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緊張也就對了,你父親我啊,從這宮門處,走到陛下的乾清宮,可是用了二十八年啊……”
張丁徵趕忙點頭。
隨著腳步的邁進,皇宮的壯麗景色在他眼前徐徐展開。
紅牆黃瓦,雕樑畫棟,每一處角落都散發著至高無上的皇家威嚴。
張丁徵卻無心欣賞,只覺得那高聳的宮牆似要將他壓迫,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暗自調整著呼吸,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腦海中不斷思索著待會面聖時該說的話。
終於,來到了乾清宮外。
張丁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張四維跟著太監最先進入了乾清宮,不久之後,便有內侍前來宣見……
張丁徵便跟著這太監,也進入到了乾清宮中……
他不敢直視天顏,一直將頭低著,走到相近的位置後,便跪下身去:”草民張丁徵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坐在龍椅上的朱翊鈞,饒有玩味看向跪在地上的張丁徵,笑著問道:“就你叫張丁徵啊……”
………………
打野的,這世界真是草臺班子,追了十二年的劇,爛尾了……要我說,就應該先過年,過完年再說呀……
第409章 皇商
“就你叫張丁徵啊……”
皇帝陛下的聲音落下後,低著頭的張丁徵稍稍一愣,他是幹什麼的,他早些年開賭坊的,這口氣,語調他聽的多了,像西城的小混混,跟他看場子的那種。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正看著年輕的天子在盯著自己,當下,又趕忙把頭低下來,回覆道:“草民就是張丁徵。”
雖然,張丁徵剛剛抬頭,不敢直視,也只是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一眼天子。
只一眼,卻仍能感覺到那來自天子的強大氣場。
在他的視角下,年輕的大明天子端坐在龍椅之上,明黃色龍袍加身,其上繡著的金龍張牙舞爪,似欲吞雲吐霧,每一片龍鱗都在燭光映照下閃爍著威嚴的光芒,彷彿在宣告著皇權的至高無上。
他頭戴翼善冠,烏紗材質泛著幽冷的光澤,兩條金龍盤踞於冠上,龍目圓睜,栩栩如生,彷彿正俯瞰著世間眾生。
這是權力的加持。
看人先看衣,在張丁徵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現在也不知道陛下長什麼樣子,這一眼,只看到了龍袍,翼善冠……
“啊,逡滦l在萬曆五年,破獲了一件案子,這件案子,本是上不了什麼檯面的,可犯案的人,大有來頭啊,兩個尚書的兒子,八九個四品之上官員的親屬,這幫權貴之子們,不愛讀書,愛做生意,在朕這北京城,做起了賭坊,妓院的勾當……”
低著頭的張丁徵聽完朱翊鈞的話後,趕忙跪下身去。
而一旁站著的張四維,也是冷汗直冒,陛下現在說這些,難不成是想著舊事重提。
“陛下,草民知罪,草民大膽包天,還望陛下饒恕草民……”張丁徵嚇得眼淚都出來了,他還真怕,皇帝陛下下一句話就是,把這個膽大包天的給拖下去打死……
而張四維躬身,急迫道:“陛下……”
他求情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卻被朱翊鈞打斷:“莫急,張愛卿,聽朕講完。”
“是,陛下……”張四維只能收起接下來自己想說的話,退到一旁,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心中十分忐忑……
“這種事情,朕豈會費心去管,可當逡滦l的指揮使,告訴朕,犯事的人,是張卿的兒子,朕就不能不管了。”
"張愛卿,是朕的忠臣,是朝廷的棟樑,他教子不嚴,管束不了你,但朕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父親被你給害了,這才讓逡滦l的人,趁你不在京師,將賭坊抄沒,妓院查封,將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朕可是用心良苦啊,不然,你做的這些勾當,若是被都察院得知,被海師傅知道,你父親教子不嚴的罪名,誰也拿不掉,這官也就做到頭了,朕也要失去這個大忠臣了。”
朱翊鈞的這番話可不全是胡謅。
張四維現在的名聲,並不好,即便是在靠近他的官員中,他的威望也漸漸失去,只因為他在這些年,一系列的跪舔皇權的行為,此時他位高權重,那些人沒有辦法只能依附於他,他要是真的犯在了海瑞的手上,那些人會立馬轉換碼頭……
這年頭,大家都很現實,讀書讀的越多,心裡面的忠義便越少。
而張四維聽著這番話,剛剛還彎著腰呢,立馬就挺起來了,只感覺在兒子面前,能得陛下這樣的稱讚,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而跪在地上的張丁徵,心裡面多少有些不相信,要是陛下真的這麼看重自己的父親,一個尚書的職稱,怎麼拖了那麼久才解決掉,據他所知,在萬曆三年的時候,就有機會……
當然,他的不相信,只在心中。
“陛下,草民是年幼無知,犯了大錯,草民日後再也不敢做那些違法亂紀得事情了。”張丁徵痛哭流涕的說道,說完之後,一個頭猛磕在地上。
哭是真苦。
頭磕的也是真響。
朱翊鈞點了點頭,像是對張丁徵的反應很滿意,他擺了擺手:“起來吧……”
“謝陛下。”
張丁徵緩緩起身。
剛剛站起來,聽到朱翊鈞說道:“抬起頭來,讓朕看看你。”
張丁徵聞言,他心中忐忑,卻也只能依言抬頭。
朱翊鈞仔細的看了看張丁徵:“你這模樣,有幾分英氣,生得怪英俊,眉眼間有其父之風範……”說到這裡,朱翊鈞略有停頓:“不過,就是有點黑,太黑了……”
張丁徵趕忙回道:“稟告陛下,草民之前挺白的,不過因為一些機緣巧合,在海上曬了一年多,所以變黑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這張丁徵黑的自然,黑的嚇人,朱翊鈞看到之後,差點把他的遭遇給忘了。
“朕聽聞你曾在海上漂泊,朕的老師徐渭對你頗為看重,他與朕提及你時,對你讚譽有加,說你是個人才,可為朕用……”
張丁徵心中一凜,恭敬地回答:“陛下,草民在海上時,只是一個囚犯,但有幸得徐渭先生不棄,得先生舉薦,才從苦力活中,脫身而出,若是沒有在船上遇到徐渭先生,草民只怕已葬身大海……”
朱翊鈞微微點頭,說道:“徐渭先生目光如炬,他既看重你,想必你定有過人之處。朕呢,也很看好你,日後當為朝廷效力,為江山社稷盡忠,不要埋沒了你們張家的家風,也不要給你的父親丟人……”
張丁徵連忙拜倒:“草民定當銘記陛下與先生的教誨,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朱翊鈞滿意地擺了擺手:“起來吧,朕且看你日後表現,朕呢,今日只是想著見見你,也沒有什麼多說的,在家裡面要好好聽你父親的話,不可再肆意妄為,惹是生非……”
“是,陛下。”張丁徵趕忙應道。
在此時,張丁徵感覺到話題馬上就要結束了,而他好像也要離開乾清宮了。
這個時候,他有一種衝動。
想要在君前毛遂自薦,想要當官商,不,官商哪夠格,他想當皇商,成為大明皇室在大海上的代言人……
當然,突然有了這個想法,是他感覺到,皇帝陛下在暗示自己。
“日後當為朝廷效力,為江山社稷盡忠”,在此時的張丁徵看來就是赤裸裸的暗示。
皇帝陛下這句話,肯定不是說,你好好讀書,考上科舉之後,為朝廷效力,為江山社稷盡忠。
朝廷最不缺的就是走科舉之路的讀書人,他缺的是什麼,是海上的人才,而自己,就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對於皇帝來說,自己可能不是最有能力的,但卻是最合適的。
也就是因為他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暗示,他的目標也從最初的官商,轉變成了皇商。
他數次想要開口,可每當自己想要說話的時候,就是先看一眼自己的父親,而張四維心裡面清清楚楚,自己兒子是什麼樣子的貨色。
每當他看向自己的時候,張四維的眼神之中,都是寫滿了警告。
陛下讓你聽老父親的話呢,還沒有出乾清宮,便不聽了嗎?
“張愛卿……”
“臣在……”
“把你的小兒子帶回家裡面去吧,好好的管教……”
“是,陛下。”
“你們二人退下吧。”朱翊鈞擺了擺手,而後,從案子上拿起了一個冊子,看了起來,也不去管他們二人。
張四維,張丁徵父子兩人趕忙行禮,慢慢的退出乾清宮。
而看著冊子的朱翊鈞,有些失望,張丁徵感覺出來的暗示,是真的,也是朱翊鈞對張丁徵的一次考驗。
若這第一次考驗都不過的話,他也不會在張丁徵的身上,在費什麼功夫了。
正當朱翊鈞馬上對考驗,做出最後結論的時候。
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張丁徵的聲音。
“陛下,草民有話想對陛下說……”
第410章 掙個爵位
原來,張丁徵跟著張四維慢慢離開乾清宮的時候,每一步都走的極其沉重,就像他進來之前,他的父親,對他說的一句話。
自己從宮門處,走到乾清宮來,用了二十八年。
自己二十一歲,若是也用二十八年,就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齡,即便還有心,但卻已無力。
他今日若是離開。
便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走著走著,他猛地轉身,而張丁徵的動作,嚇壞了他身旁的張四維。
一個老頭,猛地轉身,上前兩步,拽著張丁徵,卻被張丁徵一把甩開,而站在朱翊鈞身後的陳矩,看到張丁徵猛地轉身動作時,立馬揮了揮手,一直守在御案兩旁的逡滦l上前,阻攔張丁徵。
兩人還沒有靠近,張丁徵就已經跪倒在地,高聲大喊:“陛下,草民有話對您說……”
身後的張四維哀嘆一聲,完犢子了。
而他身旁的兩名逡滦l看到張丁徵跪下後,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朱翊鈞聽著張丁徵的話後,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冊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有話對朕講,那你就講吧,機會難得啊。”
張丁徵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陛下,草民斗膽,想自薦成為皇商,為陛下開拓海上貿易之路……”
朱翊鈞微微坐直身子,審視著張丁徵:“我大明朝無人了嗎,你自薦,你拿什麼自薦,一個開賭坊,開妓院的荒唐之人,也能在天子面前自薦嗎,若不是你父親,朕根本就不會見你。”
現在的張丁徵已經上頭了,面對皇帝的嘲諷,他也絲毫沒有退縮。
“陛下,草民雖才疏學湥诤I蠚v經磨難,熟悉海上諸事……草民願傾盡所能,探尋海外奇珍異寶,為大明充盈國庫,亦能將我大明威名遠播海外。且草民深知陛下欲興海貿以強國之宏願,若得陛下信任,草民必肝腦塗地,不負聖恩。”
“充盈的是朕的國庫,還是你的私庫,上天也難知曉。”朱翊鈞冷哼一聲道。
“草民有一顆忠君愛國之心,定不會被私利矇蔽雙眼,一切以陛下先,以大明先,陛下,草民,草民自薦,是下定決心的,從海上回來,草民就有了這個想法。“
“此時,大明沿海各處開海疆,行商貿,亂啊,那些商賈自己賺的盆滿缽滿,朝廷實際收取的稅銀,根本不足二十有一,陛下,您不知道,此時這幫遠航的商隊,有將近六成,在隆慶年間,嘉靖年間,都已經開始私自出海了。”
“臣所在的船隊,是金陵商號,他們原本就有兩艘船與葡萄牙人做生意,不過,朝廷沒有旨意,他們也不敢走遠,每次都是在爪哇島與葡萄牙人交易,而後匆匆返回……”
“而現在,朝廷有了國策,他們走的也遠了,賺的更多,當地官府,雖然制定了一系列的稅制,但還是有漏網之魚………朝廷需要官商,陛下也需要皇商,官商做大,才能壓制那些商賈,皇商也可與官商相互制衡……”
“草民有船,有人,只要有了名頭,草民知道什麼,陛下就會知道什麼,草民有用,對陛下有用,對朝廷有用……”
張丁徵說完之後,便又是一個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張四維站在兒子的身後,聽的那是一個心驚膽戰,卻也不敢在此時多言。
而朱翊鈞在聽完張丁徵的話後,並沒有急著表態。
乾清宮中,變的非常安靜,只有眾人的呼吸聲。
許久之後,朱翊鈞才開口說道:“你所言之事,朕需斟酌……”
“海貿關乎大明國撸豢刹萋市惺隆k耷医o你一個機會,你先跟著你父親回家,擬一份詳盡的規劃讓你父親呈上來,若是朕覺得有可行之處,朕給你這個機會……”
“人啊,一輩子,機會就有這麼一次兩次,抓住了,才能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張丁徵聽完朱翊鈞的話後,心中狂喜:“謝陛下隆恩,草民定當全力以赴,不負陛下所望。”
而在張丁徵身後的張四維,在這個時候,也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並沒有很高興。
伴君如伴虎。
兒子,選擇的這條路,危險重重。
待父子二人退出乾清宮後,朱翊鈞重新拿起了冊子。
而一旁的陳矩,在這個時候開口道:“陛下,他可信嗎?”
“試一試,若不成,朕損失不了什麼,若是成了,朕的九邊軍費,便有了著落,穩賺不賠……”朱翊鈞笑著說道。
開海,一方面是為了讓大明朝與海外的世界建立起密切的聯絡,在歐洲還沒有瘋狂殖民的時候,也給後世的子孫,佔領幾塊好的棲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