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邋邋遢遢的星星
陈策一拳砸在窗框上。
这已经是他快马加鞭下江南之后的第二十一日了!
自从那夜将密信送到甄府,通过赵七传递后,事情就急转直下。
先是赵七突然暴毙,接着甄府内外戒严,连着三拨探子都没能混进去。
而今连皇帝御驾都到了金陵,甄家却仍无半点表态......
"李兄......你若在......"
陈策颓然瘫坐在椅子上,眼前浮现出那张总是挂着讥诮笑意的脸——李卓
李卓,义忠王府头号谋士。
一杆铁笔能写锦绣文章,三寸毒舌能挑江南世家内斗。
扬州盐税案时,正是他设下连环计,可惜......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虽然在扬州之事躲过了贾玌大军的搜查,可最终因此事牵扯过大......
可惜啊,可惜——!
陈策苦笑一声,仰头灌下冰冷茶水。
若能重来,他宁可那日在扬州死的是自己!
至少李卓活着,如今这盘死棋还能搏一搏。
现在倒好......
虽得一些势力回应,可那甄家倘若无动于衷,哪怕是坐山观虎斗,这代价也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
义忠亲王府·密室——
"砰!"
上好的青瓷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齑粉。
"甄应嘉那个老匹夫!他当本王是在和他过家家吗?!"义忠亲王额角青筋暴起,脸色赤红如血,"二十多日了!整整半个多月过去了,连个屁都没放!"
常翰飞俯身捡起一片碎瓷,指腹轻轻擦过锋利的断口,无奈的叹了口气:"王爷息怒......甄家或许还在观望!"
"观望?!"义忠亲王大怒,"皇帝都他妈到金陵了!那老狐狸还在观望?!"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他是不是以为,就他甄家此前做的事,皇帝能放过他吗?别说是皇帝了,就是昔日父皇为了江南的安定,也得派襄阳伯南下坐镇,他凭什么认为皇帝会对他宽宏处理!"
"王爷,这老狐狸八成打着坐收渔利的算盘。"常翰飞说完,忽然一笑,"不如......给他加把火?"
"加火?"义忠亲王狰狞的面容突然僵住,"你什么意思?"
常翰飞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札,黄麻纸上墨迹犹新:
"臣已查实,去岁——甄家曾有人通过海运,秘密向女真走私了五百副铁甲......"
"什么?!五百副铁甲!!!"义忠亲王瞳孔骤缩,抓过密札的手指微微发颤,"这......这,那甄应嘉居然做过这样的事情!"
五百副甲,这个罪名......
常翰飞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王爷错怪甄大人了,他到不会犯这样的蠢事,"他手指轻点密札上那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做这事的,是甄家三房庶子甄瑄——甄应嘉的堂侄。"
义忠亲王猛地一掌在桌上,烛台都被震得摇晃,脸上更是惊喜万分:"庶子?甄家子弟?!哈哈哈......好个甄应嘉!连自家族人都管不住,还敢跟本王装腔作势!"
"王爷明鉴。"常翰飞慢条斯理地卷起密札,"这甄瑄虽是庶出,手上却掌管着甄家三成海运生意。去年四月,他暗中扣下五军营报损的军械,通过海运前往旅顺转卖给伪清。"
说到这,常翰飞笑意更甚,"更妙的是——那批铁甲上的编号......恰好是五军营去年报损的那批军械!臣至今还记在账册里。"
密室中霎时一静,只听得烛芯"噼啪"炸响。
义忠亲王突然明白过来,狞笑着鼓掌叫好:"好!好得很!有这罪证在手,本王倒要看看那老狐狸还敢不敢装死!"
说完,义忠亲王回过神来,疑惑的望向常翰飞,"你既有这证据,此前为何不与父皇......"
话到此处突然卡壳。
常翰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爷莫不是忘了?去年此时,正是贾天戈北伐前夕。"他指节轻叩桌案,"若当时捅出来,以那小疯子的脾气,必定上奏、更甚至直接带兵踏平江南......到时候,便是陛下您在江南的势力也会......."
话未说尽,意思已昭然若揭——那时义忠王府与甄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甄家若倒,必会牵连王府!
义忠亲王明了,呼吸变得急促:"那你......你现在的意思是......"
"陈策送信那晚,臣便派人去五军都督府调了存档。"常翰飞轻声道,"那些铁甲上的编号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将这份这份密报重新送与五军都督府内......那这份密报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贾天戈的案头上。"
义忠亲王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得很!"笑声戛然而止,他阴狠地眯起眼:"可要是甄应嘉抵死不认......"
"他不会认。"常翰飞突然打断,"也不敢认。但是,"他手指轻叩密札,"这上面每一条罪证,只要皇帝想在金陵查......都能查到蛛丝马迹!"
义忠亲王喉结滚动,突然压低声音:"那贾天戈那边......"
"贾天戈?"常翰飞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他不是最喜欢查这些军械走私案吗?"
"王爷细想一下......要是辽国公突然收到这等消息,甄家私通军械......"
“况且,这还是皇帝最信任的贾天戈亲自督查出来的案件,太子会不相信吗?如此......皇帝会不相信吗?"
常翰飞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密室内幽幽回荡。
义忠亲王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终于明白常翰飞的狠毒之处——这是要逼着甄应嘉在皇帝和他之间二选一!
要么跟着造反赌一把,要么等着被抄家灭族!
甚至可以说没得选,本身皇帝就是要整顿江南!
"可......"义忠亲王呼吸急促,声音发干,"万一甄应嘉狗急跳墙,反咬我们一口,将我等此前的部署......"
"那就更妙了。"常翰飞突然狞笑,"陛下——!!!难道忘了?我们本就是将死之人......"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如此——陛下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义忠亲王怔怔望着烛火,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常爱卿说得对,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他猛地拍案,"来人!"
密室石门无声滑开,黑衣死士垂首而立。
第475章 文牍藏秘
竖立·五军都督府——
铜钉折射着血色朝阳,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贾玌龙行虎步踏入正堂,一袭红色武官袍,腰间玉带映着晨光,唯有悬在右侧的御赐宝剑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国公爷!"
八名值宿将领齐刷刷行礼。
贾玌随手将马鞭扔给亲兵:"右都督今日可来点卯了?"
闻听此言,兵部主事额头沁汗:"回禀国公爷,右都督......已告病半月未至!"
堂内陡然一静,几个将领偷偷交换眼色。
谁不知道自辽国公接管军务,那位常都督便渐渐"病"得不能视事了?
"唔。"
贾玌满不在意的点点头,毕竟此前庆帝也像他交代过,对他们也不必要逼得太紧,如今他们自个老实,他也乐得清闲。
"倒是个懂事的!"
贾玌轻嗤一声,正要转身,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国公爷!"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瘦削男子抱着一摞厚厚的文牍踉跄而入——
此人正是常翰飞的心腹——兵部郎中郑谦。
"下官郑谦,参见国公爷!"
郑谦抱着厚重的文牍,深深一躬。
贾玌眉头微蹙,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
"郑郎中这是唱的哪出啊?”他的声音不冷不热,"何事如此匆忙?"
郑谦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贾玌那双锐利的眼睛。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抱着的文牍也跟着晃了晃。
最后不得已之下,强挤出一丝笑容;
"国公爷说笑了......"
"下官此来,实为公务。”
“右都督因病已久未视事,这些军务文书积压多时,皆是要紧的卫所兵籍造册、军士考选、营伍训练记录......"
说着,郑谦又将怀中那摞文牍往前递了递:
"实在是......这些军务积压多日无人处置,下官想着耽搁了终究不好,又见国公爷近日理事勤勉,这才斗胆......将这些紧要公文带来,请国公爷过目处置!"
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眼中俱是惊疑不定——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至于郑谦说的那句“下官...斗胆...”众人直接忽视...
开玩笑——便是给他熊胆,郑谦这小小的五品郎中也不敢如此放肆啊!
常翰飞的心腹竟主动来交权?
贾玌突然逼近一步,腰间御赐宝剑上那绣着平安的剑穗轻轻晃动,
而后目光如刀,一寸寸刮过郑谦的面容——
郑谦只觉自己似是忘记呼吸一般。
"郑郎中倒是忠心王事。"
贾玌突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让郑谦浑身一颤。
"国公爷明鉴......"
郑谦声音发颤,抱着文牍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为什么这人气势如此可怕?
郑谦心中惊骇欲绝。
他自然知晓贾玌的赫赫战功与过人才能,可当此刻亲身直面这位辽国公时——
对方仅仅站在那里,就被其身上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伐之气所震慑!
那眼神......仿佛曾经亲手掐断过无数条性命!
一个词自他脑海中浮现——威震宵小!
"既如此......"贾玌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郑谦如闻天籁,"将文牍送到本公案上吧。"
“遵命,国公爷!”
郑谦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是。
而后,小心翼翼地抱着文牍向前走去。
当文牍终于安稳地落在案上时,郑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偷偷抬眼,正对上贾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顿时又低了下头去。
"国公爷若无事,下官......下官就先告退了。"
郑谦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