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半山腰吹来一股海风,将陈砚的衣服吹得四处飘荡。
陈砚眺望着远方,虽在此地看不到海,可他能闻到海风的腥味。
和血一样的味道。
陈砚一直等到日出,方才回到屋子,找了块地方睡下。
两夜都没睡的陈砚一沾上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太阳照常升起,劳累了一晚上的团建村村民如同以往一样建起他们的土砖房。
只是这一日,大家的动作格外轻。
就在陈砚呼呼大睡时,冯勇也终于沉静下来,还亲自去了宁王府拜访宁王。
被吓破胆的胡德运亦步亦趋跟着。
宁王已有五十岁,眉眼周正,为人沉稳。
他一身曳撒坐在椅子上,听完冯勇的将事情始末都说完后,方才问道:“此次你们损失多少人?”
冯勇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死一百三十一人,伤二百五十九人。”
宁王眼中是难以掩饰的诧异:“只凭一个人,就能让你伤亡如此惨重?”
冯勇今日一早就清点过,确实损失惨重,趁此机会,以前那些吃空饷的账也可平一平。
不过听到宁王的反问,他脸上是越发无光,当即解释:“那人不知怎的弄了烧着的铁链在半空晃荡,凡沾上者均被烧死。”
那条铁链烧死的人或许只有十来人,可那些人被烧着后挣扎着四处乱跑,将许多正在爬山的士兵们也烧着了。
即便没有行动能力了,也会从半山腰滚下去,一路将还在爬山的将士们都铲倒。
如此惨烈情形自是让其他将士胆寒,他们转身狂奔,又引起踩踏,致不少人死亡。
原本庞大的队伍被这么一折腾,损失一小半。
如此大败,让得冯勇颜面尽失。
他此时来拜访宁王可不是为了被嘲笑。
宁王收敛了种种情绪,宽慰冯勇道:“人死了也就死了,要紧的是抚恤伤亡士兵。凡此次死亡者,给其亲眷五十两,有伤者三十两。”
冯勇大大松了口气。
还是王爷大气。
第226章 釜底抽薪
将抚恤银子往军户家一送,再从每户中带走一人也就是了。
“不知此次伤亡是否需上报?”
冯勇是想上报的,只需推给倭寇,再将此次打死的那八个海寇当成倭寇,又可从朝中拨下来一笔抚恤银,这就是他自己所得。
胡德运尚惊魂未定,此时又听冯勇所言,脸上便难掩惶恐。
如此情绪转变自是瞒不过宁王,宁王对地方大员是相当尊敬的,自是要问上一问:“胡大人以为如何?”
胡德运咽了口水,朝着宁王拱手,焦急道:“此事万万不可上报,那陈砚还未解决,一旦朝廷盯上松奉,我等所行之事就要被抖露了。”
原先他们的盘算是等陈砚死了,生意停几个月,即便朝廷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
如今出现了变数:陈砚没死。
不仅没死,那些为陈砚四处逃散的灾民还不知将陈砚的绝笔信送往了何处。
他们要做的,是将陈砚的绝笔信尽数追回。
宁王听完并未说出自己的想法,反倒是问坐在一旁的谢先生:“先生以为如何?”
胡德运和冯勇在回宁王话时,虽有拱手,却始终是坐着的。轮到谢先生,他当即站起身,对宁王深深作揖:“禀王爷,胡大人所言甚是。”
宁王又转头问冯勇:“冯千户以为如何?”
冯勇只能赞同。
此事就此揭过,宁王又道:“前几日本王收到京中的密信,要尽快将那陈砚收拾了,如今不可再耽搁。”
屋子里几人顿时神情晦暗。
京中来的密信催促了,必定要尽快办。
可胡德运和冯勇领着上千人去抓陈砚,无功而返不说,还损失惨重,此时他们是没招了。
那宁王的幕僚谢先生却镇定自若,仿若成竹在胸:“陈三元此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极好破解。一来,那些灾民没路引,想要从宁淮逃出去就已是千难万难;二来,即便逃出去,谁又会信那是陈三元的绝笔书;三来,纵使有人认出是陈三元的文章,若陈三元已身败名裂,众人只会唾弃于他,所谓绝笔信也就成了狡辩之言。”
胡德运和冯勇二人听完,心中的惊恐一扫而空,转而喜上眉梢。
宁王更是大喜:“有谢先生在,我等便可高枕无忧!”
谢先生拱手:“王爷谬赞。”
宁王已迫不及待追问:“谢先生可有应对之法?”
“陈三元所仰仗的,是民心,也是律法。冯千户手上虽有人,却无权捉拿陈同知,南山的灾民自是要以死相拼。若是按察使司派人以贪污罪将其带去按察使司审问,便是合乎礼法,那些灾民若敢阻拦执法,也可一同捉拿。”
谢先生从容不迫,胡德运双眼越发有神,已迫不及待接话:“到时陈三元在按察使司招供自己贪污,签字画押,再畏罪自尽,一切就可顺理成章!”
谢先生瞥了胡德运一眼,并未再开口。
冯勇疑惑:“陈三元都没在府衙,怎的贪污?”
“他分管赈灾事宜,手中尽是乡绅商贾所捐的巨额银粮,却不入衙门,反倒往自家揽,岂不是大贪特贪?”
谢先生双手抱在腹部,仰起头,颇有得志之姿。
你陈砚说是将银粮用来赈灾,谁知你花了多少银子在赈灾上?是贪的多还是花在灾民身上的多?
如此瓜田李下,陈三元口才再好也挡不住他人的猜忌。
世人对好人与坏人的评判是不一的。
对圣人的操守更是苛刻。
陈三元享誉天下,引得无数人膜拜,一旦德行有失,遭受的攻讦只会更凶猛。
至于陈三元绝笔书中所说,只会被愤怒的众人当做狡辩,没人会信。
到时言官们再一弹劾,陈三元就再无翻身可能,纵使天子也保不住他。
此可谓釜底抽薪。
冯勇大喜:“谢先生大才啊!”
难怪能当王爷的幕僚,比那胡德运不知强了多少!
不止胡德运,就连大名鼎鼎的陈三元也不是他的对手。
昨晚冯勇险些被陈三元吓破胆,今日见谢先生如此轻易就破了陈三元的招,冯勇就觉得陈三元也不过如此。
谢先生道:“为王爷分忧是我之责。”
虽明面谦虚,却难掩倨傲。
不过这等小毛病宁王是不在意的。
只要能办事就行。
陈砚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陈砚刚坐起身,就听屋子角落传来一声咳嗽,转头看去,昏暗的灯光照出薛正的身影。
陈砚笑道:“薛百户果然好本事,竟能从围剿中全身而退。”
薛正胳膊肘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入鞘的剑放在地上,斜斜落在肩头,此时只道:“比不得陈大人临危不乱,智退千军。”
那晚可谓险象环生,若非他趁着冯勇等人不注意在墙上做了记号,属下及时来救,他怕是已经折在松奉了。
那些将士们一路穷追不舍,他与几名下属已快被逼到绝境,就在此时,那些将士们突然放弃他们,转而出城。
他便知他们是去追陈砚,待他跟上去时,城门已被关。
待到冯勇等人领军归来,纵使薛正也被冯勇手下将士们的凄惨给惊到。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些灾民是如何对抗冯勇上千将士,冯勇等人如此凄惨,想来团建村那些村民更为惨烈。
等薛正赶到南山,得知竟是陈老虎一人退敌时,便自愧不如。
此时陈老虎双手已无法拉弓,为防有人趁机暗杀陈砚,薛正就守在此屋中。
二人吹嘘完,陈砚倒了杯水递给薛正,又上下打量薛正:“薛百户可有受伤?”
薛正早已对松奉城的地形了如指掌,一路躲藏,狼狈是狼狈了些,倒是保全了自己。
坐了大半日,薛正已有些渴了,丝毫不与陈砚客气,接过水一饮而尽。
很快他就知道喝了陈三元倒的水,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听陈三元道:“薛百户文武双全,竟连如此险境都能闯过,实在叫人钦佩,如今我等又陷入困境,只有薛百户可解,不知薛百户可愿冒险一试?”
薛正心想自己连引走敌军这等事九死一生的事都干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干的。
当即就道:“陈大人请明言。”
陈砚笑道:“招安海寇。”
第227章 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的薛正很想将刚刚喝下去的茶吐出来。
这就是薛正年轻不懂事了,若换成陈老虎,必不敢轻易喝陈砚倒的这杯凉水。
不过薛正与陈老虎不同,他可以直接拒绝:“不去。”
他并不受陈砚差遣,自是可拒绝陈砚。
海寇为害边境多年,打不尽灭不绝,怎可能轻易被招安?
更何况他晕船。
陈砚并不恼,又端起土壶给薛正倒了杯水,推到薛正面前:“以薛百户的实力,想来早就已经查明宁王将大量私兵养在海上,还配备诸多炮船,必存不轨之心。”
薛正眼中是难掩震惊:“那炮船是宁王的?”
陈砚也震惊:“你堂堂锦衣卫百户,竟不知此事?”
薛正:“……”
两人沉默了片刻,陈砚又道:“如今本地官员与宁王相勾结,那冯勇更是领着上千将士沦为宁王打手……”
薛正惊骇更甚:“千户所竟敢与当地藩王相勾结?”
陈砚:“……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锦衣卫来松奉忙得见不着人,究竟在忙什么。
薛正声音低沉了些:“初来此地,刚建完据点,正在查走私。”
此地的水实在深不可测,他极为隐蔽的据点轻易就能被人端了,光是应付此事就已颇艰难。
薛正忍不住问道:“陈大人如何得知?”
陈砚:“问问当地百姓就知道了。”
薛正万万没料到竟如此简单就能探听到此等重大消息,一时有些沉默。
陈砚还往他心口戳刀子:“我去将村长叫过来让你询问一番?”
屋子里瞬间沉默下来,桌上的烛火被风一吹就对着薛正摇头,薛正终究还是忍住没吹灭。
“如此也好。”
为了情报,薛百户终究还是低下了他高昂的头颅。
陈砚出去没一会儿,就将李满福带了进来。
见到浑身杀气的薛正,李满福颇为局促,连呼吸都小了些。
陈砚请李满福坐下,就问起他家中三个儿子过得怎么样,村里还有哪些人家的儿子出去务工了。
既是陈大人发问,李满福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薛正知道了李满福原先的村子有近一半的男丁去给宁王当了家丁,待遇不错,自个儿吃饱喝足外,每年还能拿一二两银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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