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陈砚想,等他好了要让夫子多掉几根头发。
翌日天还未亮,陈砚就如往常一般起床了。
虽说身子还有些不适,他依旧如往常一般背起书来。
听到声音的周既白推门进来,瞧见陈砚在背书便道:“明日就是再覆,你不养好身子,再覆可就危险了。”
陈砚放下书,就问周既白:“你昨日答得如何?”
周既白垂头叹气:“答卷被雨水打湿了,此次怕是过不了。”
这一路考试,周既白都是顺风顺水,不曾想院试出了大纰漏。
其实他已经努力护着答卷了,奈何风卷着大雨将他和答卷彻底淋湿。
得知陈砚是如何避免答卷没被打湿,周既白目瞪口呆。
片刻方才感慨:“难怪你病了,原来是用背挡雨,你文章作得如何?”
陈砚想了想,道:“我有八成把握。”
他对自己的文章颇为满意,但也要谦虚些,八成把握已经说得极高了。
陈砚终究还是不放心,将自己的文章默写出来,拿给杨夫子看。
杨夫子轻抚胡须,颇为赞赏地点点头:“此次院试你定会中。”
若不中,那就是主考官不公了。
陈砚这才放下心,好好休息了一天。
再覆倒是顺顺利利,走出贡院,他已经一身轻松。
院试结束十多天后,才会放榜。
杨夫子本想带着陈砚和周既白在府城转转,却被陈砚严词拒绝,又开始写他的文章。
杨夫子便被困在农家小院里,对着刚砍的竹竿叹气。
他已向村里的妇人买了根绣花针,掰弯了做成鱼钩,准备去附近的河边钓鱼,如今是去不成了。
贡院里,弥封官将卷子糊名后送给同考官批改。
此次大雨,不少卷子被打湿,这等卷子同考官会直接丢弃到桌下,此为落卷。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同考官脚边已经堆满了脏污卷子。
至于那些卷面整洁的卷子,同考官会读一遍,将好卷子呈送到主考官面前。
何若水连着看了十几份卷子,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卷子堆砌辞藻,立意等却是一塌糊涂,一看就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做。
殊不知就因他擅用美词,便更看不得这些人糟蹋好词。
何若水在看完一份乱七八糟的卷子后,毫不犹豫落了卷。
东阳府的士子文采比江南士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此地文风实在差得远。
他看了几十份考卷,竟就没一份能入他的眼。
如此学问的考生送去乡试,岂不是让他何若水名声扫地?
这般想着,他看卷子时越发严苛。
又看了数十份答卷后,他终于眼前一亮。
在一众辞藻华丽的文章中,一篇质朴的文章便显得极特别。
何若水见之心喜,又细细读了两遍,竟有一股清新之感。
这考生不仅文章写得好,还极有气节。
丝毫不迎合他,实在有文人的风骨。
何若水着人将此考生其他的答卷都找出来,越看双眼越亮,竟一拍桌子,惊呼:“难得!”
镇江省竟还有如此有气节的考生,单单从文章来看,假以时日,大梁文坛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种欣喜在看到试帖诗时烟消云散。
何若水特意找弥封官来问过,没有弄错,这试帖诗确实和那几篇文章是同一人所写。
何若水不禁冷笑起来。
好一个有“风骨”的士子。
好一个士子的“脊梁”。
他竟险些被骗了。
此人不过是投机取巧之辈,竟还堂而皇之地在试帖诗里恭维他。
这诗一旦传出去,他何若水该被人如何议论?选吹捧他的士子为案首?
他一辈子的清誉怕是都要毁在此人身上了。
何若水当即将此人的文章放到一旁。
今日此人的文章连前十都不能进。
他何若水就要教这些士子,钻营小道之人是走不远的!
他就不信,几千名士子里就没有比这几篇文章更好之人。
待到何若水将所有士子的卷子看完,坐着半晌沉默不语。
心中挣扎良久,终于还是冷着脸将那吹捧他的人文章找了出来。
此文当得上院试案首。
再看那试帖诗,何若水心中又觉得膈应,想放下,又舍不得此人的文章。
何若水几乎是咬牙切齿,将此人的文章点了案首。
若是此人的文章无法得案首,他与那些为大家族子弟大开方便之门的官吏有何区别?
如此毫无风骨的士子竟是案首,实在是士林之耻!
第64章 案首
填榜时,何若水的脸色始终极难看。
底下的官吏们个个大气不敢喘,就怕触了上峰霉头。
当看到案首时,底下的官员终于还是小声提醒:“大人,陈砚与平兴高家不睦若点他为案首,怕是高家不喜。”
何若水脸色更差了几分。
瞧瞧,还很会惹事,竟连高家都得罪了。
“本官依规取才,选的就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哪里能顾忌他人喜不喜。”
莫说高家那位高坚已回乡丁忧,便是如今还是三品大员,他何若水也要尽自己为官的本分。
放榜之日,贡院白墙前再次被士子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挤到榜下就赶紧找自己是否在榜上,此时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砚是何人,竟能高中案首?”
此次参加院试者,有好几人少时便才名远播,譬如阳实县的崔正谊、古南县的于邈。考前士子们纷纷争论此次案首究竟花落谁家,不曾想竟落到了一名不见经传的士子头上。
有人应道:“此人乃是平兴县人士,东阳府试第二。”
“东阳府文风一向凋敝,何时能出案首了?”
“镇江士子千千万,凭何是这陈砚得案首。”
“听说崔正谊等人的卷子被雨水打湿了,早早被落了卷,此子不过捡了个案首。”
有人说此话时语气颇为轻蔑。
不少心有不甘之人便更愤愤不平。
案首该靠真才实学,文章要压倒一众士子方才能服众,若真是捡漏而来,这案首就大打折扣,必会让自视甚高的士子们不满,在榜下就公然提出质疑。
东阳府的士子们心生怨气,当即就出口反驳:“此前我东阳府中乡试者足有四人,如何能称得上文风凋敝,敢问阁下祖籍中乡试者又有几人?”
“陈砚乃是凭借一篇篇好文章,方才夺得府试第二名,你们又得了第几。”
东阳府士子简直同仇敌忾。
往年院试案首多是其他府州夺取,此次终于轮到东阳府扬眉吐气,那些人便羞辱整个东阳府的士子,他们如何能忍,定要反唇相讥。
其他州府便将各自的才子们拉出来压制陈砚,东阳府士子必是不服的,竟就在榜下争论起来。
榜下吏员们眼见形势越发乱起来,赶紧出声劝阻,可那些士子充耳不闻。
吏员们赶紧上禀。
经过多天忙碌,何若水总算能安静地喝口茶休息,就听说榜下的考生们闹起来了。
“榜下人多,若是一旦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啊大人!”
底下官吏神色慌张。
何若水不敢耽搁,放下茶碗匆忙前往贡院外
清瘦的身影往外一站,瞧见士子们如此争吵,当即便沉了脸色,冷声呵道:“谁敢再闹,本官必严惩不贷!”
若是知府等官员说这话,士子们或许还有底气反驳,可说话的乃是大宗师,主管学政的大宗师,有权罢黜功名,士子们见到就瑟瑟发抖,哪里敢反驳,贡院门口当即就安静下来。
何若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问了在场官吏实情,得知竟是因许多士子不满陈砚为案首才闹起来。
何若水脸色更严肃了几分:“陈砚乃是本官亲自点的案首,你们这是怀疑本官?”
科举一事一直都是极敏感的,一旦涉及徇私、舞弊等,涉案官员是要掉脑袋的。
他敢当众如此问,凭的就是自己的问心无愧。
士子们纷纷垂眸不语。
倒是有一人当众站了出来:“学生自是信任大宗师,只是不知学生的文章比案首陈砚差在何处?”
何若水扭头看去,就见一名身穿青色士子衫的青年正昂首站在人群中,目光锐利。
“你是何人?”
那青年拱手行礼,朗声道:“学生安昭县李景明。”
何若水知道此人,此次院试排名第二,与于邈等人齐名。
何若水道:“以本官看来,你的文章虽写得好,然匠气太重,缺了真情实感。本官如此说,你必定不服,那便自行与案首的文章做比对。”
大宗师一声令下,衙役们就将此次院试排名前十的文章贴到贡院白墙上。
贴在第一位的,就是陈砚的文章,李景明的文章紧随其后。
待到衙役们离去,士子们便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并非拜读案首的文章,而是要仔细挑挑这位案首文章的错处。
看完后,众人沉默了。
李景明更是一字不错地看完,良久后,方才感叹一句:“我不如他。”
李景明的同窗听到此话,均是愕然。
在安昭县,李景明的才学是数一数二的。
他甫一参加县试,就是案首,所做文章被县尊大人赞不绝口。
及至府试,更是因文章过于出众,府尊大人要收他为徒。
若不是李景明当众拒绝,如今他已是府尊之徒了。
因此事得罪府尊,士子们便都认为其过于骄傲。
也正因府尊一事,同县士子都对他敬而远之,此次院试没人给他造势,名声比于邈等人差了一筹。
今日他竟自认不如陈砚!
足以见得他认为陈砚的才学远在他之上。
其他人再看陈砚的文章时,多了几分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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