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98章

作者:江河大爷

  因臣子们早朝并未争论出结果,此时就要与永安帝一同去文华殿继续吵。

  好在此时只剩下阁老与几位重要朝臣,这争论的声浪便要小上一些。

  不过这些重臣争论起来就更是晦涩,陈砚可谓记一句就要在心里琢磨一番,倒是受益匪浅。

  如此又争论了一刻钟,永安帝终于开口:“各位爱卿还是商议如何救灾吧。”

  陈砚想,永安帝终于忍不住了。

  作为户部尚书的焦志行最擅长之事莫过于哭穷,户部没银子,便是皇帝开口也没用。

  户部是管银子,却不能变出银子。

  可十数万百姓等着救命,没银子总不行,这就又要吵起来。

  永安帝再次开口:“徐阁老可有良策?”

  一直未开口的徐鸿渐这才道:“沿海已到了雨季,这洪灾是一波接着一波,泗源先受灾,往后怕是还有其他省要受灾,必要提前做好准备。”

  永安帝便道:“徐阁老所言甚是,如今国库空虚,不知徐阁老可有良策?”

  徐鸿渐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此时要起身回话,却被永安帝制止。

  他这才慢悠悠道:“国库既然没银子,只能提前将税收上来应急。百姓的赋税收起来颇为耗时,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若提早将盐税收了,以救十数万百姓。”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正是农忙时,百姓们收割粮食后还要处理,收粮又慢,灾民是等不了的。

  盐商就不同了,人没百姓多,找起来容易,将门一关要钱,既快又省事。

  只是如此一来就成了寅吃卯粮了。

  灾情当前,自是也顾不得那许多。

  事情已定,众臣离去,永安帝终于可以用他的午膳。

  陈砚和范侍讲终于可以放下笔,等着内侍领着去用膳。

  这一上午陈砚一直写个不停,如今再看,竟有厚厚一叠。

  再看范侍讲,脸上也有些倦色,陈砚不禁感慨阁老们一把年纪了,精力却充沛得惊人。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若非精力过人,如何能在处理那般多政事的同时还能把派系斗争搞得如火如荼。

  内侍进来,陈砚就跟着范侍讲要走,却被另外一名内侍官拦住了。

  圣上竟在他当值第一日就要见他。

  范侍讲也有些诧异,不过想到陈砚连中三元的壮举,又觉得天子召见实属正常,也就自行去用膳。

  陈砚跟随那内侍入殿后恭恭敬敬行礼,就听头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起来吧。”

  陈砚谢恩后方才起身,只是始终垂着头,双手垂于两侧。

  “今日所议之事你该都听见了,可有何想法?”

  殿试上策问还是写文章,面圣时天子询问,那就是要切切实实拿出解决办法了。

第159章 圣前对答

  今天听了全场,到了最后,永安帝已经首肯了首辅的提议,此时又来问他,究竟是何意?

  若他赞同徐鸿渐,便是损失一个在天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往后再想有这等机会就不知是何时了。

  可他要是否定了徐鸿渐的提议,岂不是也是否定永安帝?

  天子之威不容有损,当初周爹就是这么请辞回乡,他不该步其后尘。

  陈砚便想先稳上一稳,正要开口,就听永安帝道:“朕已将你科举所有文章尽数看过,知你极会奉承人,可这奉承之语并不能治国,朕要的是破局。”

  陈砚垂眸道:“臣不敢。”

  少年之语可不是谁都愿意听的。

  永安帝道:“朕恕你无罪。”

  终于等到天子的保证,陈砚这才道:“寅吃卯粮固然能解燃眉之急,可这卯粮吃完,还能吃什么?”

  永安帝嗤笑一声:“还说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陈砚立刻跪下:“仰赖君父圣明,臣子方敢倾尽心中所想。”

  永安帝一看跪在地上的陈砚,就知这滑溜的三元公又要将锋芒藏起来了。

  “今日入宫当值,必还未用膳,汪如海,将朕的绿豆棋子面给陈爱卿盛一碗。”

  汪如海心头一惊,能吃陛下所剩之食,乃是莫大的恩宠了。

  便是首辅徐鸿渐也不过吃了五回,次辅焦志行吃了三回。

  他原以为陛下对这陈三元已够看重,如今看来,怕是还低估了陈三元。

  汪如海亲自端了盛好的绿豆棋子面递到陈砚面前,陈砚跪着接过,一口一口吃起来。

  天子的吃食实在讲究,这绿豆棋子面远非宫外的滋味可比。

  陈砚想,这一碗面下去,今日要还给天子一条命了。

  皇恩可不是那般好承的。

  陈砚跪着将一碗面吃得连汤都不剩,将碗递给一旁的内侍。

  “可吃饱了?”

  永安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陈砚只能答:“君父赐食,可饱终生。”

  永安帝便道:“起来吧。”

  陈砚谢恩后,方才起身,对永安帝拱手:“臣有一字想写。”

  汪如海使了个眼神,立刻有内侍官将桌椅纸张搬到陈砚面前,陈砚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字,内侍官递给永安帝。

  永安帝微微皱眉:“和?”

  陈砚恭敬道:“和字左为禾右为口,且禾大口小,百姓口中有余粮,国家安定,百官口中有余粮,朝堂安定。若想中兴,就离不开一个和字。”

  前朝就是深陷党争泥潭,本朝立朝不过六十余年,派系斗争竟已严重至此,国家如何兴盛?

  百姓活不下去之时,就是大梁覆灭之日。

  只是此话打死陈砚也不会说出来。

  永安帝笑而不语。

  陈砚一时拿捏不准永安帝的心思,可自己竟然已经开口,就算今日要触怒龙颜,也要硬着头皮说下去。

  “一旦有人想要抢夺他人嘴里的粮食,若没人及时制止,就会愈演愈烈,到了最后便成了囚,人被口困住,就没了良民。”

  此话已是十分大胆,随时人头落地。

  不过陈砚已经很收敛了,在他看来,朝堂如此争论,说明整个朝廷权势严重失衡。

  这是自上而下的分配出了问题。

  殿中彻底静谧下来,就连汪如海也放缓了呼吸,其他内侍更是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殿中,压在陈砚身上。

  此次陈砚并未像此前一般下跪,他的头虽是低垂的,腰背却挺得笔直。

  良久,永安帝才开口:“朕问的乃是灾情的破局之法。”

  陈砚道:“依首辅大人所言,收取盐税后救灾,粮食必定大涨,到时能救活多少灾民就不知了。臣愚昧,以为只有粮食才能救人。这粮食要靠百姓种出来,而百姓要有地才能种粮食。唯有粮仓充盈,才不惧一次又一次的天灾。”

  永安帝静静看着垂头的陈砚,想到那带有锋芒的笔锋,又是微微一笑,让陈砚暂且退下。

  待出了大殿,陈砚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既然天子要刀,那他就将自己磨得锋利些,就是不知道天子敢不敢用了。

  三日后陈砚将文稿交上去后方才出宫,到家后他就提醒陈老虎买个把月的粮食在家里放着,粮价要涨了。

  又通知了几位好友囤些粮食。

  果不其然,京城的粮价是一天一个价。

  翰林院的翰林们各个叫苦不迭,直言家人快吃不起饭了。

  到了发放月俸之日,官员们领到的却是苏木代替禄米,按照户部的说法,就是国库所剩不多的银子需拿去救灾,你们身为臣子,要为灾民尽一份力。

  官员们怨声载道,纵使清贵的翰林们也不能幸免。

  翰林们月俸本就少,如今干脆不发了,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陈砚心想,欠薪要不得啊。

  好在救灾队伍终于运着户部所剩不多的银子买的救灾粮从京城出发了,加上盐税,即便粮食涨价,此次救灾应该也够了。

  很快陈砚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美好,盐税根本收不上来。

  在翰林院有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消息灵通。

  作为天子的文秘,翰林院是早知天下事。

  所有盐税加在一块儿竟只有一万多两,都转运盐使司一开口要收盐税,那些盐商就哭着大骂私盐猖獗,让他们的盐无法卖出,请求朝廷严惩私盐贩卖者。

  盐税收不上来,泗源省的灾如何救。

  没银子,户部自是首当其冲,弹劾焦士行的奏疏如雪花般往永安帝的龙案上飞。

  最终还是永安帝从自己私库里拿了五十万两银子出来,借给户部应急,又强行将那些弹劾焦志行的奏疏压下,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只是陈砚所知的清流与徐门的第二场交锋又落了下风。

  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只能被人压着打。

  随着雨季到来,果然如徐鸿渐所言,各地都有灾情,着实让朝廷捉襟见肘。

  好在夏税渐渐收上来,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这税今年就用了,也不知明年还哪里有银子。

  到九月陈砚就知道了,朝廷要从私盐贩子手里刮银子。

  官商们财大气粗,稍微在京中活动一番,多的是官员提议要严惩私盐贩子。

  政令一层层发下去,大好的立功机会,地方上闻风而动,必要将那些人扒一层皮。

  李景明就是在这时半夜敲开了陈砚新宅子的大门。

第160章 私盐风波

  十一月的京城已是寒风簌簌,李景明裹着厚厚的衣衫过来时,嘴唇已经冻成了青紫色,坐在炭盆旁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只是那神情颇为怪异。

  陈砚用火钳拨弄着炭盆,将烧得正旺的炭露出来。

  “出什么事了?”

  李景明双手撑开放在火盆上方烤着,一开口,白色雾气从嘴里喷薄而出:“各地递上来的私盐案极多,我翻阅卷宗时发觉有一位名为陈癞子的人也涉及其中,那人是平兴县陈家湾人。”

  陈砚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可有看错?”

  李景明坚定道:“若非与你同村同族,我也不会连夜赶来。”

  自观政结束,李景明就入了刑部,任正六品主事,协助上峰处理地方案件复审。

  最近地方上私盐案子极多,刑部众人忙得晕头转向,李景明更是干脆住在了刑部。

  因忙了一整日,到夜间人已颇为疲惫,因此在看到平兴县陈家湾陈癞子的卷宗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就一刻也顾不得什么顾忌,赶忙来给陈砚报信。

  “此次对私盐打击极严苛,凡敢贩卖者,均处以斩刑。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我素知你族上下一心,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两人同窗多年,对各自家中之事都颇为了解。

  正因如此,他才更是胆战心惊。

  一旦陈族对那陈癞子有包庇,就是全族连坐,即便陈砚在京城也不能幸免。

  这京城的风格外寒凉,纵使坐在火盆旁,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炭火的光照亮了陈砚半边脸,另一边被阴影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