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更何况,他还能有余钱养五万多大军,两百艘炮船。
他这个天子调军去平叛,都要动用地方粮库的存粮!
由此可见,那宁王在走私一途上收获之丰。
那贵为三朝元老,两朝帝师的首辅徐鸿渐,收获又能如何丰厚?
还有那刘守仁,张口祖制,闭口仁义道德,却也参与走私,真真是个好清流。
本该是国库里的钱,如今全进了那些个蛀虫的口袋里,国家如何不穷,清官如何不贫,百姓如何不苦?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永安帝自是知晓。
作为天子,对于官员贪腐从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手下人吃不饱,又如何能安心给天子办事?
可这些人太过火了。
永安帝压着怒火,对薛正道:“好好审宁淮那一众官员,朕倒要看看这里头的水有多深!让陈砚在京中好好歇着,不必急着回松奉。”
薛正跪下叩首退下。
刚出暖阁,就碰上急匆匆赶来的司礼监掌印汪如海。
薛正给汪如海行了一礼,汪如海匆匆回应了下,便往暖阁而去。
他并不多做停留,快步往宫门口走去。
陈砚刚出宫门,陈老虎便提着早就准备好的斗篷往陈砚肩膀上披好。
陈砚裹紧斗篷后,还觉不够暖和,便快步钻进马车里,躲避了寒风的侵袭,才觉得好受些。
为了在永安帝面前演这出苦肉计,陈砚穿着单薄,又在寒风中冻了好一会儿。
这宫里格外冷,仿佛要把人的骨头都给冻住。
“砚老爷,我们去哪儿?”
陈老虎问道。
陈砚道:“回槐林胡同。”
当初陛下赏赐的一套两进宅子就在槐林胡同,离皇城不远,此时回来正好有落脚之地。
陈老虎答应一声,赶着马车便往槐林胡同而去。
马车上挂着北镇抚司的灯笼,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槐林胡同,陈老虎下车后发觉门上未落锁,而是从里面栓起来。
只看一眼,陈砚便笑道:“我那兄弟竟这般早就来京了。”
心情瞬间变得极好,抓了门上的铜环用力敲起来。
很快,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一直到门边才停下,旋即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谁?”
“你兄弟。”
陈砚声音刚落,就听到门栓被打开,披着长袄的周既白双眼放光地出现在门口。
“阿砚!”下一刻他又兴奋地改口:“怀远你怎的回来了?!”
陈砚笑道:“你明年就要参加春闱,我自是要来给你鼓劲。”
周既白先是感动,旋即便脸色一变,探头出来在四周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一把将陈砚给拽进院子里,压低声音道:“你写封信就是了,何必亲自回京?擅离职守是要被御史弹劾的!”
陈砚瞧见周既白心情极好,见他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四处张望,便道:“我是因公事进京,刚去见过陛下,你就莫要紧张兮兮了。”
周既白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与陈老虎打声招呼,旋即又高兴对陈砚道:“夫子这几日正念叨你,你就回来了。”
陈砚欣喜:“夫子也来京了?”
“我本不愿夫子陪同,可他老人家定要跟着一块儿来陪我参加春闱,我拗不过他,只得早早就来了。”
陈砚也顾不得与周既白说笑,招呼着陈老虎进院子后,立刻就要去拜见夫子。
屋内的炉子正冒着热气,不远处的炕上铺着被褥,一前额无发的老者坐在炕桌前,就着炕桌上的烛光正看着周既白刚写的文章。
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他颇为惊诧。
周既白年岁虽不大,却颇为沉稳,极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如此想着,他就朝着门外看去,厚重的门帘子被掀开,正巧与陈砚四目相对。
陈砚眼眶发热,快步走到炕前,双腿一屈,便对着炕上的杨夫子跪下,旋即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压下心头的滚烫,朗声道:“学生陈砚,拜见先生!”
杨夫子没料到今晚会突然见到这个一年没见的弟子,一时有些呆愣,再见他一见面先磕头,心中重重情绪翻涌,喉咙滚动片刻,方才哑着嗓子道:“你着一身官服,岂能朝我下跪?”
陈砚抬起头,直直看向杨夫子:“学生拜先生,乃是人伦常理。”
杨夫子喉头发紧,想要下炕,却发觉双腿麻了,他只得对陈砚招手:“莫要讲这些虚礼了,一路冻得厉害,上炕暖和暖和。”
陈砚起身脱掉鞋子,就将冻得冰冷的腿塞进暖和的被窝里。
只一瞬,便驱散了身上的冷意。
杨夫子转头让周既白去倒些热水来给陈砚暖身子,周既白却双眼亮晶晶道:“我们难得相聚,不若温壶酒,边喝边聊?”
陈砚搓着手道:“家里有没有下酒菜,一同弄来。”
“只有些水煮栗子。”
周既白有些后悔:“早知你今晚回来,我该多买些菜。”
“下酒足够了,让老虎兄也一块儿进来暖和暖和。”
陈砚说完,又往手上哈口热气。
周既白高兴地应了声,跑出去拿了栗子进来,跟着进来的陈老虎则提着一坛子酒。
门一关,将酒直接往屋内的炉子上一放,四人便围坐在炕上就着栗子和温酒,边吃边聊起家常。
第349章 担忧
今年八月的乡试,周既白中了解元,名声大噪。
随着一同出名的,还有陈氏族学。
陈氏一族先是出了位陈三元,如今族学又出了位解元郎,还有进士老爷当夫子,众读书人便觉他们必有读书秘法,许多人前往陈氏族学求学,其中不乏天资卓越之人。
那些学子的目标只有两人:进士周荣和夫子杨诏元。
周荣自身考中进士不必多言,那三元公陈砚是周荣的养子,如今周荣的亲儿子周既白又夺了解元,这足以见其家教之好。
杨夫子更是了不得。
在陈砚连中三元后,杨夫子就名满士林,被无数读书人追捧。
如今他的另一个学生又中解元,更是让那些读书人沸腾,纷纷拜访想要拜入杨夫子门下。
杨夫子不堪其扰,便早早与周既白来京城躲进陈砚这套宅子里,让周既白闭门苦读。
“这是既白今日所做文章,怀远你看看。”
杨夫子将文章递过来,陈砚接过,逐字逐句看着。
一旁的周既白屏住呼吸,双手握成拳,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陈老虎边往嘴里塞栗子,边奇怪地看向周既白:“周老爷怎的还出汗了?”
周既白下意识去摸额头,发觉额头有些湿,他只得干笑道:“热的。”
陈老虎便越发奇怪,外面的风呼啦啦的吹,就连他都觉得有些冷,怎的这弱不禁风的周老爷还会热?
他一双虎目探究地看了会儿周既白,又顺着周既白的目光看向陈砚,心里大抵明白了。
周老爷是怕砚老爷嫌弃他写的文章不好。
这时他便想,自己大字不识几个都不怕砚老爷嫌弃,周老爷都是举人老爷了,文章写得必然不差,怎的还怕被嫌弃?
陈老虎便不多费心,缩着坐在炕桌前喝温酒,酒盅一口喝完,他再给自己斟一杯,又是一饮而尽,旋即便想,还是冷酒更好喝。
“既白的文章辞章雅致,精炼典雅,进益不小,可见下了苦工。”
周既白兴奋得脸颊通红,仿佛已连中三元般。
一旁的杨夫子却泼凉水:“光论文采,既白足可争一争会元,但他于策论一途与怀远你当初相差甚远,怕是与会元无缘。”
到了会试就不仅是看文采,还要看治国之道。
周既白到底年少,并未经历过官场,周荣虽中了进士,在官场上时日极短,自己尚且还未看透官场,又能教周既白多少?
周既白的策论一眼看过去,好似是那么回事,再一细看,就会看出其外强中干,终究还是书生的幻想。
陈砚笑道:“此次我归京,是要与一大帮子朝堂官员斗,既白在我身边看着,不出一个月便能学到里面的门道。”
旋即看向周既白:“离会试还有几个月,你得多看多学。你当初做了承诺,要连中三元,为夫子扬名立万。”
教出一个三元公,便让杨夫子名扬天下了。
若杨夫子再教出一个三元公,整个大梁的先生教谕无人能出其右,到时夫子便是一方大家。
周既白攥紧拳头,斗志满满道:“我会睁大双眼跟阿砚……怀远你好好学!”
杨夫子捋着胡须笑道:“有怀远你指点,为师便安心了。”
作为他的得意门生,陈砚不仅连中三元,更是中枢与地方都待过。
陈砚前往松奉后,一直处于搏命状态,与家中和夫子书信来往不多,杨夫子就托自己的同窗等打探,大致知晓松奉局势如何混乱,也知陈砚这个同知当得如何艰辛。
杨夫子目光上下打量陈砚,见其脸部轮廓比一年前硬朗了不少,身上隐隐透出官威,与一年前已是天壤之别。
这一年的变化着实大,怕是经历了许多磨难。
“怀远怎的不在松奉,反倒回京了?”
杨夫子询问起来。
周既白道:“听闻宁王反了,怀远你是不是回京搬救兵来了?”
陈砚笑着摇摇头,道:“宁王叛乱已平息,今日已被押送回京,我与他一同回京,是为了开海。”
“开海”两字一出,杨夫子和周既白均是呆住。
从前朝起就有的海禁,陈砚竟想打破?
周既白反应过来,便焦急道:“你这是与满朝文武为敌,比得罪徐首辅的后果还严重,你一人如何能承担?”
杨夫子明明觉得冷,额头却滚滚落下豆大汗珠。
他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学生真要捅破天!
陈砚笑着对杨夫子道:“我看夫子对既白的判定有误,这不是很通政事吗?”
杨夫子被他这话一气,话竟脱口而出:“连既白都能看出此事牵连甚广,你怎的还敢干?你虽有惊天之才,然终究是农家出身,无人相护,无人相帮,更无三头六臂,一旦出事……”
说到此处,杨夫子泪光烁烁。
颤抖着嘴唇道:“你要为师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自教导陈砚,杨夫子就知这个学生非池中物。
他不想这等人中龙凤被自己耽误,便拼尽全力去教,纵使《春秋》非他的本经,他也努力学。
他杨诏元不仅将自身学问尽数教给陈砚,更是将自己未竟的政治抱负也寄托于陈砚。
往常除了教学,他也会带着两名学生去乡野田间,去看民生疾苦,只盼望陈砚和周既白为官后能造福一方。
陈砚果然不负他所望,连中三元,声名远播。
不久后,陈砚当堂死谏首辅徐鸿渐,得知消息的杨夫子险些去了半条命。
陈砚去松奉,杨夫子更是提心吊胆。
他来京城,一来是为了帮周既白准备会试,二来,便是在京城好打探消息。
他知道宁王造反后,便急得整夜睡不着,又不愿扰乱周既白的心神,一直未与其说,只能自己憋着。
今日见到陈砚,他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可陈砚说要开海,他的情绪便再压不住。
“阿砚,为师虽教你要为国为民,你也要先保全自身呐!”
以五品官身去对抗满朝文武,对抗祖制,只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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