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這個想法。
真是天才啊。
自己可從來沒有過。
孔家在山東積累的財富。
富可敵國啊。
讓他們搬離孔府,離開山東,他們的家財,田地,不都是朝廷的了嗎。
朱翊鈞有些動心,可思考片刻後,還是嘆了口氣,自問自答道:“是不是吃相太難看了,應該不難看吧。”
一旁的張鯨聽著皇帝陛下的話後,也不知道該接不該接,主要是他也沒有聽懂。
而第二個方案,相對來說,溫和一些。
現在的衍聖公府,私產龐大無比,但還在領著朝廷的俸祿。
抓住衍聖公府,這次犯了天大罪過的機會,將他們的田產家當沒收,以後,他們也不能在置辦田產家業,只能拿著朝廷的銀子生活,當然,孔府他們只擁有居住區,沒有所有權。
都是皇帝陛下的。
而在第二個方案中,衍聖公府的尊貴地位能夠儲存下來,但面子保住了,裡子可就沒了。
朱翊鈞看完馮保的書信後,在兩種方案上,思考許久之後,還是偏向了較為溫和的那種。
這不是因為朱翊鈞對孔家心存好感,而是單純的怕惹了太大的麻煩,影響新政的進展。
實際上,朱翊鈞對孔聖人是尊崇的,但對他的子孫後代,可就沒有那麼感冒了。
世修降表,自由大儒為我辯經……這些梗可都是出自孔家。
當然,這些也不是無的放矢,他們但凡硬一些,整個家族都不可能流傳下來。
樹大招風,可這個樹要是迎風就趴,絕不會有被狂風連根拔起的危險。
在我大明朝也有這一段的記錄……
至正二十七年,當時的吳王,也就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揮軍北上,北伐蒙元,打響了消滅元朝統治的最後一戰。
當年年底,大都督府同知張興祖率領的一路兵馬抵達曲阜。眾所周知,曲阜是歷代衍聖公府邸所在,面對氣勢洶洶的南方軍隊,是殺身成仁還是順天應人?
元順帝想跑,衍聖公孔克堅義正詞嚴地指出“天子當與社稷宗廟共存亡,不可輕棄。”
可等到明軍到了門口。
“吳元年十二月丁未,孔子五十六世孫,襲封衍聖公孔希學聞大軍至。率曲阜縣尹孔希章、鄒縣主簿孟思諒等,迎見興祖于軍門。興祖禮之,於是兗州以東州縣皆來降。”
而後,太祖高皇帝在金陵開國稱帝,改年號為洪武,稱當年為洪武元年。
大明開國之初,急需大量治國文官,因此對於孔子還是比較尊崇的。
洪武元年二月,朱元璋既下旨牛羊豬三牲,在國學祭祀孔子,同時派遣使臣到曲阜致祭。
太祖高皇帝對衍聖公說:“仲尼之道,廣大悠久,與天地相併”,算是主動向孔家示好。
而在山東的大將軍徐達也親自趕赴曲阜,勸說衍聖公去金陵見駕。
但是由於此時元順帝依然還在大都,蒙元中央政府班子完整,在山西,陝西,河南等地還有大量軍隊。
因此衍聖公孔克堅雖然主動向北伐明軍納款,但心中並不想和金陵朝廷有什麼關係,萬一,蒙古人痛定思痛,一下子看到了祖先,找到了祖先時的榮耀,反攻呢。
於是面對徐達的邀請,孔克堅稱病不出,只是讓兒子孔希學去和徐達見面。
徐達當然明白孔克堅的花花腸子,於是他把孔希學送往南京見駕,讓孔家人領教一下大明皇帝的威嚴,而後,便是大舉北上,直接將大都拿下。
衍聖公效命的天子跑回蒙古草原後,孔希學腰也不疼了,頭也不熱了,屁顛顛跑到金陵去見太祖高皇帝,效忠去了。
孔聖人的後代子孫,特別是嫡系這一脈,在千年的傳承中,吃的苦可真不多啊。
自漢高祖劉邦封孔子第八世孫孔騰為“奉祀君”後,孔子的嫡長孫開始世襲這一爵位。
作為“奉祀君”的後代,他們從漢朝時便享受著免除賦稅的特權,同時也擁有足夠的糧食供應。
北宋至和二年,孔子的後人的封號變成了“衍聖公”,一直持續到現在。
孔家可以說是,華夏土地上最為優秀的投資人。
在真正的歷史上,清朝之後,***將孔子後人的封號改為“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雖然封號發生了變化,但是他們仍然享受著相對較好的待遇,每月獲得800袁大頭的薪水。
而後,而後,就是眾人都知道的故事……他們還是翻車了。
正當朱翊鈞還在想著事情的時候,門外的小太監來報,張居正求見……朱翊鈞准許,不一會兒,張居正便進入乾清宮中。
先是行禮。
而後,便是賜座。
張居正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陛下,焚書案確實惡劣,但在這個關口,去動衍聖公,只怕不是明智的選擇,陛下還是要多約束一下海都御史。”
朱翊鈞聽完之後,只是笑了笑。
“張師傅想錯了……”說著,朱翊鈞便將海瑞的奏疏,交給張鯨,而張鯨雙手接過,便下了玉階,將海瑞彈劾馮保的奏疏,交給了張居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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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風來了
衍聖公不是被海瑞下令抓的,而是被馮保……
這確實是在張居正的意料之外。
張居正看完海瑞的奏疏後,嘆了口氣,這個馮保到底想幹什麼?簡單的為皇帝陛下洩憤,還是有著他自己的圖郑胍獎恿搜苈}公,來證明自己在大明朝此時的話語權,證明自己的存在嗎。
這個時候,張居正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馮儲存了私心。
“愛卿,是冤枉了海師傅啊,還有一封,是馮大伴送過來的密信,你也看一看吧。”朱翊鈞說著,便又將密信遞給了張鯨。
等到張居正看到馮保的密信後,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比剛剛朱翊鈞看這書信的時候,不遑多讓。
張居正是傳統的人嗎?
不是。
他不是一個傳統的人,相反 ,他還是一個敢於顛覆傳統的人,不然,他也走不上改革變法的這條道路。
他在看完馮保這封信後,也有了一個新的思路。
朝廷的新政推行下去。
最大的阻礙實際上就是士林學子。
而孔家作為士林的代表,朝廷的重臣,他們動了歪心思,搞出焚書,祭奠聖賢,這種戲碼來,是非常有可能的。
若是。
若是,在新政推行之際。
衍聖公府的,尊貴爵位丟了,祭奠孔聖的特殊政治地位也丟了,那,對於整個士林鄉紳來說,是一場極大的震撼。
他們在辦什麼事情的時候,都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
對新政,也有些極大的幫助。
至於,所造成的後果,張居正並不擔心。
動了孔家,最後的後果便是出現鋪天蓋地的討伐浪潮聲,但罵名,已經有人主動出來擔了啊。
尊孔是朝廷的既定方略,不會更改,但換一個讀書人的嚮往,這個是可以操作的。
張居正的思緒很快。
下決定也很快。
他在放下馮保書信後,便直接開口說道:“焚書案,當真是衍聖公所為,太過分了,這不僅影射了陛下,諷刺了新政,還有妄圖顛覆我大明朝科舉取士根本的嫌疑……”
而張居正的這段話,讓坐在龍椅上的朱翊鈞,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
張居正沒有說馮保胡鬧。
而是,又給衍聖公府丟過去了一頂大帽子。
朱翊鈞笑了笑說道:“愛卿啊,顛覆我大明朝科舉取士,這個是不是太牽強了,他是主郑彩切n著新政來的。”
張居正開口說道:“陛下,焚書之舉,便是告訴世人讀書無用,他確實是為了阻止新政,可第一步阻止不了呢,那豈不是要有第二步,而第二步,便是罷考……”
朱翊鈞聽著張居正的話,看著他一臉嚴肅的表情,更加迷糊了。
“那依愛卿所想?”
“有錯必須受罰,馮公公密信上所說的第一條,臣是贊同的,讓會之朱氏擔任續聖公,承擔祭祀孔聖之事,一來,也可以安士林之心,不治於出現太大的風波,二來,也能懲處罪魁禍首。”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許久之後:“茲事體大,朕還是要想一想的,愛卿不用在想一想嗎?”
朱翊鈞還在確認。
“陛下,這件事情並不大,臣呢,也不用細想,衍聖公府,連續至今,以全聖人之德了,現在激流勇退,對於孔家的人來說,是一件好事。”
馮保,狠。
張居正更狠。
他們都是權力機器。
心中所想的只是這件事情,怎麼進展下去,對他們是有利的。
而孔家到底是不是主郑欠袷盏搅嗽┣瑢端麄儊碚f,並不重要。
雖然朱翊鈞一直在努力學習,頗有帝王心術,但他並不純粹,還存有惻隱之心,當然,這顆惻隱之心,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消失。
他思考片刻之後。
也終於下定了決心。
“既然如此,那便讓馮大伴去做吧,朕給海瑞下旨。”
“陛下,臣覺得這個關頭,你不應該給海瑞下任何旨意,對於他們二人的密信,奏疏,都不要回復,不回覆,就是回覆,海都御史,馮公公都會明白的。”
“可海愛卿還在濟南,若是他不願……”
“大勢所趨,非一人之力可擋……”張居正輕聲說道。
這個時候,朱翊鈞還不明白,張居正所說的大勢所趨,是什麼意思,不過,在半個月後,他就明白了。
什麼叫人為的大勢所趨。
權力,真的可以這樣玩。
濟南城中,對於焚書案的調查還在持續,因為馮保跟海瑞對於最終意見的不統一,導致案件遲遲定不下來。
海瑞,馮保兩個人都給皇帝陛下報告了他們各自調查的結果。
甚至海瑞還把馮保給彈劾了。
但,兩個人都沒有收到,來自北京城的任何資訊。
正如,張居正所言,皇帝陛下沒有態度,便是態度。
海瑞拿馮保沒有一點辦法,只能繼續上書,可依然沒有得到一絲回應。
而焚書案,也在權力的的推波助瀾下,傳遍了大明朝大江南北,黃河兩岸。
初時,士林豪紳頗為振奮。
在朝廷的苛政馬上就要下來的時候,孔聖人的老家,終於有了無聲的反抗,弄不好,這就是衍聖公搞出來的。
當訊息流傳的越來越廣時。
很多士紳都有了一個想法,新政肯定搞不動了,甚至,他們都想著也謩澮恍┻@樣的惡性事件,來聲援孔孟之鄉的第一槍。
但,官學內部已經都知道了山東那些學子,秀才舉人的處理方案。
這震懾了大多數舉人老爺們。
他們即便少了一些特權,可他們在地方上的地位還在,不可能,任人擺弄,當然,也不乏一些頭鐵的秀才,舉人。
可他們人數太少,形成不了聲勢,一出頭,便被按了下去。
而地方上的保守官員們,也開始藉著這陣風上奏了。
他們有意無意的提及,發生在濟南,即墨這抬著聖人神主,焚書之事,來表達自己的觀點。
新政是不是太過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