下,您這是何意?”
朱厚熜看向了高拱,冷笑一聲:“朕讓朕自己的兒子看一看,別人是如何辱罵自己的父親,詢問他,要如何處置這個海瑞,有錯嗎?”
“陛下,太子乃國本,這種事情,萬萬不能牽扯太子啊。”高拱急了,說起話來的語氣也跟剛剛全然不同。
“你閉嘴,閉嘴……已經牽扯到了朕,牽扯到兒子又怕什麼,他不是同郑嗖皇峭h,他不用害怕什麼,倒是你,高拱,你現在在害怕什麼?”
“臣怕的是太子聲名受損,清譽蒙塵,怕的是父子離心離德,互相猜忌,怕的又是大明社稷不安動盪。”高拱絲毫不懼,開口頂了回去。
“閉嘴,高拱,你就這麼不相信你教出來的學生嗎,陳洪。”
“奴婢在。”
“去。”
“是,陛下。”陳洪說著,便手捧奏疏轉身離開了萬壽宮。
實際上陳洪也希望高拱能夠勸諫住陛下,這份活,他根本就不想去,他剛剛在宮裡面跟太子殿下建立起了一層深厚情誼,現在便要去幹為難太子的活。
李春芳也著急了,顧不上哭了,他開口說道:“陛下,此事高大人說的對啊,咱們無論如何都不能牽扯到太子啊。”
朱厚熜並沒有理會李春芳。
高拱看著陳洪手捧奏疏離開萬壽宮,閉上了眼睛,深探口氣:“陛下,若是太子回話,並不得陛下滿意,那該如何?”
朱厚熜冷笑一聲,拍了拍身旁的朱翊鈞:“太孫在此,你看不到嗎?”
聽聞此言,高拱已是無話可說。
坐在一旁的朱翊鈞也嚇了一跳,早知道聽話回家了,這怎麼吃瓜還吃到自己身上了,這要是傳到父親的耳朵中去,多傷他老人家的心啊,傷心不可怕,可怕的是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啊。
“黃澹屗麄兾鍌人退下,將徐階,殷士儋,陳以勤,高儀,徐養正,這五個人叫進來。”
“是,陛下。”
領完旨意後,黃灞阕叩搅斯蛑谋娙嗣媲埃骸案魑淮笕苏埌伞!�
高拱率先起身,轉身便走。
而其他幾人是站起身,緩慢退出。
張居正在眾人最後,他全程觀看了這場君臣之間的以言語交鋒,但他很是失望。
皇帝陛下想要找的是同黨,大臣們想要洗刷自己的嫌疑,並且保護海瑞,而沒有人去關注治安疏中,海瑞所說的那些舉措,那些大明朝現在實實在在遇到的問題。
彷彿這些問題,所有的人都在有意的迴避。
他眼神堅定的跟著眾人離開了萬壽宮……
海瑞之疏,雖言辭犀利,但確指出時弊,大明朝如今面臨諸多問題,需改革圖強……
這也早就在張居正的心中盤算了許久。
第85章 問話
朱厚熜對於這件事情的認知,越來越清晰。
他當然知道海瑞的事情,跟太子牽扯不到一塊去,但他還是要派人去詢問,便是想著詐一詐這幫官員,同樣也是朝著這些心如深淵的官員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自己絕不會承認治安疏所言……他是無為而治,是受到了矇蔽,前有夏言,後有嚴嵩……
而這邊陳洪坐在馬車上,手中捧著謄好的治安疏,心裡面那叫一個七上八下。
過了沒多久,他到了裕王府外。
差逡滦l上前叫門。
“太子殿下有令,今日不見客。”門中的王府護衛,在聽到敲門聲之後,立即回覆。
而陳洪聽到這話之後,趕忙快步上前:“勞煩傳告太子殿下,奴婢陳洪攜陛下旨意,來見太子殿下。”
裡面的護衛一聽到有旨意,也不敢大意,趕忙派人去通知太子。
但此時的太子殿下還在溫柔鄉中,想靜靜呢。
管事太監跑到房外敲門:“殿下,殿下……”
朱載坖停下動作,而後對著外面喊道:“什麼事情,如此慌張。”
“殿下,陳洪公公在門口……”
“孤今日誰也不見,告訴陳洪,讓他走。”
“可他有陛下的旨意。”
聽到外面的話後,朱載坖猛地一激靈,打了個冷顫,而後趕忙起身,也顧不得擦拭了。
靜靜也趕忙起身,為朱載坖找衣服。
“讓他進來,帶去書房,孤馬上便去。”
“是,殿下。”
朱載坖慌慌張張的穿好了衣服,而後在靜靜的相送下,離開了房間,快步朝著書房走去。
可能是因為剛剛做了劇烈邉樱扔行┸洠直魂惡榈倪@個有旨意一激,弄得很是急迫,他只感覺自己頭昏腦脹,下臺階的時候,險些一頭栽到了地上,而後,他穩了穩身子,深呼口氣,慢慢的走向了書房。
書房之中,只有陳洪一人手中捧著奏疏。
朱載坖走進書房之後,陳洪看到趕忙跪下身行禮:“奴婢陳洪叩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朱載坖輕聲說道,他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在燭光地對映下,更顯虛弱。
“這麼晚了,有何事要傳達?”朱載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書桌前坐下。
陳洪起身,而後,走到朱載坖身邊,將手中謄寫好地治安疏遞給朱載坖。
“這是海瑞呈上的奏疏,陛下命奴婢交給殿下。”
朱載坖接過奏疏,略微有些遲疑:“海瑞?海瑞地奏疏,為何要讓孤來看。”
“奴婢不知,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還說了,殿下看完之後,要如實回話,而奴婢也要如實回覆轉達給現在萬壽宮外跪著的大臣們聽。”
聽到陳洪的話後,朱載坖趕忙詢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殿下看完奏疏,便就清楚了。”陳洪說完之後,便低下頭去。
而朱載坖很是奇怪,便將奏疏開啟,看了起來。
只看第一眼,朱載坖便再也挪不開目光了,他臉色變了又變,眼睛囧囧有神,當他看到嘉靖者,家家皆淨的時候,原本就有些頭昏腦脹的頭,立馬就炸了,一陣頭暈目眩襲來,眼中的字越來越模糊,手中的奏疏掉落在了桌案之上,一頭歪倒,竟是昏死過去。
昏死前的最後一個想法,這海瑞頭真鐵,罵的太狠,父皇讓陳洪來,難道認為是我主使的不成。
軟弱了三十年的朱載坖,受不住這刺激啊。
而陳洪一直低著頭,即便聽到了奏疏掉落的聲音,還只當太子殿下生氣,扔東西的。
過了一會兒後,陳洪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咋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抬頭一看,險些把自己嚇死。
太子殿下翻白眼了。
陳洪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跑到朱載坖的身邊,摸了摸鼻息,還有氣,他想搶救一番,卻又怕弄巧成拙。
陳洪驚慌失措,大聲呼救:“來人啊!快來人啊!太子殿下暈倒了!”
不遠處的侍衛聞聲衝了進來,一看到太子翻了白眼,陳洪在其身側,竟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陳洪給按倒在地。
“你們,你們快找太醫啊,按我幹什麼?我是宮裡面來傳旨的。”
不過,不管如何,這些侍衛都沒有放開陳洪的打算,而有一人趕忙去前院找劉太醫。
這個劉太醫常駐裕王府,本是為了太孫準備的,沒想到皇太子先用上了。
而不一會兒,府內的管事太監趕到,看到被按倒在地的陳洪,以及昏厥的太子,也是慌了神,不過,他還是讓侍衛們將陳洪放開,而後再去檢視太子殿下。
李綵鳳,陳氏也得到了訊息,慌忙趕來。
書房之中,亂作一團,陳氏沒了章程,李綵鳳也慌的不行,不過她在從陳洪的嘴中瞭解事情起因之後,隨後,便將桌子上的一碗茶水,直接潑在了正在翻白眼的朱載坖臉上。
朱載坖一受刺激,眼睛立馬合著,在劉太醫趕來之前,朱載坖慢慢睜開了眼睛,恢復了清醒,但腦子還是渾渾噩噩的。
看到太子醒來,一屋子中的人都是鬆了一口氣,特別是陳洪,這要是太子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小命也到此結束了。
這個時候,劉太醫趕來,為朱載坖悦},並無大礙,剛剛昏厥,也是氣急攻心,不過,他還是隱晦的提醒了一下太子,身子骨有些太弱了……該節制了……
等到朱載坖恢復清醒之後,便又去尋那奏疏,想要看下去,陳洪趕忙阻止:“殿下,您身體不適,便不要看了,奴婢回去之後,如實回話便可。”
“孤一定要看完。”朱載坖只說了這一句,便又重新看了起來。
太醫就在書房外,而李綵鳳,陳氏相伴左右。
朱載坖將全篇治安疏全部看完之後,便將治安疏放在了桌子上:“父皇,讓你來問什麼?”
“陛下問看到此奏疏,太子有何看法,如何處置海瑞?”
朱載坖嘆了口氣,隨後眼眶紅了,他抽了一下鼻子。
“如此辱罵君父,作為兒子,孤誓殺此人……”
“好,殿下,那奴婢這便回西苑回話,殿下好好休息……”
“孤還沒有說完。”
“殿下還想再說什麼?”陳洪心猛地一戈登。
朱載坖流下了淚水,而後轉頭看向陳洪:“作為大明朝的皇太子,作為列祖列宗的子孫,若孤日後真能繼承大統,必定重用此人……”
第86章 大明朝利劍
兩個身份,兩個不同的回答。
在這個時候,朱載坖沒有藏拙,也不願隱藏了。
他是朱厚熜的兒子,看到別人跳出來,如此侮辱自己的父親,他想殺了海瑞,這是為人子需要做的事情,可他又不是簡單的兒子,他是大明朝的皇太子,是儲君,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對待這種敢於死諫的臣子,他又不得不重用。
他只是說了實話。
而且他也敏銳的感覺到,這個時候,自己必須說實話,光想讓海瑞死,自己那聰明多疑的父皇,難免會想的更多。
而聽完朱載坖的下一句話後,陳洪當即跪倒在地:“殿下,您這樣說,奴婢沒法回話啊,您不知道陛下有多生氣,您……”
“你只需如實回話。”朱載坖輕聲說道,他現在確實沒有多大的力氣。
“殿下,奴婢真的不能如實回話啊,奴婢請殿下收回此言,莫要傷了父子的情分。”說著陳洪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孤絕不收回,也絕不更改……”
“王妃,你們勸勸殿下……”陳洪趕忙將希望放在了朱載坖身旁的李綵鳳,與陳氏身上。
而站在朱載坖身旁的李綵鳳,陳氏,在這個時候都保持了沉默。
即便是一直話多的李綵鳳也是如此。
“不用再說了,你回宮吧,大臣們大多數年齡都大了,不要讓他們等的太久,回吧……”
“殿下……”陳洪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朱載坖擺手阻止:“你的心意孤知道,不管如何,孤都不會怪罪於你。”
陳洪痛哭流涕,而後又是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殿下一定保重身體,奴婢,奴婢告退。”
說完之後,陳洪便起身退出了書房。
想要做一個好的奴婢,特別是在大明,想要在太監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就必須有很強的共情能力,當主子們把感情抒發出來之後,你就必須接住,這個時候,陳洪的眼淚,勸解都是能在朱載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
等到陳洪離開之後,李綵鳳便開口說道:“殿下,您早點休息吧。”
“哎,遇到這種事情,孤又怎能睡著啊,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孤想靜靜。”
一聽到朱載坖的話,陳氏趕忙說道:“殿下,剛剛多危險,您一定要節制啊……”
朱載坖有些臉紅,立即反駁道:“想什麼呢,孤就是想靜一靜,下去吧。”
李綵鳳和陳氏對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她們知道朱載坖的性子,便也不再勸說,行禮後退了出去。
朱載坖獨自一人坐在書桌前,心中思緒萬千。
“孤的身子骨已經差到了這個地步了嗎?”朱載坖輕聲說著,而後他嘆了口氣,他看了看自己略顯蒼白的雙手,又是一陣唉聲嘆氣。
真是人未老,身先衰啊。
面對海瑞的直言進諫,他也很是矛盾,一方面心疼自己的父親,一方面又心疼少年時期的自己。
為何在嘉靖二十年的時候,沒有人給自己的父皇上這樣一封奏疏,直言他不應該疏遠自己的兒子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