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陈老虎腹诽着,就见薛正已大步走到点着烛火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板,开口喊了声:“陈大人。”
陈砚从屋子里出来,就被冷风吹得浑身一凉,立刻邀请衣衫单薄的薛正进屋烤火。
“本官不便久待,说几句话就走。”
薛正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立刻道:“陛下怜陈大人一路劳顿,开恩让陈大人多在京中待些时日休整。”
陈砚心下一喜。
不让他回松奉,必然是天子有心开海。
看来今晚那番话正中陛下的痛点。
“多谢薛大人!”
陈砚诚挚道谢,就见薛正紧抿着唇,在陈砚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薛正开口了:“我一路过来,遇到好几辆马车前往各位大人的府邸。”
“他们消息够灵通的。”
陈砚冷笑一声,便抬头问薛正:“你过来岂不是被人瞧见了?于你怕是不利。”
薛正脸色越发冷峻:“本官奉天子之命前来,何须躲藏。”
陈砚便知这是薛正故意为之,就是要明晃晃告诉那些人,他陈砚是天子留下的,以堵住那些言官的嘴。
不过也就这一次了,往后他这个文臣就不可再与北镇抚司走得太近,否则于双方都不好。
“劳烦薛大人跑这一趟,还望薛大人能指点一二。”
到了这种时候,陈砚的脸皮就变得极厚。
在京城,他根基尚浅,比不得那些朝臣们消息灵通。
薛正深深看了陈砚片刻,再次开口:“司礼监秉笔太监谢昌在你走后被禁足了。”
陈砚目露惊诧。
薛正还未停,又道:“本官今晚起就要宿在北镇抚司,严审宁王与一众官员,往后你我极难相见。作为朋友,我提醒一句,保全自身才可办成你想办之事。”
如此重要的几条讯息,已是薛正冒着大风险告知了。
陈砚抱拳诚挚道谢,又道:“劳烦薛大人对刘子吟稍加照拂。”
薛正回一礼:“他立有大功,不会受刑。”
正事说完,薛正便告辞离去。
陈砚一直送到门口,看着薛正翻身上马后,挥鞭离去。
以前在松奉,有锦衣卫能帮他挡暗箭,他可安枕无忧。
如今来了京城,形势更复杂,而他再无锦衣卫相护。
以后全靠自己了。
陈砚沉思着转身进了院子,反复琢磨着薛正告知的消息。
他拜见永安帝时,司礼监秉笔谢昌是在一旁侍候的,他一走,谢昌就被禁足,与他所奏之事应该有关。
莫不是连常年侍奉永安帝的谢昌都与宁王或走私集团有关?
永安帝既然将他留下来,必然是有意开海,想拿他当枪使。
陈砚倒是心甘情愿当这枪,就是不知永安帝开海的决心有多大。
那谢昌与宁王勾结也就罢了,若是和走私集团有关,永安帝此举定然打草惊蛇。
贴身伺候的人有二心,皇帝不处置,只是关禁足,怕是存了心要试试这水的深浅。
看来陛下还未下定决心,他要帮一把了。
书房的地龙烧得极旺,已年逾八十的首辅徐鸿渐只着一身单衣,躺在铺着软垫的摇摇椅上假寐。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睁开双眼,道:“进。”
门被推开,一阵寒风吹来,凉意便往徐鸿渐的脖颈处钻。
徐鸿渐没忍住咳了两声,弯腰进来的下人赶忙转身将门关上,小步跑到其面前跪下:“老爷,宫里来人了,谢公公被禁足了。”
徐鸿渐睁开苍老的眼皮:“可有带什么话?”
下人恭敬道:“只让他的子孙们不要往他跟前凑。”
徐鸿渐手轻轻拍着躺椅扶手,腿稍稍用力,躺椅便缓缓晃悠起来。
“今年的天格外冷呐。”
下人附和应是:“今年冷得比往年早。”
“有南风吹进京城,自是冷。”
宁淮就在南方,吹进京城的南风,就是被押送回京的宁王与宁淮一众官员。
能跟在徐鸿渐身边的下人必不会是蠢人,只稍稍一琢磨就知老爷是在说宁淮之事。
此事他不敢插嘴,只能小心翼翼跪候着。
徐鸿渐不再多言,摆摆手,那下人赶忙退出去。
再开门,寒风又往书房里灌,吹得烛火纷纷倾斜,险些灭掉。
门很快被关上,烛火虽被吹灭了些,屋子终究还是亮的。
书房内一片安静,只有那金丝楠木做成的摇摇椅的“吱呀”声。
徐鸿渐再次闭目假寐,直到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这次传来的消息,是北镇抚司的薛正从宫里出来后,就直接前往槐林胡同。
徐鸿渐的动作一顿,再睁开眼,屋内又暗了不少,显然刚刚的风又吹灭了些烛火。
“是大摇大摆去的,还是小心去的?”
下人小心着应道:“他骑马去的,一路并未避开他人。”
徐鸿渐眸光晦暗几分,这才发觉屋子里的烛火被吹灭了一半。
他道:“屋子有些黑了。”
下人会意,赶忙起身将那些灭掉的蜡烛一一点亮,屋子瞬间就亮堂了。
徐鸿渐盯着墙边的烛火,喃喃道:“这风有些大了。”
下人小心问道:“老爷,夜里风大易着凉,不若回屋睡吧?”
徐鸿渐苍老的手轻轻握上扶手,再次闭上双眼:“今晚是睡不成了。”
宁淮那些人多是他的亲信,此次竟就这般被一锅端了,于他可谓损失惨重。
纵使他也没料到,那年纪轻轻的三元公去松奉后,不仅全身而退,还能将他经营多年的宁淮给一锅端了。
终究是他低估了陛下新选的刀。
这一夜,徐首辅书房的烛火暗了亮,亮了暗,一直到他出门上早朝才停歇。
第353章 态度
这一日的朝堂终究与以往不同,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平叛总督裴筠当堂将此次宁王造反,军队平反一事细细禀告,除了宁王的大逆不道,便是宁淮上下官员如何沆瀣一气。
“宁淮上下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竟与反贼勾结,实在罪不可恕,恳请陛下按谋逆之罪严惩!”
吏科给事中鲁霄率先发难,正式吹响了争斗的号角。
礼部左侍郎董烨当即站出,在朝堂之上道:“那宁王谋反,还会告知整个宁淮官员不成?他们至多是失察之责,如何能按上谋逆之罪!”
“宁王要造反,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五万多壮丁无故失踪,地方官员岂能不知?两百艘炮船竟都察觉不出,岂不是要等叛军打到京城了宁淮官员才能知晓?”
鲁霄愤然反驳。
御史田方紧随董烨之后站出:“宁王既要造反,必有重重隐藏手段。他将兵马藏于潜龙岛,连北镇抚司都查不出,又遑论那些官员?整个宁淮省的官员竟都要被诬陷叛逆,你等究竟是为了肃清朝野,还是借机排除异己?”
一见田方站出来,永安帝眼中闪过一抹不喜。
这人可是当朝撞了柱子的,今日莫要又来这一招。
当即一个眼神,北镇抚司众人便纷纷提起神,随时准备拦截这些个文官。
清流众官员怒不可遏。
往常被徐门压着也就罢了,如今可是宁王叛乱,那些个宁淮的官员都被押送入京了,他们若还被徐门压制,便真没脸见人了。
能去宁淮为官者,多是徐门中人,正好可借此机会将那些人一锅端了,如此也可大大削弱徐门的势力。
于是清流们纷纷站出来禀明天子,必要严惩那些宁淮官员。
徐门毫不示弱,将谋逆变成朋党之争,双方吵来吵去,一上午便过去了。
永安帝坐在龙椅上不置一词,首辅徐鸿渐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在争吵中闭眼打盹。
焦志行双手放在腹部,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下面的人吵得不可开交。
刘守仁仿若也是置身事外,九卿均不表态。
上面的人都不开口,下面的人吵得再如何厉害也是枉然。
永安帝退朝离去时,睡了整个早朝的徐鸿渐终于睁开双眼,静静看着永安帝离去的背影。
今日的永安帝脚步比往常重了不少。
徐鸿渐在董烨的搀扶下站起身,缓慢往殿外走去。
就在要接近门口之际,次辅焦志行靠了过来:“徐大人以为宁淮的官员是谋逆还是失察?”
徐鸿渐神色如常道:“看陛下如何定夺。”
焦志行指着前方的地面道:“门槛颇高,大人小心被绊倒。”
徐鸿渐笑道:“这门槛都跨了几十年了,便是闭着眼都能跨过去,如何会被绊倒。”
话音落下,就着董烨的搀扶抬起腿跨过那门槛,又转头看向焦志行:“你也比不得那些个能闹腾的年轻人了,也要当心些才好。”
焦志行笑着拱手:“年轻人只要能撑起来,我等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
徐鸿渐意味深长道:“你想的是减轻担子,年轻人怕不是想抢走你肩上的担子。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说不得就有误伤。”
话音落下,目光又扫过随后而来的刘守仁,转身离去。
看着徐鸿渐一行人走远,走到焦志行身边的刘守仁方才开口:“那位三元公着实是文武双全,整个平叛处处都是他的身影。”
焦志行道:“我大梁头一位三元公,必是不凡。”
刘守仁跟随焦志行一同跨过门槛,应道:“经此一战,他必再次名声大噪,加之此前名声,于士林中恐要超过你我了。”
他们能爬到如此地位,除了自己的能力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代表的是清流一派,是对抗徐门的领头人。
可如今,这陈砚将徐鸿渐的老巢端了。
如此战绩,比之他们更耀眼,又有多少人会追随他?
陈砚打的可不只徐门的势力,还有他们的声望。
焦志行缓步前行,并未开口。
刘守仁接着道:“地方官员不在地方待着,公然回京,丝毫不惧御史弹劾,可见其所图不小。”
焦志行脚步一顿,逼得刘守仁不得不跟着停下。
“刘阁老是何意?”
刘守仁笑道:“闲聊罢了,焦阁老不必放在心上。”
旋即与焦志行分开,领着刘门众人浩浩荡荡离去。
焦志行一抬头,看见的便是阴沉沉的天,好似要下雨了。
他也不再停留,抬腿就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显高亢的声音:“焦阁老且慢!”
焦志行回头,就见一内侍疾步朝他跑来。
待到了近前,那内侍顾不得喘匀气息,便急忙道:“焦阁老,陛下召见。”
焦志行随其进入暖阁叩拜行礼后,永安帝屏退一众内侍。
永安帝坐于太师椅上,静静看着眼前的老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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