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陈砚可清楚看到登上海岸的海寇们是松奉人的装扮。
他终于知道松奉那些出门务工的青壮都去了何处。
这些海寇全是松奉的青壮!
他们所说的务工,实际是劫掠走私船队,以供自家生活。
难怪此前那些将士如此戒备,想来这些海寇不是第一次来。
想到此处,陈砚又生出不解。
他能知道这些海寇都是松奉人,难道松奉上下官员会不知?
只需将这些海寇的家人捉拿,就可逼得海寇归顺,为何松奉上下不干?
必然不可能是因为心慈。
能干出上下勾结走私的官员,不可能因心软而放过这些海寇。
陈砚的困惑无人能解答,他只得屏住呼吸看着岸上的战斗。
那些海寇并不恋战,抢了东西就跑。
即便将士们百般阻挠,依旧还是被抢走不少货物。
随着登船的海寇越来越多,从船上被丢进海里的货物也越来越多。
将士们虽船大,又装备齐全,可耐不住那些海寇人多势众以及不畏死,渐渐落入下风。
如此下去,这些货物非被抢光不可!
情急之下,岸上一名将领对着半空射出一支火箭。
原本还在拼命抢夺货物的海寇见状,竟仿若受到指令一般纷纷往海里跳,抓住货物上了划子后,一艘艘划子朝着海深处划去。
待到众人只能看到黑点时,湖面侧面出现几十艘几百料的大船追赶上去。
一声炮响,将海水炸起十数丈高,落在最后的划子被海浪掀翻,上面的人生死不知。
那些船一路撵上去,炮声不断。
如此渐行渐远,就连那些大船也消失在海岸线。
陈砚这下彻底懵了。
这几十艘大船又是从何而来?
驻扎在松奉的是千户所,将士总人数是一千一百二十人,光是岸上和船上守卫的将士就差不多有这个数,海上那些大炮船又是从何而来?
而且那些船无论是大小,还是上面装备的精良火炮,放在大梁水军也是最顶尖的一波。
按照陈砚所知,就连松奉的千户所也只有两艘,哪里冒出来这么多?
陈砚看向薛正,见薛正也是面露惊骇,问道:“薛百户也不知?”
薛正摇了下头。
这下两人彻底安静了。
自古以来军中都有吃空饷的传统, 明末辽东巡抚孙承宗报七万守军,实际只五万人,毛文龙部实际兵员仅四万多,却虚报十万,冒领一倍军饷。
士兵实际比上报少,只是腐败,若士兵比上报多,那可就麻烦了。
看来此地之事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复杂。
海寇已散,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继续装载货物。
待船只离去,天已经微微亮。
正在陈砚和薛正准备随着人潮离开时,一抬轿子急匆匆而来。
轿子落下,帘子被掀开,松奉知府胡德运下轿子之后,急匆匆找到冯勇,耳语几句,那冯勇大惊:“你不是说今晚可拖住他吗?怎么让他跑了?”
胡德运赶忙对冯勇做了噤声的动作,又嘀咕了几句。
陈砚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知冯勇招来所有将士:“凡未在家中的可疑之人,无论是谁,尽数捉拿!”
将士们迅速分为好几队,沿着不同的方向搜捕。
陈砚猜想是自己暴露了,这要是被他们捉到了,怕是要原地被杀了。
运气好,这些人找的是倭寇入境的由头,他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
如果他们栽赃,譬如与女子共度春宵,来个马上风身亡,那他一世英名尽毁。
两人对视一眼,混迹进了那些推独轮车的壮劳力之中,沿着海滩前往松奉府城而去。
此时天色昏暗尚可蒙混过去,一旦天亮,大家必定认出陈砚,到时候就难逃了。
要赶在天大亮之前脱离队伍,再借机藏起来。
海滩之上,胡德运急道:“冯千户必要将那陈砚捉拿斩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冯勇瞪了焦急的胡德运一眼,并不搭理他。
商议时,胡德运吹牛说什么早已想好对策,必能困住陈砚。
结果呢,人什么时候逃走了都不知道。
上回也是夸下海口,要让陈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不会引起朝廷的震怒。
后来不仅没解决陈砚,还让陈砚四处敲诈,将他都拖下水。
这个胡德运其他本事没有,吹牛的本事是真大。
被冯勇这般鄙夷,胡德运也是满肚子火没处发。
他为自己辩解:“那可是顶级美人,换了任何一名男子都把持不住,何况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肯定会耐不住,谁能想到他连那等美人都下得去手?”
冯勇不耐烦地回他一句:“闭嘴!”
人跑了,说再多也没用。
“货物已出了,今天抓到他就杀了,以免夜长梦多。”
冯勇压着刀把,大跨步离开。
上千人同时寻找,他就不信找不到一大活人!
天色渐渐亮起来,陈砚和薛正跟随队伍进入松奉城后,趁乱脱离队伍,躲藏在一个偏僻小巷子里。
等四周脚步声渐远,薛正道:“陈大人与我一同去锦衣卫据点。”
“不可躲藏,此时若躲了,就很难逃出他们的追杀,最好在今日就对上他们,如此才有生机。”
陈砚沉思着道。
薛正却是脸色微变:“我今日只能调来二三十人,挡不住如此多将士。”
二三十人与上千名官兵,以及这么些不知有何来路的青壮们比,实在少的可怜。
陈砚沉吟片刻,再抬头,道:“去南山!”
第220章 逃
明面上看躲到锦衣卫据点是很安全的,毕竟据点隐蔽,又是薛正的地盘,可薛正此前就说锦衣卫的据点被端了六个,会不会有第七个?会不会他们想去躲的据点早已被冯勇等人知晓?
据点的锦衣卫人数不能跟冯勇的人马相比,到时候冯勇的人将据点一围,把他和锦衣卫都弄死都没人知道。
此前那些被弄死的官员不就轻易被埋葬了吗?
他陈砚并不比那些官员多耐砍,所以不能将自己置于那等困境中。
能保住他的,只有团建村的村民。
薛正皱眉:“南山村民虽有五六百人,实际的青壮只两三百人,无法与冯勇的上千人相抗衡,实在太冒险。”
何况冯勇的将士都是长期训练,必不是普通百姓可比。
陈砚道:“你的二三十名下属也挡不住冯勇的大军。”
锦衣卫就算武功比普通士兵高,也无法对抗军队,此前被倭寇围困时就已经证明了此事。
人多才势众。
薛正沉默片刻,道:“我这就将能调动的下属都调往南山。”
这是要跟冯勇等人决一生死了。
可是陈砚觉得事情还有转机,要是他能在冯勇等人之前赶回南山,或许此事还有转圜。
从昨晚看了那走私的整个过程之后,陈砚就知此地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深,他现在无权无势,想要和人拼命都不够格。
只有度过此次难关,蛰伏起来才有可能摸透此地的情况,再搜集证据。
想要在冯勇眼皮子底下逃走,既要快,又要隐蔽,马车肯定是不能坐。
而且还有一个人需要一同带走,那就是在给他守院子的陈知行。
冯勇的人肯定会去他的宅子走一趟,陈知行在那儿太危险,必须尽快离开。
薛正听完陈砚的分析后,认为此法可行。
“会有人去救陈知行,大人躲藏在此地,待人都走后你尽快离开府城。”
陈砚听出话语不对:“你不与我一道走?”
薛正将剑入鞘,目光沉着:“若不引开他们,大人极难前往南山。”
“你要去调虎离山?冯勇等人……”
陈砚话还未说完就被薛正打断:“保护陈大人也是本官此次的任务,大人若再在此耽误下去,只怕你我都性命难保。”
薛正一改往日的冷峻,神情里多了名为决心的东西。
对于某些人来说,道义与信仰比生死更重要。
这样的人总是让人钦佩。
此刻的薛正就是这样让人陈砚钦佩的人。
薛正要救他陈砚的命,为的是向陛下尽忠,他陈砚无法阻拦。
到了此刻,陈砚能做的唯有拱手行礼:“多谢。”
正在陈砚被这股豪情所感染时,耳边响起薛正的声音:“陈大人不必如此,薛某命硬,死不了。”
陈砚心一紧。
完了,还没走就立一个大flag。
陈砚怕他再说什么,赶忙打断他:“多余的话莫说,你我尽力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就听天由命吧。”
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候,无论是薛正还是他都极危险,谁也无法料到会不会因为一个意外就身亡了。
有时候人总要搏一搏命。
薛正离开了,不久后陈砚就听到许多人的呼喊声,旋即就是渐渐远去的马蹄声与脚步声。
陈砚确认安全后,沿着各种小巷子往松奉北门而去。
许是冯勇等人的动静太大,府城的百姓皆是门窗紧闭,那些士兵们强行推开门窗进屋搜索,一些普通百姓家中的门窗了都被踢坏,若往里看,还能瞧见那里面的人正在收拾。
不过陈砚并无空闲在此时去体验人生疾苦,他需要做的是拼尽全力逃出府城,不可浪费薛正拼命争取来的机会。
如此窘境下,陈砚竟想到了明朝的王守仁也在宁王叛乱时一路逃跑,此时他竟然跟王圣人做着同样的事。
王守仁能在一人独自逃出后,手中无一兵一卒就让宁王滞留南昌近半个月,之后更在鄱阳湖大胜宁王,并将其活抓。
陈砚自知自己无法与王守仁相提并论,他只盼能如王守仁一样逃出去。
一路有惊无险逃到城门口,陈砚面临了新的难题——守城兵卒。
昨晚这些兵卒就站在城门口看着走私的队伍入城,必定是参与其中,要想从他们手中逃脱,那就不是容易的事。
凭着双脚跑过整个府城,陈砚早已疲惫不堪。
他找了个离城墙极近的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边休息边想办法。
如果薛正在此还可冲出去,如今只剩他一人,总不能求那些兵卒高抬贵手放过他。
陈砚想来想去,只有冒险一试。
闯过去有可能生,留在此地必死。
他从地上抓了尘土往脸上和身上都拍了拍,人就显得极狼狈。
上一篇:大唐皇长孙:皇爷爷!你吃鸡排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