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可貧民百姓的生活卻並沒有太大的改變,相反,伴隨著國家機器的強力咿D,百姓們受到的管控更加多了些……
朱翊鈞嘆了口氣。
“多看一看,多想一想,總能想明白,也總能看清楚。”
說完這句話後,朱翊鈞便沉沉睡去……
他確實有些累。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朱翊鈞在客棧中用了早飯,又在這個小鎮上,轉悠了許久之後,才踏上行程。
明面上,皇帝陛下是在臨時行宮休息了兩日,可暗帝裡面,他已經在外跑了二三百里地 了。
保定府,臨時行宮的天子鑾駕才準備動身。
天子駕冕在保定府待了整整兩日,除了隨行的禮部尚書張四維之外,在無其他的人見到天子。
包括從北京城方面,派發來的各部轉吖傥模瑑乳w的處理檔案,都是送到天子面前,不到一個時辰,便會被送出,經辦的官員,也未得陛下召見等。
到了出發之日,前軍後軍,包括禁衛中軍,逡滦l早早的都已經準備齊全。
卯時三刻,殘月尚懸中天,保定府臨時行宮前的石階上仍然映著冷霜。
青磚地上早跪滿百官,蟒袍補服在熹微天光中泛著暗沉的金紫。
六部尚書們亦垂首斂目,百十道身影在晨霧裡凝成墨色長卷。
忽聽得行宮大門吱呀輕響,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率著一眾隨從踏過門檻,出現在了百官的面前。
“陛下有旨,諸君免禮,此去路途遙遠,莫要誤了行程,且速歸車馬整頓行裝。"
話音未落,階下已泛起細碎騷動。
官員們紛紛屈肘輕碰身旁同僚,喉間溢位低低的疑惑……幾個翰林官交頭接耳,烏紗帽翅在風中微顫……
眾人即便奇怪,但也只能遵旨行事,各自返回自己的車馬前,直到了半個時辰後,伴隨著天子儀仗隊的行進 ,眾人才將心中疑慮收起,上了馬車,緊緊跟隨……
這個時候的官員們,還不清楚,他家的天子,正在emo……
天子的御駕到了保定府花費重金修建的龐大的官道上面,皇帝沒有旨意停留,繼續一路南下。
而朱翊鈞這邊,與天子儀仗隊的距離,已有了三百餘里,他也沒有直接前往濟南……而是到了河南歸德府。
大名鼎鼎的淮海創業圈中包括,歸德府,徐州府,兗州府……怎麼都要見識一番。
大明開國之初,歸德州屬開封府。
在嘉靖二十四年,朝廷升歸德州為歸德府,府治商丘縣……
朱翊鈞之所以會繞了一段路,跑到了河南來,是因為兩地相距較近,歸德府不足百里外,便是大名鼎鼎的兗州,也就是後世的菏澤……
歸德府的城牆高大厚實,青磚歷經歲月打磨,泛著古樸的光澤。
城門上方“歸德府”三個大字蒼勁有力,守城士兵來回巡視,雖不見懈怠,但也未顯森嚴,倒透著幾分尋常府城的閒適……
朱翊鈞帶著張國之,與數名逡滦l進入了城中。
街道寬闊平整,兩側商鋪林立。
綢緞莊、茶樓酒肆、當鋪藥鋪應有盡有,行人熙熙攘攘,吆喝聲、談笑聲此起彼伏。
朱翊鈞信步走進一家茶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而張國之等人,紛紛坐在朱翊鈞身前,身後的桌子旁,將其護在中間。
小二熱情迎上來,擦桌、倒水,動作麻利:“客官,喝些什麼茶,俺們這兒的碧螺春可是一絕……”
小二長得機靈,說著一口帶有中原口音的豫東官話。
朱翊鈞微微一笑:“那就來壺碧螺春,再來些點心。”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離開後,朱翊鈞望向窗外,街道上車水馬龍,挑夫、商販、書生、婦人各忙各的營生。
不遠處,幾個孩童追逐打鬧,嬉笑之聲清脆悅耳,街角處,一位老者擺著卦攤,正搖頭晃腦地給人算命。
“客官,您瞧這歸德府,雖說比不上京師、應天的繁華,可也算太平富足。”小二一邊上茶,一邊說著話:“漢高祖劉邦斬白蛇起義的地方,就在我們這,您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朱翊鈞微笑點頭,算作回應。
隨後,小二離開,朱翊鈞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還算不錯。
吃完茶水後,朱翊鈞帶著張國之等人,又在城中轉悠了幾圈,隨後,便出了城繼續趕路。
今夜按照計劃,朱翊鈞要住在兗州。
歸德府的地勢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阡陌縱橫,田地裡麥苗青青,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只是偶爾能看到幾處荒蕪的田地,與生機勃勃的麥田形成鮮明對比……
一行人朝著東北方向的山東兗州而去。
一路上,官道兩側村落稀疏,偶爾能看到百姓在田間勞作。
越往北走,地勢越發平坦,風也更大了些。
沿途村落不少的房屋破舊,牆皮剝落,有的甚至屋頂坍塌,無人居住。
經過的小城,鄉鎮還都算不錯,可村落,卻總是讓朱翊鈞感覺到一種充滿破敗的氣息……
暮色如墨,朱翊鈞一行終於抵達兗州。
可天色已晚,城門早就關閉,無奈之下,只能在犬吠聲中,張國之帶著朱翊鈞以及貼身保護朱翊鈞的四名逡滦l,叩開一戶農家柴門。
再次借宿。
開門的是個年輕男子,他藉著月光,打量這群不速之客:“恁是...……”
話未說完,張國之已遞上一枚碎銀子:“小哥,城門已關,可否借住一宿……順便給點吃食……”
那年輕小哥看著張國之遞來的碎銀子,又審視了幾人一番。
“你們應該是官差吧。”
“算是吃公家飯的。”張國之回覆道。
“那你們進來吧……”
這年輕小哥聽完張國之的話後,伸手接過銀子,隨後,便張羅幾人進來,給眾人安排了房間。
土炕上,朱翊鈞就著油燈昏黃的光暈,看著自己面前的糙米飯和醃菜,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下筷……
而一旁的逡滦l,包括張國之,吃的可是真香……
第686章 天子南巡 11
這一路風餐露宿,苦的可不止朱翊鈞一人。
但逡滦l的人,經常出外差,多少有些奇怪,所以,適應的也很快。
“陛下,您咋不吃啊……”
“這東西,您瞅著難看啊,實際啊,沒有那麼難吃……”
張國之吃了一碗糙米飯,半飽,而後看著皇帝陛下遲遲沒有動筷,便開口說道。
朱翊鈞聽完張國之的話後,笑了笑,而後,動起了筷子,吃了一口。
該怎麼形容呢。
像是在吃石子。
朱翊鈞吃了兩口,實在吃不下去了,便放下筷子,看向張國之道:”朕……不餓……”
“陛下,都怪臣沒有把路程給陛下算好,不然,陛下也不用屈尊在這裡了。”
朱翊鈞擺了擺手,並沒有要怪罪張國之的意思。
“這一路走過來,你也看了很多,怎麼想的。”
“陛下,臣是武官,臣不知道該怎麼想啊,只能感概一句,百姓生活不易。”
張國之是逡滦l指揮使,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定位,他不能再這些事情上,發表自己的看法,影響皇帝陛下的判斷。
張國之不想多說,朱翊鈞也不多問了。
他隨身躺下,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呼嚕聲響了起來……這是真累了……
張國之
第二日,晨霧未散,朱翊鈞便早早起床。
這可是真真被餓醒的,想早點進城,吃些東西。
他一出門,便瞧見昨夜給他們開門的年輕人。
“客人起得早,俺娘煮了新打的野菜粥,您嚐嚐?"這年輕人笑容憨厚,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說著,便去廚房端來野菜粥,熱情的交給朱翊鈞。
人家是給銀子了,就要好好款待。
朱翊鈞不好推辭,接過野菜粥。
他捧著粗陶碗,指尖觸到碗沿細密的裂紋。
野菜粥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混著穀糠的湯汁裡浮著幾片嫩綠的野薺菜,在晨光裡泛著晶瑩的油星。
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原以為又是滿嘴粗糲,卻不料香味在舌尖化開,竟比御膳房的翡翠白玉羹更有滋味……
"當真不錯。"朱翊鈞忍不住又喝了兩口,腹中暖意漸起。
昨夜那頓難以下嚥的糙米飯,此刻倒成了絕妙的鋪墊。
年輕人眼睛亮起來,缺了半顆的門牙漏著風:"俺就說嘛,俺娘煮的野菜粥只要嘗過的,都是豎大拇指,客人您等著,俺再去盛!"
說著便要搶過碗,朱翊鈞也不推辭,將碗遞過去笑道:"那就勞煩小兄弟了……"
“客氣啥勒,客氣,您可給俺錢了……”這年輕人說著話,便又往廚房走去。
朱翊鈞腳步不受控制,也跟著年輕人到了廚房的門口。
廚房低矮逼仄,土灶裡的柴火噼啪作響,灶臺上擺著幾個豁口的陶碗。
年輕人掀開鍋蓋,熱氣頓時瀰漫開來,朱翊鈞站在門口,就瞧著這年輕人盛粥。
這時張國之帶著幾名逡滦l從屋裡出來,看到皇帝陛下站在土坯房門口,眼巴巴等著一碗野菜粥的模樣,幾人皆是一愣。
平日裡威風凜凜的天子,此刻裹著粗布棉衣,頭髮有些凌亂,倒像是個普通的旅人……
盛好粥湯後,這年輕人又開啟了一個陶罐,從裡面夾出來兩塊醃菜,放進了野菜粥中,隨後,轉身走出廚房。
“這醃菜啊,是俺娘去年秋天醃的,配著粥吃可香了,您嚐嚐……"
朱翊鈞接過,咬了一口,鹹酸爽脆的滋味在口中散開,不由得讚道:“好手藝,好手藝……”
晨光漸漸明亮,遠處傳來幾聲雞鳴。
朱翊鈞捧著新盛的粥,站在院子裡慢慢喝著……一邊喝,一邊誇……
恍惚間,朱翊鈞想起了珍珠翡翠白玉湯的故事。
後世,關於太祖高皇帝的戲說。
在這一刻,在朱翊鈞手中的野菜粥,也可以叫做珍珠翡翠白玉湯……
張國之等人也有幸喝了野菜粥。
不過,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朱翊鈞覺得好喝的東西,張國之等人喝著,卻並不覺得美味……而張國之能吃的很香的東西,朱翊鈞卻是一口難嚥……
朱翊鈞也沒有入城,只是讓張國之派人去兗州城中,好好的購置一些乾糧,隨後,便再度出發。
自大明萬曆九年二月十六日,皇帝陛下的御駕自北京出發,行進九日,終於到了第二個臨時行宮。
在之前的數日時間中,皇帝陛下,包括文武百官,禁軍護衛,都是住在帳篷中,嚴格貫徹內閣擬定的不擾民制度……
濟南府南門外的青石板道已被露水浸透。
三千禁軍鐵甲映著晨曦,槍尖挑起的猩紅纛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將整條官道染成流動的赤色長河。
當先鋒營的號角聲撕裂晨霧時,跪伏在道旁的百姓們齊刷刷叩首,額頭緊貼著冰涼的石板……
"聖駕……"禮官的唱喏聲穿透雲霄。
“聖駕到……”
九匹雪色駿馬踏著鼓點緩行,鎏金鑲玉的輅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車頂的蟠龍吞珠紋隨著車輪震動,鱗片間折射出細碎金光。
隨駕百官跟在龍輦後方步行,而馮保一直跟在龍輦的左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