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柳氏下意识抬头看向邹氏,发现她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也没阻止,咬牙站起身,给陈砚盛了半碗。
陈砚只瞥了一眼就道:“没有肉。”
他这话一出,不止邹氏,就连陈川都很不高兴。
柳氏心里直打鼓,便劝他:“鸡汤比肉还补身子。”
往常这些都是大房的,今儿他喝了半碗汤也够了。
陈砚就看向陈得福:“大伯,我可以吃鸡肉吗?”
陈得福神情缓和:“你是老陈家人,自是能吃的。”
陈砚又问:“奶奶和我爹娘能吃鸡肉喝鸡汤吗?”
陈得福神色不太自然,还是强撑着道:“一家人说什么能不能的,想吃就吃。”
陈得寿和柳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
陈得寿还看向天边,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已经看不出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娘,我要吃鸡肉。”
陈砚再次跟柳氏道。
柳氏被喊回神,趁着大房没变卦赶紧给陈砚盛了几块鸡肉。
看着碗被装得满满当当,陈砚终于对柳氏道:“给爹也盛一碗,娘也要吃,大娘说你们最近干活太累了,要好好补补。”
柳氏不敢置信地看向邹氏。
邹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语气极冲:“吃吧都吃吧,一个个胡吃海塞吧!”
“你们两个真是傻得可以,平时干起活来跟不要命一样,鸡汤都摆在眼前了都不知道盛,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动手。”
卢氏骂骂咧咧站起身,给三儿三儿媳一人盛了一大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后坐下来,大喝一声:“吃!”
那碗里飘来的香味实在勾人得很。
陈得寿和柳氏忙了一天,早就又累又饿了,这会儿哪里还抵挡得了鸡汤的诱惑。
鲜甜的鸡汤入口,肚子里仿佛有股暖气在驱除一天的疲惫。
此时已顾不得多想,埋头就大口喝汤大口吃肉。
卢氏捧着缺了口的大陶碗喝了口金黄的鸡汤,幸福地眯起了眼。
从过年到现在,还是头一回喝到鸡汤。
香,实在香!
再扭头看狼吞虎咽的三儿和三儿媳,卢氏更是高兴。
这两合该好好补补。
陈砚吃得慢条斯理,那仪态一看就是从大户里出来的。
这孙儿真真的聪慧。
卢氏心里颇为惋惜,拿起勺子又给陈砚舀了两块肉。
她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陈川跳起来就喊:“你们把我的肉都吃光了!”
三房两口子动作一顿,纷纷抬头看向他。
陈砚懒懒开口:“鸡是我娘和阿奶养着,是家里的鸡,怎么就成你的了?咱还是不是一家人。”
陈得福给了邹氏一个眼神,邹氏一巴掌拍在陈川的后脑勺上:“喊什么喊,那不还有鸡头鸡脚吗。”
陈川平时吃的都是鸡腿鸡肉,哪里愿意吃边角料,当即就闹腾哭嚎起来。
邹氏气急了,把哭嚎的陈川拉进屋子里,关上房门就道:“别人饿死鬼投胎的,一盆鸡汤都抢光了,你哭有什么用!”
这话可就实在戳人心窝子了。
陈得寿和柳氏脸色都尴尬起来。
就连卢氏都气道:“骂谁饿死鬼投胎呐,老娘吃几块肉怎么了!”
对这等吵闹之事,陈青闱一贯是看不上眼的,饭也不吃就离开。
陈得福深深看了陈砚一眼,也起身离开。
这一下,桌上只剩卢氏和三房的人。
屋子里陈川又哭又叫,夹杂着邹氏的指桑骂槐,陈得寿和柳氏坐立难安。
陈砚将鸡骨头吐到桌子上,站起身把盆里剩下的鸡头鸡脖子之类的分给陈得寿和柳氏,这才开口:“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卢氏也在一旁催促,想到田里那么些稻子还没收完,夫妻俩不再耽搁,将剩下的鸡汤吃了个干净。
就连大房没吃完的高粱饭都被陈得寿倒进自己碗里吃完了,可见平时根本没吃饱。
以往就算是农忙,老陈家也只煮高粱粥。
大房先从锅底捞几碗干的走,剩下没几粒米的水就是三房的吃食。
下地本就是体力活,喝一肚子水骗肚子,干不了一会儿活肚子就要抗议。
每每这个时候,陈得寿和柳氏就只能多喝水继续骗自己肚子。
可这两天不同了。
昨晚吃了白花花的肉,今儿一天三顿都是高粱饭,晚上还吃了鸡肉喝了鸡汤,夫妻俩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放下碗筷就风风火火下地去了。
月光下,夫妻俩弯腰在田间劳作,有虫鸣鸟叫相伴,他们也不觉得孤寂。
伴随着大房的吵闹,陈砚进入梦乡。
临睡他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大房的糖衣炮弹攻势能持续久一点。
毕竟他爹娘很需要鸡汤补身体。
不过看邹氏今天的态度,大概是坚持不了几天的。
当第二天早饭变回粥时,陈砚暗道可惜,怎么就只坚持了一天。
今日他倒是没多话,把粥喝完一头扎进房间。
一泡尿后,肚子饿了。
陈砚把裤腰带勒紧些,继续埋头画画。
前世的陈砚画一张这样的图,一天足够了。可重生后,陈砚六年没拿画笔,手生了,再加上不顺手的“炭笔”,这速度更慢,等画完三张插话,已经过了六天。
是夜,陈砚隐隐听到有抽泣声,睁开眼一看,陈得寿正光着上半身泡脚。
窗外的月光撒进来,陈砚能清楚看到陈得寿血肉模糊的两边肩膀。
柳氏一边给陈得寿按抽筋的腿一边小声抽泣着埋怨。
陈砚听了会儿就明白了。
夫妻两没日没夜在田野忙活,终于把稻子全收了回来,如今要犁田再插秧。
老陈家没有牛,只能靠陈得寿拉犁。
一天下来,肩膀全磨烂了,腿也抽筋地不能动。
柳氏心疼自己男人,就埋怨大房不把他们当人,连饭都不给吃饱,人根本熬不住。
陈得寿沉默良久,才道:“明儿我跟大哥说说,农忙还是得吃饭。”
陈砚本来在装睡,听到陈得寿的话,当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我看到大娘和川哥躲在屋子里吃糕点,我趴在门口都闻到香味了。”
柳氏的手一顿,把陈得寿的腿往旁边一丢,气道:“你自个儿疼着去吧!”
第7章 夜谈
陈得寿的脚本就抽筋,又重重甩在床上,疼得他倒抽口凉气。
若是以往,柳氏会心疼,今儿却只觉得他活该。
“我在田里累死累活,我儿子却连块糕点都分不到,还干个什么劲!”
见柳氏生气,陈得寿忍着痛安抚:“兴许只有一块糕点……”
陈砚根本不等他说完,又道:“昨天大娘在屋子里煮了一锅肉,她和川哥两个人吃完了。”
陈得寿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爹,我也很会吃肉,我还会吃糕点,吃鸡蛋,吃高粱饭。”
陈砚每说一句,柳氏的脸就难看一分。
等陈砚说完,柳氏冷哼一声:“我也会吃这些,孩子他爹,你会不会吃?”
陈得寿神情讪讪。
这话让他怎么回?
以前一直苦过来倒也习惯了,可前些日子吃了肉,喝了鸡汤,还吃了高粱饭,那两天干起活来带风。
再到后面又成了喝全是水的高粱粥,就是浑身哪哪儿都没力气,干活也费力得很,今天拉完犁,更是连手都抬不起来。
想到还有三四亩田没犁完,陈得寿心里犯怵。
想说什么,借着月光看到妻子形销骨立,他喉咙发紧。
柳氏还未出嫁时,身子可算得上丰腴,人又能干,比许多男人也不差,再加上长得标志,当年媒人差点踩破门槛。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人娶进门,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干活,却连饭都吃不好,人越发干瘪。
“孩子他娘,跟着我受苦了。”
只这一句,柳氏眼眶就发热,再看自家男人烂了的肩膀,便要出言宽慰。
陈砚好不容易挑起的火,可不会让他们两轻易就给灭了,当即又加了句:“等我以后考上科举了,一定会让爹娘过上好日子,想吃什么吃什么。”
柳氏脸上的柔情凝住。
“以前的先生夸我聪慧,以后肯定不会比我爹差。”
陈砚说完,又加了一句:“是以前的爹。”
在周家时,陈砚抱着躺平的心态,到了陈家,他躺不平了,连生存资源都要费力去争夺,那当然要刺激刺激陈得寿和柳氏
眼见柳氏脸色越来越难看,陈得寿头皮发麻,赶紧给陈砚使眼色,让他别再说了。
陈砚完全不顾他便宜爹的死活,继续道:“大娘总骂我好吃懒做,可川哥比我还大三岁,为什么他可以不下地干活?”
柳氏一声冷笑:“村里九岁的孩子都能当半个大人用了,她儿子还在村里溜猫逗狗,就大房是人,我们三房都是牲口?我真就不该让阿砚回来,留在周家总还有口饭吃,回来只能当小牲口。”
这话说得陈得寿连辩解一句的力气都没有了。
往常不说还好,今儿说起来,柳氏的怨气放入开了闸一般,话也收不住:“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家的,你忍心看他以后跟你一样拉犁吗?”
陈砚惊诧地看向柳氏,看到她眼底的泪花,陈砚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到十天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和柳氏、陈得寿产生多少亲情,两人更像他需要争取的盟友。
自从上次他向柳氏表明要读书的想法,当时只是为了挑起争端。想要分家,应该是一次次地加深两房的矛盾,直到矛盾不可调和,才能分崩离析。
此时此刻他发现原来柳氏不需要他多么努力就已经站在他这边了。
陈砚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旋即就是一只粗糙的大手盖在他头上。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是只极有力量的手,因长年的劳作,手心生了厚厚的茧子,使得整只手硬邦邦。
可他却能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
手的主人闷声道:“我爹若是没死,我不会过这样的日子,我儿子的爹还活着,他往后不会拉犁。”
陈砚的喉头有些紧,扭头看向陈得寿。
月光在陈得寿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仿佛笼着一股怨气。
一直为大哥当牛做马,陈得寿又怎么会不怨。
打从记事起,陈得寿就被陈老爷子教导考科举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也是将科举入仕当做人生目标。
才十岁的年纪,他已经通读四书,准备下场考县试了。
恰恰是这个节骨眼陈老爷子没了,家里变成大哥陈得福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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