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邋邋遢遢的星星
“今日谁若冲撞圣驾,处绞刑!”
龙辇内,庆帝指尖轻叩扶手,目光透过珠帘,望向远处孝陵的轮廓。
金陵礼部尚书骑马随行,低声提醒:
“陛下,将至下马坊,按祖制需步行入陵。”
庆帝微微颔首。
巳时,孝陵神道
御驾抵下马坊,隆庆帝与太上皇同时下辇。
神道两侧,石像生肃立——狮子、獬豸、骆驼、象、麒麟、马,各一对,俱是旧物,然历经风雨仍威仪不减。
过六组石兽后,神道陡然弯折,十二尊文武石像生扑面而来 ——
武将按剑而立,甲胄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铜绿;文臣手持朝笏,峨冠博即便历经百年风吹日晒,然眼角的皱纹依旧凝着威严。
庆帝在前,太上皇略后半步,文武百官按品级随行。
每过一尊石兽,礼官便高唱:
“跪——!”
“拜——!”
百官应声跪叩,动作整齐划一,额头触地之声如闷雷滚过。
午时·享殿大祭
正午时分,御驾至孝陵享殿。
殿前青铜鼎中,松柏枝燃烧,青烟直上九天。
“奏雅乐——!”
太常寺乐工击柷敔,钟磬齐鸣。
金陵礼部尚书展开黄绢祭文,声如洪钟:
“维至治十四年,岁次丙寅,二月辛卯朔,越二十日庚戌,孝子皇帝...,敢昭告于太祖皇帝:
荷天景命,统御华夷。敬修时祀,恭荐太庙。伏念太祖龙飞淮右,定鼎金陵,涤荡胡尘,复我冠裳。
今臣嗣守丕基,十有四载,夙夜兢惕,未敢失坠——
...
兹值仲春,谨以玄牲玉帛,粢盛庶品,用申悃愊。伏惟圣灵,歆兹苾芬,佑啟后人,永膺多福。
谨告。”
祭文诵毕,金陵礼部尚书手捧黄绢,缓步走向青铜燎炉。
青烟升腾而起,纸灰随风盘旋,在孝陵上空形成一道蜿蜒的灰痕。
至治帝手持玉圭,于拜褥上行三跪九叩大礼。
太上皇垂在袖中的手指突然顿住,凝视着那道烟迹,,恍若看见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以储君身份陪祭时。
太祖冕旒上坠落的玉珠 ——仍记忆犹新!
"太上皇。"
一个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戴权在一旁躬身提醒。
太上皇睫毛骤颤,恍若从深潭中骤然浮出。而后亦持圭随礼,行全礼,以示尊祖敬宗。
庆帝冕旒微倾,珠帘缝隙间注视着太上皇的一举一动——
看着太上皇愈发急速苍老的面容,那眼角深深的皱纹,以及行礼时略显迟缓的动作,庆帝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竟也泛起了丝丝涟漪!
今后......父皇就安心颐养天年吧!
......
祭典结束后,庆帝与太上皇在众人簇拥下,沿着神道缓缓返回。
一路上,君臣皆沉默不语,唯有脚步声在寂静的神道上回荡。
回到龙辇旁,庆帝扶着太上皇先上了辇,随后自己也踏入龙辇。
“起驾回宫!”
随着一声令下,三千虎贲军整齐开拔,龙辇缓缓驶向金陵城。
未时,皇城乾清宫。
宫中早已张灯结彩,准备好盛大的宴饮。
此次宴饮,一来是为了庆祝祭祖大典顺利完成,二来也是君臣之间交流的契机。
当庆帝与太上皇步入乾清宫时,文武百官纷纷跪地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上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声音响彻宫殿。
庆帝与太上皇在主位就座后,宴饮正式开始。
宫女们鱼贯而入,端上一道道珍馐美馔。乐师们奏响欢快的乐曲,为宴会增添了几分喜庆的氛围。
酒过三巡,庆帝举起酒杯,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今日祭祖大典圆满完成,皆赖各位爱卿辛劳操办,朕在此敬大家一杯。”
百官纷纷起身,恭敬地回应:“陛下万岁,为陛下分忧,臣等职责所在。”
说罢,皆是仰头,一饮而尽。
然——酒液入喉的瞬间,无数道目光在袖袍遮掩下——杀机毕露!
第478章 外防愈固,内备......愈弛!
大庆祖制,天子出巡,当布三重军卫——皇城宿卫、都城巡防、京畿布控。
第一重,乃皇城宿卫;
五千精锐驻守禁宫各处,虎贲三千甲士按刀而立,玄甲披身,长枪在手,日夜轮值。
备武营八百重甲,则是立于宫门之外。
练武营一千二百神射手潜居高处,弓弦紧绷,目如鹰隼,旦有异动,箭雨即至。
四门各屯五百,凡入内者,必先解刃,违者立斩。
第二重,乃都城巡防;
练武营主力一万三千步卒分驻金陵各处要冲,沿洪武门至孝陵卫官道每五十步设卡,暗巡斥候往来不绝,但凡有可疑之人靠近,即刻拿审。
城内粮仓十二座,皆有重兵看守,日夜轮值,粮道亦有精骑巡查,凡劫粮者,就地正法。
秦淮河上画舫三十艘,看似寻常游船,实则船底暗藏精锐,一旦局势有变,即刻控船封锁水道,断敌退路!
第三重乃京畿布控;
备武营主力一万两千将士分驻城外,与应天府守备军携手封锁长江渡口。
战船停泊江面,沿岸设哨,但凡有舟楫强行靠岸,即刻拦截斩杀。
栖霞山巅设瞭望台,白日烟示,夜晚火号,三十里外亦可观之。
另有三哨轻骑巡视百里,遇急报可昼夜驰递,确保京畿安稳无虞。
依此制设防,便遇外敌,亦是无懈可击。
——然则,兵者诡道也!
——世间事,常表里不一 !
——外防愈固,内备...... 愈弛!
......
金陵城,夜色浓重。
冷月悬于宫墙之上,刀光映着寒星。
春夜的冷风裹挟着肃杀之气扫过金陵城头。
巡卒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城楼上往来穿梭,
一队披甲巡卒踏着整齐的步子自西向东而行,铁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他们腰挎长刀,背负强弓,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远远望去,俨然是一支精锐之师。
然而——
若有人细看,便会发现异样。
这些士卒虽步伐一致,却个个面泛油光,嘴角尚残留着未擦净的油渍。
有人步履稍显虚浮,显然腹中饱胀;有人眼神飘忽,不时咂摸着嘴,似在回味方才的美味。
更有甚者,甲缝里竟还夹着几丝肉屑,随着走动簌簌落下。
他们刚刚换班,而换班之前,显然饱餐了一顿。
——肉是上好的五花,炖得酥烂,肥而不腻;酒虽未饮,但酱汁浓香,浸透了米饭,一碗接一碗,吃得满嘴流油。
夜风掠过城垛,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另一队刚换防的士卒站在哨位上,望着那队油光满面的同袍远去,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同样泛着油光的嘴角。
"呵,这帮家伙,吃得比咱们还慢。"
络腮胡的兵卒打了个饱嗝,随手抹去胡须上沾着的油光,而后又不禁低声感叹:
“嘿,这江南还真是富庶之地啊!应天府出手就是大方,今晚这一顿,可把咱肚子都给撑圆咯!”
"要不怎么说江南富庶呢!"一旁的大高个儿拍了拍鼓胀的肚子,腰带已经松了两个扣眼:"后厨今儿这五花肉确实够味,老子足足吃了三大碗。"
三角眼的家伙剔着牙缝里的肉丝,突然压低声音:"要说够味,待会儿带你们去尝更好的......"
众人闻言,油腻的脸上顿时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们互相打量着彼此沾满油渍的衣甲,不约而同地发出"嘿嘿"的低笑。
"秦淮河新到的那批......"三角眼故意拖长声调,手指在空气中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嘘——"络腮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却笑得眯成一条缝,"老子方才在伙房就瞧见王把总往那边去了......腰带都快系不上了......"
"桀桀桀......"
众人发出心照不宣的窃笑,有人甚至忍不住搓了搓油乎乎的手指。
大高个儿突然皱眉揉了揉肚子:"就是这肉吃得太多,待会儿怕是......"
"怕什么?"三角眼挤眉弄眼,"正好助助消食不是?"
此话一出,城墙上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
城墙上,几个兵痞的笑声还未散去,忽然——
“嗷......啊!”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营帐方向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随后便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哎呦......我、我的肚子......"
"嘶——不行了......"
"茅厕!茅厕在哪儿?!"
“茅厕!快让开!老子要拉——啊啊啊!”
“呕——呕——你喷我身上了......”
四人脸上的淫笑骤然僵住,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安静的军营此刻乱作一团。
一个个士兵捂着肚子,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甚至不顾军纪,踉踉跄跄地从营帐里冲出来,有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有的扶着木柱狂呕不止;
更有甚者,已经扒了裤子蹲在路边,却猛地喷出一股腥臭的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