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他本以为他会如陈砚所言,进入官场,隐忍着一步步往上爬,待到陈砚遇到绝境之际,自己可以救陈砚。
可是他还没踏入官场,他还无能为力,陈砚就已经被毁了。
“夫子,怀远要被清算了。”
说完这一句,周既白的泪水已夺眶而出:“为何如此不公?”
这几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周既白呜咽着,用胳膊盖着双眼。
杨夫子双眼渐渐模糊,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紧得厉害,他扭头看向坐在火边的陈砚,模糊的双眼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身影。
他最得意的学生,分明是正中端方,锐意进取的少年郎,怎的就成了他人口中的不忠不孝之辈?
想到这五日来,外面传来的种种辱骂,杨夫子也抹起泪来。
“怀远分明该有大好的前程,怎就变成这般了?”
声音颤抖,让得屋内众人心头也跟着发颤。
陈砚再次开口:“夫子,我……”
话还未说完,周既白就是一声咆哮:“他们读了那么些书,怎就如此没脑子?!”
陈砚:“……”
得了,先让他们哭好了再说吧。
第400章 造谣1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旋即就是一声大吼:“北镇抚司前来请松奉知府陈砚,陈大人何在?”
屋内的哭声顿时止住,杨夫子腿一软,险些摔倒,好在他的手及时抓住炕沿,勉强稳住身形。
“北镇抚司……这是来拿人了……”
周既白双眸猛地睁大,扭头就看向陈砚,心中只一个念头:天子屈服了,要牺牲怀远平息众怒。
这一刻,周既白心里对素未蒙面的永安帝失望了。
“怀远……”
这一声呼喊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陈砚放下书本,缓缓起身过去将杨夫子扶着坐到炕上,对周既白笑道:“看来我不用再听那些书生的咒骂了。”
周既白惊慌之下,竟一把抓住陈砚的胳膊,手因用力而发抖。
“阿奶说我是个祸害,别人都死光了我也死不了,放心吧。”
陈砚刚安慰了一句,外面再次传来一声怒吼:“陈砚可在?!”
许是因北镇抚司的恶名在外,他们一开口,外面的骂声尽数消失。
周既白还要说什么,守在旁边如同一座大山般的陈老虎道:“砚老爷定是有了主意,我等不必惊慌。”
在陈砚身边待久了,陈老虎光看陈砚这几日的从容,就知他已有应对之策,因此,陈老虎照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担心。
陈砚拍拍周既白的肩膀道:“放心,我没事,好好照顾夫子。”
言罢,他对坐在火边的刘子吟点了下头,刘子吟缓缓站起身,对陈砚道:“东翁,时机到了。”
周既白看看刘子吟再看看陈砚,见二人如此沉着,心中竟莫名的安定下来。
他怎就忘了怀远最聪慧。
如今虽形势凶险,然阿砚稳坐钓鱼台,显然是胸有成竹。
反倒是他关心则乱。
与怀远和刘先生相比,自己实在沉不住气。
周既白心中生出一股懊恼,只转瞬又转化为斗志。
既不如他们,更该好好学。
怀远要干的本就是大事,如何会没有阻挠?
只这一瞬,周既白的内心已经历了许多变化。
他深吸口气,对陈砚道:“是我孟浪了,怀远你去吧,我等在此等候你归来。”
陈砚惊诧地看向突然转变的周既白,瞧着他已然沉静下来,不由笑道:“既白,你的成长速度实在让人惊叹。”
本以为周既白还会再因此挣扎数月,没想到如此之快就挣脱出来了。
周既白轻声道:“跟在你等身边看了这许久,总要有所进益。我哭,不过是因我无能为力。可此时心越乱,越无力应对困局。”
陈砚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缓步走向门口,陈老虎打开门,外头的寒风袭来,让陈砚脑子无比清明。
跨步出去,陈老虎立即关门,便将寒气挡在了屋外。
缩在角落里的胡德运小声嘀咕:“这都遗臭万年了,还能如何破局……”
话音落下,便察觉有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抬头一看,就见周既白等人正盯着他。
胡德运一抖,赶忙扯了个谄媚的笑:“我在说自己没办法,陈三元不同,他聪慧过人,乃是文曲星下凡,定能从容应对。”
“东翁早已料到开海必还有挫折,对方未动手前才是最难熬的,如今对手已出手,只需想应对之策便罢了。”
刘子吟一口气说完,便忍不住轻咳两声。
杨夫子双眼一亮:“刘先生此言,是已有应对之策?”
周既白脸上尽是希翼,当即便对刘子吟拱手行礼:“还望刘先生赐教!”
刘子吟笑道:“想要平息流言,最好的办法便是传播一个新的流言,将旧的流言给盖过去。”
“还有什么比开海一事更大?”
杨夫子叹息。
此事是朝堂内外都在争议之事,动摇的是许多人的利益,想要靠一些谣言遮盖,谈何容易。
刘子吟双眼微眯,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一丝阴险:“他们既崇尚祖制,崇尚天地君亲师,那就从他们最在意之事动手。士子尚礼,若礼部尚书行那下作之事,岂不让人愤怒?”
焦志行是赞同开海的,甚至想要以此当做他上任首辅后的头一件大事来办,必然不会挑动舆论。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刘门与胡益率领的徐门残党。
刘守仁有把柄在东翁手中,即便参与此事,也不敢明面上动手,敢对东翁动手,且能笼络人心者,唯有新入阁的胡益。
徐门虽保存了部分实力,然依旧损失惨重,还是以徐鸿渐为代价保存下来,众人对东翁的仇怨极深,此时胡益对东翁动手,就能抒发这股怨气,并彻底将徐门残党变成他胡益的人,成为真正的胡门。
若他猜错了……
唯有将水搅浑了,才能减弱东翁的危机。
想到此处,刘子吟又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周既白大步跨出去,提起铁壶倒了滚烫的水,捧给刘子吟。
刘子吟待咳过一阵,又喝了些水,才舒缓下来。
周既白恭敬道:“刘先生,我不善此道,还需辛苦先生。”
刘子吟道:“既要传播胡益之流言,从胡益与徐鸿渐的师生关系入手。这师生之情备受士子推崇,若其中染上污点,譬如胡益将自己宠妾送给徐鸿渐,还在一旁观战叫好。又譬如徐鸿渐年老有心无力,胡益为其四处搜寻海狗丸以壮阳……”
随着刘子吟缓缓编造一条条谣言,周既白目光呆滞,嘴巴越张越大,整个人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位羸弱的刘先生。
“这这这……这岂是君子所为?”杨夫子结结巴巴道。
怎……怎会有这等下作手段。
实在……实在有辱斯文……
刘子吟道:“杨夫子乃是正人君子,必瞧不上如此下作手段,只是敌手已下了死手,我等除此之外,对朝堂之事也无能为力。”
杨夫子浑身一震,想到陈砚离去的背影,心中挣扎片刻,终咬紧牙闭嘴不言。
胡德运眼珠子转悠一圈,双手一拍大腿,喜道:“妙啊!实在妙!这等流言一旦传开,胡益想自证都无法,那他就是毫无底线,加之他为自保还弹劾自己恩师徐鸿渐……”
说到此处,胡德运整个人已经兴奋得站起身:“他才是真正该被读书人唾弃之人!”
他怎的就没想到?
他怎的就没想到!
“刘先生真乃神人!”
第401章 造谣2
胡德运拍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兴致勃勃道:“咱立刻找家茶楼,散播消息,争取尽快让此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刘子吟笑着摇摇头:“背后之人在极力散播开海之事,一旦我等露面,必被抓。”
何况士子们听闻此事,只会觉有辱斯文,又岂会与同窗好友议论?
胡德运神情一变:“那该如何是好?”
刘子吟还未开口,少年的声音响起:“找那些妇人!村子里的妇人最喜说东家长西家短,此等猎奇之事,她们听后必要品论一番,再与他人谈论。”
刘子吟赞赏地看向周既白。
原以为他满身的书生意气,必看不惯如此手段,不成想他竟还能出主意,且说到要害之处。
“读书人一贯自视甚高,将天地君亲师挂在嘴边,可若他们信奉的师生之情在那些他们瞧不起的白丁眼中是污秽的,且还反过来鄙夷他们,他们必定难以忍受。”
刘子吟又细细与周既白讲解一番。
周既白思索片刻,瞬间了悟,当即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妇人。”
“周老爷还要参加春闱,此等龌龊之事周老爷万万不可沾染。”
刘子吟立刻制止。
“对对对,他不能去。”胡德运附和完,便皱眉:“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杨夫子被不少士子熟识,刘先生又体弱,走几步便要咳上一咳,还有谁能干此事?”
又念叨一句:“陈大人太过节俭,都已是四品高官,身边怎能连伺候的人都没有,瞧瞧,这会儿要办事了连个人都找不到。”
说完发觉没人回应,他便抬眸看去,就见三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胡德运缓缓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试探地问道:“你们不会要我去办此事吧?”
“胡老爷再难回官场,不怕辱没名声。”刘子吟顿了下,继续道:“若东翁出事,这京中又有多少人盯着胡老爷?”
胡德运脑子“嗡”一下,只觉浑身都麻木了。
他好歹也是从四品官位上退下来的,如今竟要让他去当那长舌妇?
“不成不成,我怎可干那等事!”
周既白对着胡德运拱手,恭敬道:“怀远一直与我说,若非胡老爷,宁王平叛必定死伤无数,胡老爷有勇有谋,且极有能耐,可惜时运不济,才落得如此下场。”
被如此吹捧,胡德运不禁挺起胸膛。
“值此危难之际,我等老少皆无能为力,唯有仰仗胡老爷了。”
周既白朝着胡德运深深一拜,诚恳道:“怀远深陷危急,还请胡老爷出手相救!既白在此,替怀远谢胡老爷!”
瞧着周既白拜下去的身子,胡德运感动不已。
如今的他已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这周既白如此敬重他,这一屋子老少病弱之人都仰仗于他,他如何能推辞?
更何况,他如今已与陈砚同乘一艘船,绝不可让陈砚出事。
他连城门都敢开,连那北镇抚司的诏狱都能来去自如,还有什么是他需畏惧的?
如此一想,他一扫颓势,几步上前扶起周既白,豪迈道:“既白不必多礼,值此危难之际,我岂可袖手旁观?尔等放心,此事便交由我胡德运!”
杨夫子与刘子吟均松了口气。
周既白感激不已,跑去陈砚的屋子一会儿,再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钱袋。
将其塞进胡德运的手上,对其道:“多带些银钱好办事。”
胡德运随手一捏,就能摸到几个大银锭子,当即与几人告辞,在三人的期盼中抬腿走了出去。
见他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周既白嘀咕一句:“他该不会跑路吧?”
刘子吟惊诧地看向周既白,却见周既白依旧一脸淳厚,心说,这位竟不是陈大人的亲兄弟。
“他的亲眷都在陈大人手上,他不会跑。”
周既白便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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