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頭李三
"是,將軍。”
戚繼光輕嘆口氣:“多好的兄弟們啊,沒有選擇死在戰場上,反而……”
“將軍,您不要為此感到慚愧,他們是逃兵,若不是將軍放他們一把,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能為將軍所用,是他們的福分……”黑暗中的人輕聲說道。
戚繼光抬頭看了這人一眼。
“我見到了陛下,陛下雖小,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股精明,我心中有些忐忑,唯恐此事東窗事發……”
“將軍,陛下要依靠閣老,即便察覺蹊蹺,也只能裝作不知。”
“你是閣老的人,那本將軍便想問一問,閣老此舉,到底為何?”
"一切都為大明……”
戚繼光聞言冷笑一聲:“哼,我本以為,閣老不會選擇在我入京的時候,做這件事情,沒想到啊,我入京,刺張案,動手的人,老手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軍伍之人……而此時的我卻在京中,難免不會被人懷疑,難道閣老是怕,我戚繼光入不了這場局,專程來拉一把……”
“將軍,您別忘了,您可是吃了三萬人的空餉啊,閣老只從你這裡要了不到一百人,這份買賣,你是大賺的……更何況,你也不用害怕,閣老會比隆慶年間的高拱地位還要穩固,他不倒,你才能施展自己的才華……”
微弱燭光中的戚繼光,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一塊。
顯然吃空餉這件事情,對於戚繼光來說,是恥辱的事情。
他握緊了拳頭,冷哼一聲道:“我吃,兩萬人,三萬人的空餉,是因為朝廷從嘉靖四十四年開始,便再也沒有給過我們滿餉……”
“哎,將軍,你不要急,只要閣老考成法一推動,奏明陛下之後,第二個改革之法便會在今年末施行,到時候,朝廷便有銀錢給邊軍滿餉。”
戚繼光再次看向黑暗中的人影。
“敢問,你在閣老身邊,屬於什麼角色?”
“小角色罷了……”
“一個小角色會有如此高的地位?會參與到這種機密的事情中來?甚至會知道閣老下一步的籌劃……”
黑暗中的人聽完戚繼光的控訴後,沉默許久之後,才喃喃說道:“一切都是為了大明,都是為了陛下……”
聽到這人的話後,戚繼光冷哼一聲:“朝中的事情,日後不要讓我置身其中了,我只是武人……”
“絕不會有下一次了,這一點,將軍可以放心。”
“你上次來的時候,便就說過,不會有下一次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雖然我需要閣老在朝中為薊門鎮美言幾句,但,我並不認為非閣老不可……朝廷是需要我戚繼光的……”
“誰需要啊,高拱,他已經是一條離開水的魚了,還是胡宗憲,雖然他是兵部尚書,但他始終揹負著嚴黨的罵名,也到了頭了……”
“陛下不行嗎?”戚繼光冷聲說道。
而聽到戚繼光這話,黑暗中的人,明顯愣住了。
他遲遲沒有說話回覆戚繼光,想必,這個黑暗中的人,對於此時的皇帝,朱翊鈞是瞭解的……
而戚繼光站起身,準備要走的時候。
黑暗中的人,趕忙開口:“我家世受皇恩,所做之事,皆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明,將軍此番言語,我不知該如何回覆,但陛下身邊的人太多了……”
“閣老身邊的人也多……”
說完之後,戚繼光緩緩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他沉重的步伐帶起一陣微風,那房間中唯一的燭火,在這微弱的氣流中掙扎了幾下,最終熄滅,整個房間瞬間歸於黑暗。
他踏出房門,外邊是明月高懸。
清冷的月光灑在總兵府的庭院中,宛如一層銀霜。
深夜的微風帶著絲絲涼意,拂面而來,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
庭院中的樹木在月光下投下修長而扭曲的影子,彷彿是黑暗中伸出的鬼魅之手。
戚繼光抬頭望著那輪皎潔的明月,長嘆一口氣。
月光映照著他滄桑的臉龐,勾勒出一道道堅毅的線條。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和腳步聲在這空曠的院落中迴響……
而等到戚繼光離開之後,房間的門,被重新推開。
那個身形高大的人也走出了房間……他也嘆了口氣,而後用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嚴嵩,徐階之流,不能再禍害大明瞭……”
第212章 卷宗
刺張案。
風聲大,雨點小。
逡滦l,京營士兵在北京城一直巡邏,而京師九門也比之前,嚴格了許多。
可參與刺殺張居正的人,已經全部身死。
他們的路引,門牙全是偽造的。
可以說,這些死去的人,在大明朝是沒有身份的。
到了後面,逡滦l只能選擇匆匆結案。
張國之親自編寫卷宗,並面呈陛下。
而乾清宮中,朱翊鈞在看到卷宗之後,笑了。
“看來,你是真的急了……”
“陛下,臣不明聖意,還望陛下明示。”
“你還是認為,這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
“陛下,臣不敢這樣認為,臣所找到的罪魁禍首,應有七成,乃是主帧!�
朱翊鈞看著張國之,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也好,看看朕的老師如何應對吧。”
根據逡滦l提供的卷宗上,刺殺張居正的都為南方人。
而後,便是話鋒一轉。
在沒有任何鐵證的前提下,將這起刺殺案的主郑榱饲皟乳w首輔徐階之子,徐瑛。
“因張居正早些年與前內閣首輔徐階之子徐瑛不歡而散,他惱羞成怒,行刺殺張居正之舉……"
實際上,張國之手上有很多官員可以選擇。
但他卻選擇了徐瑛。
松江徐府,自從退田案,徐階自殺之後,便急促沒落。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他是有實力促成這起震驚朝廷的刺張案。
有了實力,有了動機。
在現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拉出來正合適。
這是一個寫在史書上,都不會讓後人生疑的事情。
當然,徐瑛自己身上也是劣跡斑斑,最早追述到為工部侍郎,為世宗皇帝陛下修建朝天宮等重大工程之時,貪墨諸多銀兩,剋扣死亡工匠的撫卹,實際上這個事情,在嘉靖年間便已經被逡滦l掌握了證據。
但徐瑛是逡滦l前指揮使的女婿,又是內閣首輔的兒子,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可當年經手這件事情的張國之,卻不願就此放過徐階。
此時,用另外一樁罪名,讓徐瑛得到他應得的懲罰,也算是天道輪迴……
當然,卷宗很空白,沒有鐵證,但只要抓到了徐瑛,到了北鎮撫司,張國之便有千萬種方法,讓徐瑛欣然認罪。
“你親自去一趟內閣,將這卷宗交到閣老的手中。”
“是,陛下。”
“案件不要拖太久了,不然啊,很多人就不認真做事了,讓閣老早做決斷。”
“是,陛下。”
而後,張國之離開乾清宮,前往內閣。
等到張國之離開之後,朱翊鈞轉頭看向一直侍奉在旁的馮保:“大伴……”
“奴婢在。”
“你說,刺殺張居正的是徐瑛嗎?”
“全憑陛下聖裁。”
“他們就不會冤枉好人。”
“陛下,不是奴婢危言聳聽,嚴嵩之子嚴世蕃,徐階之子徐瑛,甚至是滿朝大員的兒子,有一個算一個,拉出來全殺了,也冤枉不了他們,極有可能,還便宜了他們。”
聽著馮保的話,朱翊鈞只是笑了笑。
他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張居正搞出的這出開年大戲到底為了什麼?
此時的他想不清楚。
可眼前的馮保定有其他的見解,但朱翊鈞就是不主動去問。
馮保最初的時候,也亂,可過了那麼長時間後,他也理出了一些端倪。
他一直想找機會,給陛下好好的講講這件事情。
他瞅著陛下笑了,自覺到了良機,便趕忙開口說道:“陛下,奴婢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翊鈞看向馮保。
馮保此時表現的很是急迫。
“大伴,你伴朕長大,在朕面前,沒有什麼話不能講的,說吧……”
“奴婢,覺得刺張案,可能是閣老自己為之的。”
“什麼?”朱翊鈞“驚”的一下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大伴,為何這般說?閣老可是險些丟掉性命啊……”
“陛下,這件事情看起來兇險,可並沒有什麼兇險之處?”
“那閣老為何要自己殺自己呢?”
“為了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即便現在結案,說是徐瑛所做,但徐瑛有沒有“同黨”參與其中,還未下定論啊……”
“這就像是一把劍一樣,懸掛在諸多的官員頭上,若是考成法,或者他接下來想要推動的改革之法,遭到百官牴觸,便可用此事大作文章……”
馮保雖然沒有說的那麼明白,但朱翊鈞一直想不明白的點,一下子就通了。
張居正想要改革。
可自己這個皇帝,沒有給他大權獨握的機會……
沒有那麼高的權力,再加上皇帝與他,有著”隔閡“,他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減少改革道路上的阻礙。
刺張案,若是利用好了,完全可以解決很多麻煩……
朱翊鈞之所以在第一時間沒有看清楚,是因為他的定位是皇帝,他所優先考慮的事情,是保證自己手中的皇權……
而此時,聽了馮保的話後,茅塞頓開。
原來,張居正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來走自己早就定好的路……
朱翊鈞看了一眼馮保:“大伴,朕不信,這種話休要再說了……”
“是陛下,奴婢明白。”馮保趕忙應道。
……………………
張國之親自將卷宗送到了內閣,張居正的手中。
張居正在看完卷宗之後,抬起頭看向張國之。
“這是逡滦l,調查了這麼長時間,出的結果?”
張居正是在質問。
可張國之卻裝作聽不懂:“閣老,據我們調查,徐瑛在徐階自殺之後,便請辭歸鄉,對您一直記恨在心,此番策劃刺殺,合情合理,更何況,我們也仔細調查了一番,這些人確實是從南面過來的……一路之上,都留下了痕跡……”
“卷宗上面說了,你們沒有抓到活口?那又是如何斷定,此舉乃是徐瑛主使的……”張居正再次問道。
“閣老,我們的人已經去了松江,抓到徐瑛,帶回京師之後,自有諸多手段,能讓他認罪伏誅……”
“那就是屈打成招了……”張居正冷冷的說道。
作為此時的內閣首輔,陛下的老師,張居正這副樣子,確實能嚇到很多人,但卻嚇不住張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